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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覆上她的眉,她的眼,她苍白的唇,渗进她体肤,竟无法因她体温而融化;一颗颗冰珠,在她身上悄然滚动,她指尖挑动,拈起其中一颗,出神地观看。
倏地,一道疾风剽悍地朝她逼来,跟着,一把银白利刃直抵她咽喉。是火影。
她动也不动,静静看着乍然飞落她身前的男人,他绷着一张脸,黑眸沉暗,隐隐闪动锐光。
“你究竟是何用意?”他质问她,嗓音沙哑。
她不语。
“你真的打算要跟我成亲吗?”他逼问,冰凉的剑刀威胁似地滑过她喉间细腻的肌肤。
这动作,若是让控剑差一点的人来做,怕就划破她咽喉了,可她信任他的剑术。
“要你我成亲来解灾厄?你疯了吗?”见她久久不肯说话,火影语气急躁起来。
“我没疯。”她终于开口了,声调一如往常冷淡平静“那是大神的指示。”
火影拧眉“所以你是认真的?”
她点头。
他陡地低咒一声,手臂一横,长剑破空而去,凌厉之势,足足钉入树干寸许方休。
“是风劲逼你这么做的吧?”
“没人逼我。”
“你说谎!”他伸手掐抬她下颔,目光灼灼。
“我没说谎。”她神态倨傲地否认“这是预言,是大神的指示。”
火影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到现在你还要坚持这荒谬的预言是神的指示?”他怒不可遏地说“为了他,你连自己的婚姻都不惜牺牲吗?连自己一生的幸福都可以浪掷?你简直蠢!蠢到极点了!”
一连串指责如利箭,箭箭穿心,可她还是不发一语,丝毫不见动摇。
“我不会娶你的!水月。”他忿忿宣称。
“你必须娶我。”她直视他,眼光澄澈“为了千樱”
“为了千樱还是为了风劲?”他说得咬牙切齿“为了成就他的野心,你连自己的幸福都不顾了吗?”
“你误会了,火影。”她辩解。
“我没误会!我知道你不甘心。”他一把抓起她藏在衣袖里的柔荑“瞧,你的手在发抖,你瞒不过我。”
她气息一颤,急急收回手“我说了,这是神谕”
“去他的神谕!”他暴吼,眸光似烈焰,灼烫了她“你休想拿这顶高帽来压我!护国巫女,别忘了你的任务是保护这个国家,不是保护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
“我是在保护这个国家。”她倔强地扬起下颔。
他气极,大掌一挥,眼看就要赏她一记耳光。
他果然还是忍不住了。她心中涩涩地想,闭上眸等待,可掌掴却迟迟未挥下,她扬起眼睫,恰恰迎上他幽暗异常的眼。
“你令我失望,水月。”他瞪她,冰冽的嗓音教她心口一阵阵颤动“他到底要你做什么?就近监视我?趁机下毒谋害我?”
“我我绝不会那样做。”
“你不会吗?”他冷笑,神色鄙夷。
她心跳忽地一停,好片刻,才寻回镇静的声嗓。
“我知道你不愿娶我,可这是神谕,你不能拒绝。若是违反神谕,致使千樱亡国,这千古之罪绝非你我担待得起。”她缓慢说道,强迫自己端起冷肃神情。
他倒抽一口气,脸色难看至极。
她别过眼,不敢看他“你必须娶我,没别的选择。因为这是神谕,是你我都逃不掉的命运。”
是的,这是命运,躲不过的。
今夜,她亲手转动了这命运之轮,无论后果是什么,她都必须承担,就算他因此恨透了她,她也只能勇敢面对
“谁在那里?”正当她陷入沉思间,他忽地发声冷斥,手指一弹,一只银镖朝一株梅树射去。
“是n小的!武士大人,祭司大人。”一道瘦高身影仓皇从树后现身,踏雪来到两人面前,鞠躬哈腰。
是个宫吞卫,腰间还挂着把刀。
“你躲在那里做什么?偷听我们谈话吗?”
“不,不是的!”遭火影凌锐的眸光一逼视,这名宫吞卫顿时手足无措,慌乱摇头“小的并非前来偷听大人们谈话,小的是奉摄政王之命来找祭司大人。”
“找我?”水月一愕“摄政王找我何事?”
“这个嘛”宫吞卫先是迟疑地看了火影一眼,才靠向她,在她耳畔悄声道:“王要我告诉祭司大人,方才的圣酒里有毒。”
“什么!圣酒有毒?”
这声惊呼,引来了火影锐利子,水月却完全没察觉,急急追问:“你是说摄政王中毒了吗?”
“不,不是的,有毒的不是摄政王那杯。”见她误会,宫吞卫再度着慌起来,赶忙解释“是原本公主要喝的那杯。”
“是公主那杯?”不是风劲?水月惘然,思绪坠回不久前。
根据千樱祭典规矩,端上神桌的圣酒在敬拜过大神后,会由主祭的祭司亲自取下,献呈给最高君主。
因为公主尚未正式登基,因此今夜的圣酒是由摄政王与公主各领一杯,怪的是,在两人饮酒之前,紫蝶忽然冲出来,要求公主将那杯圣酒赐予她。
她说,她对公主有救命之恩,应该配得上喝杯圣酒
喝下毒酒的是紫蝶,她中毒了!一念及此,水月脸色大变,一股冷意自脚底窜上,直抵骨髓。
“知道知道是什么毒吗?”她追问宫吞卫,声音难得地发颤。
“七日夺魂散。”
七日夺魂散!水月惊冻原地,差点也要魂飞魄散
“七日夺魂散”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剧毒,中毒后人体将忽冷忽热,五脏六腑会在这样的折磨中慢慢毁损。因为中毒之人的性命通常拖不过七日,故称为“七日夺魂散”
她可怜的好友,竟中了这样的毒!
当水月赶到“花雾宫”时,看着紫蝶躺在床榻,脸上盗汗连连,脸色发青,可脸颊偶尔又会呈现异常血红,她便知道宫吞卫捎来的消息没错,紫蝶确实是中了七日夺魂散。
“你知道怎么解吗?”濒临崩溃的花信抓着她追问“快告诉我!”
“唯一的解法是以毒攻毒,拿世上至阴至阳之物,来化解她体内毒性。”水月回想从一本珍贵葯书看来的解毒方法“得取来雪山湖底的雪冰莲,以及地狱火山的火焰,引地狱火融了雪冰莲,用这水熬汤葯,喂紫蝶喝下,毒性自然可解。”
只是这雪冰莲跟地狱火,都非寻常人能随便取得之物。
位于雪乡国北境的雪山湖,一年中有大半年是结冻的,而位于羽竹国南境的地狱火山,山口终年火焰熊熊。
不论潜入冰冻的湖底摘取莲花,或接近地狱火山取火种,都是极端可怕的任务。前者可能冻死,后者可能热死,就算身子骨勉强禁住这至寒至热的折磨,要在七日内在雪乡、羽竹、千樱三国境内来回,必得日夜兼程,不要命地赶路,这苦也非常人能想象。
即便最后能平安回来,恐怕也要去掉半条命。
可花信却毫不迟疑,与紫蝶道别后,马上出发前去取葯,紫蝶虽然心疼,也只能眼睁睁目送他离去,她哀怨地看向水月,责备她为何要说出这样可怕的解毒法子。
“你会害死他啊!”紫蝶焦急不已。
面对好友的责难,水月毫不辩解,只是默默接受。她只是奇怪,为什么紫蝶明明知道自己中了毒,却一声不吭?为何要让那些御医忙得团团转,琢磨不出她病因?
她不是那种喜欢为难别人的姑娘啊,就像她也不会因为对公主有救命之恩,就当众夸耀自己的功劳,强要邀功。
她之所以坚持喝那杯圣酒,之所以隐瞒她中毒的事实,答案只有一个。
是为了她吧!水月哀伤地想。紫蝶一定是以为那杯圣酒是她亲自从神桌上取下的,所以下毒的人,八成是她。
为了保护她,她这个好友竟不惜拿自己的生命来换,她对不起她
“你真傻,紫蝶,你傻透了!”水月哀叹,展臂揽住紫蝶,一股酸意在胸口漫开,令她想哭
念及紫蝶很可能为了保护她而丢了一条命,她一颗心激荡,几乎要迸出胸口。
“你才傻呢,水月,为何要这么做?你应该知道,谋弒公主是大逆不道之罪啊!就算公主真如你意中了毒,你也难逃死罪!”紫蝶难过地责备她,气息微微。
水月惊慌地听着那虚弱低哑的嗓音“你别说话了!你身子虚弱,千万别再耗神,快躺下休息吧!”她慌忙扶紫蝶躺下。
“水月,你告诉我,究竟是不是你下的毒?”紫蝶虽然躺下了,却不肯休息,坚持问出真相。
水月摇头。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中的是七日夺魂散?”紫蝶继续追问“谁告诉你的?”
水月不语,眼眸淡淡泛红。
“水月!”
“别说话了,紫蝶,我求求你,别再耗神了好吗?”水月声嗓破碎“你快点休息吧!”
“你”紫蝶忧伤地看着她“你究竟在袒护谁?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真相?”
“我没袒护谁,我真的不知道下毒的人是谁。”水月涩涩否认,替她盖好被子后,站起身“你先睡一会儿,我让葯房熬点补气益神的汤葯来。”语毕,她匆匆旋身,逃离好友那令她无法逼视的眼神。
掩上房门,她独自躲进附近的枫树林,还未来得及踏进林里,一颗剔透泪珠,便不顾一切跌落她颊畔。
她颤着手指,抚上自己的颊,拈起一颗泪,泪眼迷蒙地看着。
晶莹剔透的泪珠,看来,像雪。
她,哭了。她竟然哭了!
不该这样的,不能这样!她使劲闭起眸,极力想锁住眼眶里的泪,可却怎么也锁不住,泪水纷纷,逃逸她的眼,惊慑她的心。
她哽咽,感觉好无助。
她不能哭,不该哭,她是巫女,是这个国家的最高祭司,怎么能够这么感情脆弱呢?
不能哭!她命令自己,用力咬唇,苍白的**,烙上一弯深深牙印,慢慢地,渗出一滴艳红
“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