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了脸,忿怒的挥舞双手。
“不孝?哼,你有哪一点值得我孝顺的?”她吼回去,卯足了力气“你又有什资格要求我孝顺?”
握住她的白永健感觉到她全身在颤抖。
“二嫂,你太让我失望了。”不知何时,白?英已跑到她面前,与黑风堂站在同一阵线“他是你父亲,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态度对他?亏他以你为傲,说你是他最得意的孩子。”
骗人!
黑雪君踉跄地后退,靠进白永健的胸膛却浑然不觉,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黑风堂怎么可能以她为傲?黑风堂根本看不起女人!
“小英,不要说了。”黑风堂红著脸把白?英推开,粗声粗气的对上女儿“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父亲,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黑雪君瞪著他,只看见黑风堂的嘴巴开阖,却完全没听见他的声音,轰轰作响的脑子想着:他以她为傲?她是他最得意的孩子?
不,不,不该是这样的,她不相信她的父亲会以她为傲,视她为他得意的孩子!如果黑风堂是这么以为,当初就不会对她做那种事,不是吗?
“让开。”黑雪君暴吼,推开黑风堂往前奔去,她无法留下,无法接受白?英说的事,所以她要远离。
是的,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需要时间沉淀一下自己的心,计算这么多年,从来没算到这-著,当死神找上黑风堂的时候,她该怎么办?
“雪君,等等我。”白永健追上,及时钻进她的车子。
黑雪君彷佛没察觉到他的存在一般,转动钥匙,踩上油门,绝尘而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傻了。风呼呼的吹,好冷~~
“黑爷爷?”白?英惊呼地扶住摇摇欲坠的黑风堂。
“大爷?”风堂盟的弟兄也蜂拥而上。
黑风堂抓著白?英的肩膀勉强站立,笑着对那些忠心的手下说:“我的时代结束了,现在你们的老大是黑雪君,你们只能听她的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回首过往,才记起太多错,懊悔之余,他还能有机会弥补吗?
“唉!我是自作自受。”一颗清泪滑落老迈的脸颊,打杀半个世纪从不流泪,如今却因为女儿深切的恨。恍惚扫过众人“阿雪穿上白纱很美吧?她是最美的新娘,对不对?”
在众人纷纷点头中,他含笑的脚一软。
“黑爷爷?”
“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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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雪君面无表情的穿梭车阵,一下油门一下煞车,直杀出市区,驰骋郊外,沿著海一直开一直开,永不停歇似的开著。
白永健坐在旁边,一语不发,虽然胃液翻搅难受,还是强忍住,宁静的看着她毫无表情的侧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陪她,绝不让她感到孤单,当他知道她被生母抛弃,当他听到她的生母纵然心痛还是决定舍弃她这个女儿的时候。
蓝天白云,阳光如煦,风掠进车内,扬起她黑色的发、纯白的婚纱,他眼中的她,很美,一种苍凉的美。
让他忘了她是老大,曾经蛮不讲理的掌掴过他,曾经毫不留情的踹过他,还毫不考虑的用火箭炮把学校给轰了。
在他眼里的她,只是个迷惑的女人,在爱与恨之间挣扎,在生死漩涡中不知所措。
他想帮她,不只因为她是他的朋友,还因为她已是他的妻子,无论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们在一起,他跟她已经是夫妻了。
她是他的妻,他仍然不敢相信!在上帝的见证下,她开口说“我愿意”承诺了-生一世不因他的生老病死离弃他
心里洋溢著一股暖流。虽然知道未来的婚姻路不好走,但此——忍不住感动她是他的妻,他此生的另外一半。
“该死!”黑雪君诅咒,拚命踩动油门,可是车子就是不见前进。
白永健望向窗外,这才发觉她竟把车子开下沙滩,在沙滩上逐浪奔驰,然后车子陷在软沙中,再也无法前进。
“去死!”她一拳击在方向盘上,用力打开车门,毫不犹豫的踩进潮来潮往的浪花中。她的鞋湿了,飘扬的婚纱也失了轻盈,但仍阻止不了她向前的脚步。
他打开车门,默默的跟在她后头。
蓝天白云下,海一片湛蓝,沙滩是金黄的地毯,一身白的她静静伫立在浪花中,风吹动她的发、她的头纱更显她的孤寂、她脸上的悲伤是多么的深痛,深深悸动他的心。
多希望她能放弃所有的矜持,把一切苦痛与他分享。—她只是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而他,只能等,等她愿意开口,等她把他放进心里
终于,头纱再也抵抗不了风的撩拨,飘离了她,往天空飘去,远远的飞走然后坠落海里载浮载沉。
黑雪君看着它,面无表情。
白永健再也忍不住,试图走近她,这次她没有定远,只是对他竖起全身的刺,这是个好现象,他想。
好不容易终于并肩与她站著良久,他出声“要我捡回来吗?”
她才不在乎那头纱如何,反而转头看他,不笑,不怒,声音轻轻的“你不问我为什么恨他入骨?”
她希望他问吗?其实她不希望的,因为等他知道后,她可以预想到他的反应会是如何,先是大惊失色,然后,后悔娶了她。
不!她不想在他那亲切的笑脸上看到任何对她的厌恶
但有差别吗?这婚姻原本就不是他愿意的,早些说,说不定对他还是件好事,让他及早醒悟,这婚姻不但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还只会更糟。
是的,她该让他问。她黑雪君利用人,是不会让当事人不明不白的。
“为什么你恨他入骨?”他顺著她的话问,望进她黑漆如墨的眼眸。他多想伸手抹去她眼里的伤悲,只是,她容许他的碰触吗?
她咬牙,把心一横,狼狈的偏开头“因为他不把我当人、当他女儿看。”
“怎么说?”他柔声问,迟疑的伸出手,把她揽进怀里。
黑雪君僵硬了一下,但是没有拒绝。
“告诉我,说出来,你会好过一点。”他轻轻的诱哄。
“他只把我当作生孩子的工具。”她鼓起勇气抬头,对上他的眼,清晰且明白的一字一字的道“我十七岁被他接回来风堂盟,不久,他就派他最倚重的弟子半夜到我房里跟我交配。”
交配?
他震惊,他愕然,什么样的父亲做得出这种事?太过分了!那时的她还是个孩子啊!
“不管我愿不愿意。”果然在他脸上看到了震惊。
哈哈!她料得没错,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那么接下来的真相,他会更无法承受,等到他全部都知情了以后,他就会轻视她、鄙夷她。
黑雪君退离他—怀抱,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全部的勇气“你想那个时候我要怎么做才能阻止他得逞呢?”她笑问,但那笑好凄惨、好悲凉。
“雪君?”他心痛的朝她伸出手。
她摇摇头,眼神恍惚,仿佛人飘了好远好远,已经不在原地“我离家出走,但我知道,我总有一天会被找到,然后被强迫播种生子,所以我”
“够了!”白永健街上前紧紧把她抱在怀里“不要说!我不需要知道,我不想知道呀!”
她绝望的抬头,泪珠终于溢出眼角,太迟了,要是当初有这么一个人愿意紧紧抱住她的话,那么她就不会
“所以我把我的子宫拿掉。”她还是颤抖的说了出来。
就这样,一切都完了。
她的人生完了,女人的生命也不完整了,而在说出口的此刻,她的婚姻更是没有挽回的余地。
就这样,一切都完了
但为何他还是紧紧抱住她?他应该震惊的后退,厌恶的瞪向她的小腹,甚至该立即转身,一去不回,反正她被抛弃也不是第一次,她可以捱过第一回,这一回也一样可以熬过。
“放开我。”她轻喊。
但他仍然紧抱住她,甚至勒得她快喘不过气,然后他的声音又沉又重的在耳边响起“不,我不放,我一辈子都不放!”
泪水纷纷滑落黑雪君的脸颊“你不放我你就找不到属于你的幸福。”而她的幸福早已离她好远好远,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已经找到了,就是你。”
她多想相信,然后紧紧把握,可是
恨上苍,怎不早在她少女时期就让她遇见他,现在的她,只能只能伤他。
低下头,用他的西装吸乾她颊上的泪水,陡然厉声命令“放开。”
“不,我不放。”白永健固执的抱紧。
他不放,就以为她挣开不了吗?别忘了,她是老大。
可为什么全身使不上劲,心也懒洋洋的不想把他推开?
她可以轻易推开他的,但她却只是颤抖的说:“我再也不是完整的女人我这辈子永远无法生孩子,这就是我对他最终的报复——让他绝子绝孙,让我这辈子也毁了”
“不,你没有!”他推开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你还活著,活得好好的,人体数十个系统里,你只不过失去了生殖系统,不要因为一个小小的子宫就否定你自己!”
小小的子宫?
他,毕竟是男人呀,才讲得出这句话。黑雪君终于推开他的手大吼“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的痛苦,你知道我每次进到便利商店看到那些卫生棉有什么感觉吗?我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机会可以用它。我羡慕那些可以买卫生棉回家囤积的女人,因为她们才是真正的女人,而我,我不是我不过是个不男不女的躯壳,一个只知道恨”
“雪君”他冲上前紧紧抱住她“哭吧!把你的委屈全哭出来。”
“不。”她咬牙,尽管泪早已盈眶“我发誓不哭的。”要哭,也只能在夜深人静,偷偷的哭。
“哭吧!我是你的丈夫,在我面前,你没有必要隐藏什么,因为我会爱你、保护你-辈子,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离弃你、厌恶你。”
热泪终于淌出她的眼眶,她多希望相信他,多渴盼相信他,但该死的她又害怕相信,一旦相信后失望的苦果她已经尝过,再也不想再试-次。
“如果你哭不出来,我代你哭。”他喑哑的说。
黑雪君为之屏息,她没有听错吧?他要代她哭?
缓缓抬头,她竟然看到了他泪流满腮。是真的吗?伸出手,颤抖的轻触,那透明的液体又湿又热,真是他的泪水,代她流的泪水?
“我好恨,如果我早认识你,绝对不让你受这样的苦”
她伸手轻轻点住他的唇“不用说了。”她愿意在此刻相信他的真心,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而他为她掉泪,只因他真为她心痛。“谢谢,谢谢你。”泪水纷纷,再也遏抑不住。
白永健只是捧住她的脸颊,轻轻的说:“哭吧!想哭就哭,想说就说,当我不存在,当我”
她埋进他的胸膛放声大哭,从那一夜以来她第一次恣意地哭,从离开她母亲以来第一次,说出她所有的痛苦
她,这些年来,真的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