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沦入风尘,犹如坠进无底深渊,难以再翻身呀!”他有感而发道。
霍无痕也正觉得奇怪他竟如此具悲天怜人之心肠,怎么可能会为了夺取功名而不择手段地污陷友人?
“你曾在庚午年上过京求取功名吗?”
她突来的问语,令他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为何如此问?”
“无痕有个恩客,曾言及与你同期赴考。”
“姓啥?名啥?何方人士?”
霍无痕一时说不出个人来,只好道出自己哥哥的名字——“霍焕昌。”
“是他?”邵馨玉怎么也没想到,霍无痕竟接过霍焕昌这小子!
“你认得他?”
“当然认得!我们还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呢!”
抖出来了,原来他与哥哥真有一段仇事,那也证明了哥哥并未骗她。他既已全招,即使她要下手,亦毋须再经求证了。
“哦!那我们先干了这杯酒,慢慢再聊。”她暗忖,也该是快活丹发挥威力之时了。
“姑娘勤劝酒,莫非另有所图?”此话问得霍无痕手上酒瓶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
良久,她才说道:“来此之男子,不都是为了饮酒作乐而来的?”
“不!我的目的仅是贪女色。”他也不忌讳地坦诚。
霍无痕即使想强颜欢笑也笑不出来了,莫非今夜真过不了此关?
“那关于夜宿——”“全谈妥了,银货两讫。”霍无痕已无对策好脱身,她一会床铺未铺,一会门窗未关,借口一堆,只想拖时间;可是愈急著度时,更觉得度时如度年。
邵馨玉也挺有耐性,早已解衣待她;而她仍是东摸摸、西索索地迟迟不肯上床。
要找替身也临时无得找,只因侍婢全都打发走了,要讨救兵也难了,而他又坚持不肯饮下快活丹。天呀!天欲绝她是也!
“无痕姑娘!”
在他频频叫唤下,不上架也不行了。
吹熄烛火,霍无痕缓缓解下外衣,邵馨玉坐在床畔,仔仔细细地盯著她瞧在月光的薰染下,她那白皙的凝脂玉肤,呈现著前所未见的柔嫩。
邵馨玉以为看走了眼,他竟看见她腕上有著一颗守宫砂!
霍元痕一躺下床,解下帘帐道:“你动作温柔点。”
霍无痕也有打算,让他失去戒心,再痛击他一番;即使牺牲了清白,她也认了。
再说,除了与哥哥有仇恨外,他这人人品似乎不恶,给了他,也不算太吃亏。
“此话怎讲?”
“没事,我们可以开始了。”她不想多作解释,怕他半途后悔。
可是邵馨玉已觉事有蹊跷,倏然起身;而霍无痕却稍加用力,将他拉回怀中。
美人在侧,岂有男人不动心?加上话语缠绵,他不冲动,也枉为男人了。
邵馨玉后悔了,他不该占人清白;可是话又说回来,霍无痕在咏蝶阁少说也有两年了,怎么可能“为什么你仍是处子之身?”
“是有点稀奇,不过你毋须感到愧疚。”
当然,他是不需要对粉头谈负责的。不过也因此夜,邵馨玉对神秘的她产生了更进一步的兴趣
他的天天报到,令离垢大表不悦,也大感难堪。
恩客移师它处,这对她这个四大花魁之一名号,著实是一大羞辱。
“嬷嬷,邵爷他今天人呢?”离垢已足足半个月未曾见过邵馨玉人影。
“他去了无痕那儿了。”嬷嬷也知他们之间微妙关系。只是花钱的是大爷,他高兴往哪去是他的自由,她这个老鸨是无权说什么的。
离垢一听他又到霍无痕那,再也沉不住气:“我去找无痕!”
“你凭什么去找无痕?”嬷嬷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制止她做傻事。
“嬷嬷!”
“离垢,学聪明点,你什么身份也不是。”
轻云太明白争风吃醋这事了;只是这样的丑事,在咏蝶阁是出不得的。离垢见嬷嬷眼神坚定,也软下心来。
见离垢不再坚持,轻云接著说道:“他若知你好,就会回心转意回头来找你的;若他不,即使你跪地求他,也没用的。”
经嬷嬷一番晓以大义,她只好又率侍婢回绣阁。
轻云也有感,这阵子真是咏蝶阁的多事之秋啊!
胡不归受箭伤,躲在城东郊一废弃民房。
挽朱夜扮村妇外出,卖伤药、购米食及日常用品,躲躲藏藏地出了城到城东郊。
大批官兵由她身旁过,她镇定地装成若无其事,以躲过追缉。
她叩了暗号,胡不归才来开门。
“有人跟踪吗?”
“没有,我很小心的。”她很快地没入门中。
胡不归伤势已有好转;只待一段时日,他便可带著她远走高飞了。
她将物品全放在桌上。
“我听城内人说,县太爷出双倍赏金捕捉你。”
“双倍?如此重金?可见得我非普通泛泛之辈。”
挽朱取出一壶酒,以碗当杯,斟上酒,他一口饮尽。
“仕儒,为何沦为盗寇?你明明已答应我要上京求取功名,以赎我回乡,怎么誓言全变了?”挽朱在粉院多年,为的就是这么一天,能够风风光光地走出咏蝶阁。
而今她的确风光了,但却是因她跟上了个江洋大盗胡不归,命运真是捉弄人!
“家乡匪乱,我一介书生,除了读书,又没个求生本事。上京要盘缠,而我身无分文,求助于亲戚,人人见我避之如蛇蝎,我拿什么、又凭什么上京赴考?一路走来,半途遇上土匪强盗打劫富贾,见他们获利不少,才萌生此意,加入打劫的行列。由黑风寨的哥儿们教以习武,因资质不错,学得上乘功夫,才得以由南往北找得你的下落。”总归一句话,他再怎么样的改变全是为了挽朱。
挽朱闻言,更生感动“仕儒,只要你伤势一好,我们立刻走得远远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不好?”
挽朱轻倚在归仕儒壮硕的身子,他的手交叉锁住她的柔荑,好不温柔。
不过现在情况不容他们多做温存,挽朱轻轻推开胡不归。
“以目前的情况而言,我们时刻都得小心,以防再生变数。”
归仕儒点头示意:“是的!要温存也得等离开此地再说了。”
夜,对他们而言不是缠绵时刻,而是必须将警觉性提得更高。
霍无痕知道,他们一定躲在城外;果然,她一派出侍女在城门处守候,终于侯到了挽朱一身村妇打扮地出了城。
挽朱不认得霍无痕的婢女,但婢女则对她了若指掌。
她们一前一后,终于让婢女盯出她的住处落脚地,赶忙回报霍无痕:“无痕姑娘,找著了挽朱姑娘了。”
霍无痕正在绣阁中梳理仪容,一听擒月如此说,忙搁下月牙梳,转身问道:“她人在哪?”
“在城东郊一废弃屋中,那屋门外有著一株梧桐。”
有了擒月的报告,霍无痕满意地一笑。
“擒月,你先下去吧!”
“是!无痕姑娘。”
霍无痕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露出一抹冷笑,油然心生一计若要取得邵馨玉之心,必先替他立功;若要立功,可怜鸳鸯只有牺牲成为刀下俎了。
邵馨玉今夜又来了,霍无痕正在梳妆,由小婢伺侯著他。
邵馨玉在门外便被守门的小婢拦住:“邵爷,姑娘正在更衣,请邵爷稍侯!”
邵馨玉瞪了她们一眼。
“我来去咏喋阁,还没人敢拦我,你们两个当自己是什么人?浑帐东西!还不退下?”
小婢被邵馨玉一斥责,莫不噤口。
霍无痕在内房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遂差小婢先出去,并备酒菜拿上来。
她梳了个云仙髻,懒懒的、松松的,万种风情尽皆流露。
门咿呀关上,邵馨玉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霍无痕也不回头,只是倚著铜镜望向他,并假装插著发簪,无空理会他。
她每插一支,邵馨玉便拨一支。她耐性极好,也不嫌烦地陪他玩著;玩了她一会,霍无痕启唇问他:“你今日又来,不怕离垢姐姐——”
“我邵馨玉从没怕过谁!”他回答得倒坚定。
霍无痕浅浅一笑:“连皇上也不怕?”
邵馨玉镇定地答言:“他例外。”
霍无痕冷笑:“皇上也是人,你又何须怕他呢?”她以激将法激他。
邵馨玉差点就冲口告诉他——他和皇上可是有约的好兄弟,他们一同约定要为民造福。
“皇上哪是人!”当他这么说出口,霍无痕以为他真敢污蔑当今圣上;不过他接下来的话却是:“他是真命天子、九龙之尊,乃人间之神,又何来说他是人呢?”
霍无痕脸色霎变,心忖这个邵馨玉果真不是凡人!他不但外表过人,连智力亦不差。
酒菜一一上来,邵馨玉走回座上;而霍无痕假借挽发,以掩适才之不安。
上好酒菜,霍无痕支使她们下去,由她亲自斟酒伺侯。
“来,我敬你一杯!”霍无痕先干为敬。
今日酒未下药,邵馨玉倒大方畅饮。
霍无痕心忖:莫非他早先知道酒有问题,否则怎么邵馨玉倒随兴,酒足饭饱后也思起淫来。
霍无痕推不,他不怒,反倒说了:“不勉强。”
这点又令霍无痕诧异其行径颇为君子。趁他未醉,霍无痕对他提起:“邵爷,你不正在找江洋大盗胡不归吗?”
邵馨玉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他的下落?”
霍无痕浅浅一笑:“你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挽朱与胡不归的关系吧?”
“当然不会!别卖关子了,他人在哪?”邵馨玉已对胡不归太过宽容,也给他太多逍遥法外的机会;这一回,也该是他回笼的时候了。
霍无痕不卖关子,将所知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出来。她知道,想要博得他的信任,就必须拿人当垫底。
邵馨玉有了霍无痕提供的线索,在天未亮前,胡不归与挽朱还在熟睡的当口,轻而易举地将他缉捕到案。
能够这么顺利圆满地逮到要犯,功劳全拜霍无痕所赐;而邵馨玉还打算面禀圣上,好好地奖励她一番。
挽朱想当然耳地肝肠寸断,只知归君果真如其名不归矣!
胡不归一缉到案,破了规矩即庭审案,并于次日午时立斩无赦。
挽朱病了;不过,在他处斩之日,出去领了他的尸首回家乡安葬,并自骗了胡仕儒之未亡人。
她一回咏蝶阁,也不再卖笑;过没几日,便在闺中自缢身亡了。
霍无痕该为了她的自尽感到痛苦才对,可是她却没有;因为她必须踩著别人的尸首不择手段,才能完成她的复仇心愿。
她告诉自己,霍无痕啊霍无痕,收起你的同情心吧!要怜悯他人之前,也等报完仇再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