哭也不闹晕过去了。
他这一晕可大了去了无论如何抢救掐人中灌汤灌药就是不醒连续几天都是如此到了第三天大夫告诉他们:快准备棺材。第四天徐阶醒了。
徐阶继续成长吧下一次你会离死亡更近。
正德二年15o7徐阶随父亲外出赶路父亲在前面走他在后面紧跟着在经过一座高山的时候徐阶一不小心又出了点意外当然他并没有掉进枯井相对而言他这次掉的地点比较特别悬崖。
等老爹听见响声回过头来时徐阶已经跌落山崖。
这位父亲大人即刻放声大哭枯井多少还有个盼头悬崖底下就是阎王的地盘了地府招人那叫一收一个准。
痛快哭完了还得去下面收尸父亲带了几个帮手绕到了悬崖下可是左找右找却始终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总不能飞了吧父亲抬起头看见了挂在树上的儿子。
从此以后徐阶的经历就成了街知巷闻的奇谈所有的人都认为如此大难竟然不死此人必有后福。
这话似乎没错从此徐阶的生命踏入了坦途但人生的最大一次考验仍在前方等待着他,只有经受住这次比死亡更为痛苦的折磨他才能成长为忍辱负重独撑危局的中流砥柱。
这之后的日子是平淡无奇的正德八年1513徐阶的父亲辞去了公职回到了华亭县老家在这里徐阶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他十分聪明悟性很高四年之后他一举考中了秀才进入县学成为生员。
正德十四年1519十七岁的徐阶前往南京参加乡试结果落榜只得打道回府继续备考。
但这对他而言未必是件坏事因为就在第二年一个人来到了他的家乡并彻底改变了徐阶的一生。
正德十五年152o一位新科进士成为了华亭的知县他的名字叫聂豹。
应该说聂豹是一个称职的知县而在公务之外他还有一个爱好聊天每天下班之后他都会跑到县学和那班秀才一起探讨经史子集。
正是在那里他遇到了徐阶。
当聂豹第一次和徐阶交谈时这个年轻人高的悟性和机智的言辞就让他大吃一惊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可造之材。
于是当谈话结束众人纷纷散去的时候聂豹私下找到了徐阶问了他一个问题:是否愿意跟随自己学习。
徐阶不傻他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作了肯定的答复。
自此之后徐阶拜聂豹为师向他求学。
但徐阶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极为寻常的县官却并非一个普通人他即将展示给徐阶的是一个神秘新奇的世界。不久之后徐阶便惊奇地现聂豹教给他的并不是平日谈论的经史文章更不是考试用的八股而是一门他闻所未闻的学问。
在徐阶看来这是一种极其深邃神秘的学识世间万物无所不包而更为奇怪的是连经世致用为人处世的原理也与他之前学过的那些圣人之言截然不同。
但他并没有犹豫,在之后的两年里他一直在刻苦认真地学习钻研着日夜不辍。
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与众不同的老师正在教授给他一种特别的智慧并将最终成为他一生中最为重要的财富。
嘉靖元年1522应天府即将举行乡试这一年徐阶二十岁。
他对聂豹的钦佩和崇拜已经达到了顶点在这两年之中他曾无数次问无数次得到解答他掌握了聂豹所传的精髓了解了这套独特的体系但两年来仍然有一个让他十分好奇的疑问没有得到答案。
于是在他离家赴考的那天他向为自己送行的聂豹提出了这个最后的问题:
你怎么会懂得这么多呢
聂豹神秘地笑了:
那是另一个人教我的。
几年前我在江西求学之时聂豹是江西吉安人遇到一人听其所讲极为怪异甚是不以为然当时我年少气盛与他反复争辩几日终于心服口服。
聂豹抬起头走出了他的回忆看着这个即将踏上人生征程的年轻人说出了最终的答案:
当日我虽未曾拜师却蒙他倾囊以授我所教给你的一切都是当年他传授于我的你今此去前途未卜望你用心领悟此学必有大用。
此学即所谓致良知之心学传我此学者名王守仁。
致命的考验
徐阶牢牢地记住了王守仁这个名字他拜别聂豹就此翻开了自己传奇人生的第一页。
南京的乡试十分顺利徐阶如行云流水般答完考题提前交卷离开了考场他很有信心认定自己必可一举中第。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自信十足的时候他的卷子却已经被丢在了落榜者的那一堆里。
他的运气实在不好当时的应天府批卷考官看到他的卷子却如同是地球人看到了外星人顺手就往地上一扔:这写得是什么玩意儿
就在徐阶先生即将成为复读生的时候上天又一次朝他微笑了。
此时主考官恰好走了进来看见了这一幕他捡起了卷子仔细看了很久然后走到那位批卷官的面前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当为解元
所谓解元就是第一名目瞪口呆的批卷官半天才反应过来却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落榜。
解元和落榜实在反差太大双方争执不下最后终于达成妥协录取徐阶不点解元。
当时的徐阶对这一切丝毫不知完全被蒙在鼓里不过无所谓他已经获得了更进一步的资格一年之后他将见识真正的大场面去面对这个帝国的统治者们。
嘉靖二年1523徐阶前往北京参加了会试看来京城的考官水平确实不错他的文章没有再受到非难虽然没有拿到会元却也十分顺利地进入了殿试。
徐阶的心理素质还行见了大老板也不怎么慌张镇定自若地完成了自己的答题。殿试后内阁大臣审读答卷看到他的文章都极为惊讶赞叹不已认为此科状元非他莫属。
就在此刻另一个人走入审卷室和乡试时如出一辙他也找到了徐阶的试卷。
这个人叫林俊时任刑部尚书没事遛弯路过就顺便进来看看他拿起卷子认真地看了一会评语脱口而出:
好文章当评第一名
这回麻烦了。
应该说这位尚书大人给了个不错的评价可是问题在于这话实在不该由他来说。
说来惭愧这位仁兄虽说爱才也是高级干部却有一个缺点人缘不好当时的内阁大臣费宏等人和他有着很深的矛盾平时就看他很不顺眼现在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便就此作出了推论此文作者与他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托林大人的这一声吆喝本来众望所归的状元徐阶就变成了探花徐阶。
头等奖变成了三等奖但也算凑合了冤就冤点吧不过领导的眼睛毕竟是雪亮的就在徐阶金榜题名去朝廷见考官拜码头的时候他的才能终于得到了肯定。
在那里徐阶见到了朝中第一号人物杨廷和。
当这个二十一岁的青年出现在这位官场绝顶高手面前的时候杨廷和立即作出了判断:
此少年将来功名必不在我等之下
当然了公报私仇的费宏也挨了领导的批评:
你是怎么做事的为何没把他评为第一呢
佩服佩服杨廷和先生这么多年还真没白混。
达了达了探花徐阶的前景一片光明比强光灯还亮领导赏识他作为高考全国第三名翰林院向他敞开大门一条大道展开在他的脚下庶吉士升官入阁荣华富贵正等待着他。
怀着极度的喜悦徐阶衣锦还乡他的父亲激动万分自己一生也只混了个正八品县办公室主任县丞儿子竟然这么有出息这辈子算是赚大了。母亲顾氏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连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他们忙着兴奋流泪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却已悄然来到了门口。
这个人就是聂豹不久之前他刚刚得知自己很快就要离开此地去福建担任巡案御史在这即将离别的时刻他找到了徐阶。
在过去的日子里如同当年的那个人一样他无私地将平生所学尽数传授给了这个叫徐阶的年轻人但他十分清楚这位学生虽然极为聪明却仍未能领会那最为精要关键的一点。
当他进入大堂看到那个因过度喜悦而忘乎所以的青年时他立即意识到揭示那个秘诀的时候到了。
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望你多加保重。
徐阶脸上的笑颜变成了错愕他张大了嘴似乎想说点什么。
聂豹却笑着摇摇手:
你日后之前程无可限量我没有什么礼物可以送你就为你上最后一课吧。
心学之要领你已尽知但其中精要之处唯知行合一四字而已。若融会贯通自可修身齐家安邦定国。
聂豹顿了一下看着屏气倾听的徐阶继续说道:
你天资聪敏将来必成大器但官场险恶仕途坎坷望你好自珍重若到艰难之时牢记此四字真言用心领悟必可转危为安。
即使日后身处绝境亦需坚守万勿轻言放弃切记
徐阶肃立一旁庄重地向老师作揖行礼沉声答道:
学生明白了。
然而聂豹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不你并不明白聂豹神秘地笑了至少现在没有。
嘉靖三年1524怀着满心的喜悦和一丝疑惑徐阶拜别聂豹前往京城赴任。作为帝国的优秀人才他进入翰林院成为了一名七品编修这里虽然没有外放地方官的威风和油水却是万众瞩目的中心因为一旦进入这里半只脚就已经踏入了内阁。
此时的徐阶少年得志前途看涨还刚刚办完了婚事娶了个漂亮老婆所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好事都让他一人赶上了可是到达人生顶点的徐阶万万没有想到他刚摸到幸福大门的把手就即将滑入痛苦的深渊。
嘉靖三年1524八月刚进翰林院的徐阶板凳还没坐热就接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他的父亲去世了。
徐阶是个孝顺的儿子他极为悲痛报了父丧二话不说就打起背包回了家在家守孝一呆就是三年。
刚到单位上班领导没混熟同事关系也没搞好就回家晾了三年也真算是流年不利但徐阶并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热身运动一场致命的劫难即将向他袭来。
嘉靖六年1527徐阶回到了北京官复原职开始在翰林院当文员整日抄抄写写研究中央文件。
平淡的日子过了三年大麻烦终于来了从他看到张璁的那封奏折开始。
之后的事情我们已经说过了,张璁要整孔老二徐阶反对于是张璁要整徐阶最后徐阶滚蛋。
好像很简单事实上不简单。
当徐阶鼓起勇气驳倒张璁的时候他并不怎么在意大不了就是罢官嘛你能把老子怎么样还能杀了我
没错就是杀了你。
由于徐阶骂得太痛快了都察院的几个御史也凑了热闹跟着骂了一把又惹火了张璁这下徐阶惨了张先生缺少海一样的心胸充其量也就阴沟那么宽他当即表示要把带头的徐阶干掉。
天真的徐阶万没想到表个人意见顶撞领导竟然要掉脑袋不过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伸头缩头都是一刀索性豁出去了死也不当孬种
他毫不畏惧直接放话出来:要杀就杀老子不怕
但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徐阶没有想到还有更为悲惨的命运在前方等待着他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死亡从来就不是最狠毒的惩罚。就在他静坐等待处罚的时候,另一个噩耗传来,他的妻子突然病逝了只留下了一个两岁的孩子。
徐阶悲痛万分他成婚仅仅六年妻子就永别而去但更让他痛苦不已的是他连办理妻子后事的能力都没有因为他得罪了张大人不能四处走动必须呆在原地等候处理。
事实上在当时很多人的眼里徐阶已然是必死无疑因为根据路边社报道都察院已经放出风来都御史汪鋐受张璁指使给徐阶定了死罪。
徐阶终于没有能够逃脱死神的第三次玩弄其实杀头也没什么眼一闭心一横根据传统说法就当是多个碗大的疤虽然治不好。但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把你关起来先不杀你吊着你玩让你感觉每一天都可能是人生的最后一天。
徐阶所承受的就是这样的痛苦每日笼罩在死亡阴影下随时都可能有人闯进来宣布他的死期但除了死亡的恐惧外他还有更为深切的痛楚妻死子幼而家里的情形还真是应了那句老台词上有七十岁的老母下有吃奶的孩子。
正所谓辛辛苦苦二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为了远大前程幸福家庭用了二十年现在前程尽毁家破人亡却只用了十几天。
有时候天堂到地狱只有一步之遥。
这突然生的一切足以让人疯相信只要是人类就会难以忍受。
可是人生最痛苦的地方就在于明明已经无法忍受却还要忍受下去。
当都察院内定的死罪传到徐阶耳朵里时重压之下的他终于忍无可忍了于是他抖擞精神决定重头再忍。
不忍又能怎样呢
徐阶开始准备后事了他叫来了自己的好友沈恺交给他一些银两只委托他两件事情:
请安葬我的妻子把我的孩子带回华亭老家交给我的母亲。
沈恺认真地点点头接受了他的委托。
得到承诺的徐阶放心了他大声地说道:
死就死吧如今我已了无牵挂请你替我转告张学士即张璁时任谨身殿大学士此事我一人所为绝无悔意
上天一向是很幽默的一心求死的徐阶偏偏还就死不了都察院的处决意见送到刑部恰好刑部的几个司局级干部是徐阶的老乡兼好友就把这事给压了下去还四处帮他活动最后终于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