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仲夏黄昏。
宁州的夏天总是很湿热,城中心的小西湖是宁州市民纳凉休闲的好去处,轻柔的湖风将烦闷的空气吹散,湖边婀娜的垂柳、翠竹似乎也感受到了湖风的热情,在风中翩翩起舞,美不胜收。
竹深柳密虫鸣处,时有微凉只是风。
小西湖并不大,没有杭州西湖的风情万种,倒像个初长成的妙龄少女。
湖水清澈,将黑夜前的天空尽收湖面。
天空永远是宁静的湖水,湖水是永难平静的天空。
宁州市民喜欢在黄昏时聚到湖边,或乘凉,或侃天,或散步,或牵着小狗享受黄昏的夕阳。安逸舒适的生活让宁州市民不喜欢像其他大城市一样埋头苦干,而是像美国大兵那样,打仗是副业,嬉戏是主业,他们总是将享受生活摆在首位。每当他人质疑他们的生活过于颓靡,缺乏积极向上的精神时,他们都会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乎”来回答对方。
所以,宁州的娱乐场所很多。
咖啡馆、茶馆、酒吧等休闲会馆星罗棋布。
一入夜,霓虹初上,人们就开始往各个场所奔去。
声色犬马是这个城市的名片。
在湖边的一棵柳树下,站着一位年轻人,笔直的躯干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的修长。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一张帅气的脸庞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千年雪湖。眼神清澈空灵,不沾人间俗气。
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气在他身上随意地散发,似乎可以将眼前稍显烦闷的空气都凝成冰霜,萧瑟、落寞。他静静地背手站着,看着湖水金光粼粼,宽大的纱制白衬衫,手腕处松松挽起,简洁略带华美,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性感,衣服被清风抚起了几道皱纹。
安得万里风,飘?吹我裳。
年轻人看着湖水渐渐变暗,绿色缓缓地向墨绿色过渡。
黑夜将要来了。
他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母亲的那句话――“如果你不给自己烦恼,别人也永远不可能给你烦恼。因为你自己的内心,你放不下”年轻人古井不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变化,眉头微微一皱,随后便稍纵即逝。
“妈妈,你叫我如何放下呢?”
年轻人微微叹息,对着远方在心里默默地说道,两根修长手指轻轻地揉开眉头。
夕阳陨落,月牙新升。
薄冥的夜色糊了人们的眼睛,也糊了人们的心。
蓦地,一只不知名的雄雕在湖边的竹林深处凌空飞起,钢铁的胸膛托举着坚硬的翅膀,留下了一座如青铜般不朽的身影,勇猛而刚烈,凝重而深刻,圆满而朴素,在青虚虚墨幽幽的高空划过一道潇洒的弧线。
高飞,远去,无踪。
年轻人目视着那只雄雕的消失,收回迷茫远瞩的视线,然后慢慢转身离开,随意把手里的一颗小石子往旁边的柳树干扔去“嗖”“咚”小石子轻易穿过树干,落入湖底,再无踪影。
树干的小洞里正躺着半条虫子的身体,还在垂死地蠕动着。
年轻人来到宁州三个月了。
这个国家正走在复兴的道路上,向前迈的步子是前所未有的大,每个人的步伐都很快,生命也跟着步伐流逝着,没有停留半刻,甚至没有时间看一眼路旁的风景。宁州却截然相反,宁静祥和,这里缓慢的生活节奏很对这年轻人的胃口。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他没有几个朋友。
他喜欢易经里面的一句话:君子以du li不惧,遁世无闷。
他缓缓走出中心公园,沿着南湖路走去,轻哼起一首不知名的小调,苍凉如水。没有豪华名车在等待,年轻人的打扮也很普通,走在路人中间,显得很不起眼“没入万人巷,无法寻我踪”他身上还有2块钱硬币,是晚上回家坐公交用的。
年轻人的步子不大,每一步都仿佛泰山压顶般,沉稳凝重,偏却又闲庭信步。
他喜欢看着路上的行人在与时间的竞走。
因为那是一个生命在行进着,世上再也没有比这种风景更美好的了。
生命,本来就是一幅色彩极绚烂的画卷。
赤橙黄绿青蓝紫,任君采用。
他习惯性地用修长手指揉了揉眉头,嘴上露出了旁人不易察觉的微笑。
路,与人生一样,终有尽头。
年轻人走进了南湖路尽头的一间酒吧。
南湖路是宁州酒吧的聚居地,高、中、低档的酒吧像土地革命时的广大农民,纷纷抢占最好的位置。有人喜欢高档的阳春白雪,也有人喜欢低档的下里巴人,反正是咸鱼白菜,各有所爱。
这里,是宁州人晚上休闲享受最好的去处。
翠箔垂云香喷雾。
年少疏狂,载酒寻芳路。
多少惜花春意绪,劝人金盏歌金缕。
年轻人就在尽头的这间高档酒吧上班,酒吧的名字很好听,叫“十里清扬”
里面的装潢很自然,各种植物散落其中,桌子与桌子之间都是用植物隔开的。一条水渠横贯东西,水渠用透明玻璃封住,装上白色的地灯,宛若一条银河镶在酒吧的地上。渠水清澈见底,渠底铺上鹅卵石,隔不远还飘着碧绿水草,游鱼时不时地在水里现身,让人趣味盎然。
酒吧的自然格调除了吸引很多向往田园的客人以外,还是年轻人选择在这里上班的原因。这个以自然风光闻名遐迩的酒吧生意很红火,让旁边的几个酒吧几乎可以自卑到去跳并不大的小西湖了。
十里清扬的成功,并不是说明这间酒吧老板的品味有多高调,而是他肯接受员工的意见。要不是三个月前他听了这个年轻人的意见,将原来的“我行我素”酒吧改为现在的“十里清扬”酒吧,说不定在商界这个物竞天择的世界里早就仙逝了。
“萧云,你回来了。”一个穿着酒吧工作服、长相秀美的女孩兴奋地向年轻人招手。
“嗯,今天你这么早?”年轻人很喜欢和这个女孩聊天。
他微笑着,在这个女孩面前,自己总会被一种快乐的氛围所笼罩。他此时的眼神藏锋卧锐,不冷漠不枯涩,干净空灵,如二胡的清澈透亮,似古筝的幽雅含蓄,浑身上下透着与世无争的味道。
女孩的名字很普通,蔺小青,大家都喜欢昵称她为小青。
她很乐观,虽然家境不是太好,但骨子里总是透着一份乐观向上,很容易感染她身旁的人,就像罗曼罗兰的一句名言:一脚踩扁了紫罗兰,它却把香味留在你的脚上。这位宁州大学大一的新生,是这间酒吧不可多得的一道自然风景线。
时间尚早,酒吧显得有些静寂,只有几个临时清洁工在悠闲地擦着桌子,拖着地板。
“今天下课下得早,就早点过来了。”女孩走到萧云跟前,眸子笑如新月。
萧云点点头,左右望了眼,问道:“小亮和洁姐他们还没来?”
小青轻声道:“还没,不过应该快了。”
萧云轻声道:“今天是周末,客人估计很多,得早些准备。”
小青捋了捋额头的秀发,怅然呼了口气,轻声道:“今晚又将是个疲惫之夜。”
萧云扬扬眉,轻声问道:“你是希望忙碌,还是清闲?”
小青眨眨眸子,轻声道:“当然是忙碌了,像贾宝玉那种富贵闲人,我可做不来。”
萧云轻轻一笑,柔弱得像一阵微风拂过青纱帐,并不言语。
小青很喜欢他的微笑,尽管像石油资源般罕见,但每次见到时,总是那样的一尘不染,清净如竹,既不张扬邪魅,也不故作深沉,没有世家公子的居高临下,也没有纨绔大少的玩世不恭,也许任凭哪个女孩子见了,都会爱上这抹微笑吧。
她似乎看痴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忽然记起了什么,轻声道:“对了,我刚才在更衣间换衣服的时候,你挂在墙上的黑色小包掉了,滚了一地的铅笔,不过你放心,我都帮你收拾干净了。”
萧云微笑道:“谢谢。”
小青隐齿而笑,轻声道:“不客气。不过你削那么多铅笔干什么?”
萧云轻声道:“没什么,削着玩。”
小青努努嘴,轻声道:“真猜不透你,谁没事削铅笔玩?对了,你还没吃饭吧?”
萧云轻声道:“还没。”
小青得意扬了扬香腮:“我就知道。”
萧云笑着道:“你要请我吃饭?”
小青挑挑蛾眉,轻声道:“我请你,你会去吗?”
萧云轻声道:“为什么不去?”
小青眸子里写满狡黠之意,笑着道:“你不怕人家说你吃软饭?”
萧云泛起个淡到极致的微笑:“笑骂由人,这是季羡林老人的人生信条,也是我的。”
小青只是笑着,没有说话,突然像变魔术般,从身后变出了一个饭盒,递到他面前。
萧云皱着眉道:“这是?”
小青眨着很大很亮的眸子,轻声道:“这是我做的寿司,试下好不好吃。”
她俏脸的羞态抑不住,像朵半开海棠,可是视线却没有离开萧云飘然出尘的脸庞。
她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年轻人总是那样的澹然宁静,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中,没有一丝常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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