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两字时,眉角忽的跳了跳。
稍微停了停,雪宜继续往下叙说,语气仍是不带一丝人间烟火:
“大哥对我很好,可是那时,我不知道自己有多任性。有一天,我听说这山里有同样修行的人类,出过不少飞升的仙人,可能知道能躲过天劫的办法。又听说,他们会一种神奇的图画,能够把前面修行人积累的有用东西,记下来传给后辈——于是我就去跟大哥说,想学他们的道;却被大哥骂了一顿。”
“那次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对妖很凶,见了就要杀掉。但我有个坏脾气,想过一件事,就总是忘不掉。于是又过了好多年,想了很久后,终于让我想到一个学道的好办法。于是又去找大哥。这次,大哥没骂我,却一连好多天没理我。然后有一天,他跟我说,好,不过我们要等。”。
“等了很多年,我们等到了,等到一位在山中人里身份很高,但年纪很小,本事也应该不大的张堂主。”
“后来,后来……”
说到此处,一直语调平静的女子,却再也说不下去。一双眼眸中蓄积已久的泪水,霎时间如洪水决堤般奔涌而出,浸湿了整个清冷娇柔的面容。
“哦——”
一直不动声色的少年,终于睁开了眼眸。此时他手中的长剑,已从鹅羽般的粉颈间悄悄滑落。
看着眼前泪水肆溢却又无声无息的悲恸女子,醒言忍不住叹了口气,道:
“寇姑娘,你不必往下说了。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既然你泄露了身份,却为何不逃?还要忍受这许多天秽语污言?”
听得问询,寇雪宜又抽泣一阵,才渐渐止住悲声,语带哽咽的回道:
“我……我虽是妖怪,却也不是全无心肝。”
“在千鸟崖上这么多天,我一直以异心对堂主,堂主却以真心对我。那次对群兽讲经,又知道堂主对我们这些……我又如何能连累堂主,一逃了之?”
“在上清宫这些时日,也知道窝藏妖物是何等大罪。这次身份败露,又不能答应那人无耻要求,雪宜只好守在堂中,等堂主回来发落。无论是一剑将我杀却,还是绑到掌门那块儿说明情由,想必他们都不会为难堂主……”
说到这儿,这原本一脸凄然的女子,突地决然说道:
“既然堂主已知内情,那就请快快动手!”
“……也好。”
答过一句,这张堂主却未急着举剑,只是又接着淡淡问道:
“对了雪宜,你记不记得自己曾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说你愿为奴为婢、什么事都听我?”
“不错,自然说过。”
“那你忍受这几日苦楚,是不是就为等我回来,不让我难堪?”
“是……”
一心赴死的女子,见眼前之人不来动手,只管问话,不知他倒底是何用意,答话间便有些迟疑起来。只听这少年堂主继续说道:
“嗯,那寇姑娘你便听好,”
“方才你也听得明白,我已跟那无耻之徒说过,你那什么藤萝缚人的法术,正是跟我学得。”
“希望寇姑娘能继续帮我圆谎,不让我难堪!”
“……”
这时节,少女展眼望去,却看见眼前这原本一脸凝重之人,现在却换上往日熟悉的笑容——这抹略带了些促狭的笑意,看在寇雪宜眼中,却如同三月春阳般灿烂温暖。
“呜呜……”
目睹这片明亮的笑容,纵使心中再有千言万语,却也一时都说不出口;落寞花靥上原已云收雨霁的珠泪,现在又滂沱而出,直哭得如同雨打花枝一般。这一场雪雨花泪,后人曾咏“泣梅词”以纪之,曰:
“淡梦如烟,淡烟如梦,将散欲消还聚。恐他惆怅,夜夜丁宁,费尽冷言温语。
辛苦玉骨冰肌,雪后霜前,有心无绪。叹幽香自惜,东风来聘,未曾轻许。
原不爱,桂子秋凉,牡丹春暖,辜负张郎佳语。苔情自绕,竹意相遮,暂躲骄云浪雨。
一片芳魂可怜,化作殷勤,断肠神女。正徘徊好处,斜月又来催去……”
眼见这位梅花仙子哭得香肩颤动、花雨凌乱,少年禁不住伸出手去,替她拭去面上恣溢的泪华……
“哎呀~”
正在这情景交融之时,一声脆嫩的叫声蓦然在两人耳旁响起。转脸看去,却原来是那位一直在外面看山景的小女娃儿。这个循哭声而来的小丫头,正嘟着嘴儿,仰着小脸埋怨道:
“哥哥啊,你又要轻薄雪宜姊么?却不记得叫琼肜一起来看!”
正是:
但吟新月当今事,愿与梅花结后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