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沙哑着声音。
“给。”尉迟老道连想都没想,就把手中的那柄锈迹残剑丢了过去。
“我主子刚才骂你是脑残,还真没骂错。”鬼谷子浅笑道,两根手指轻轻拂去剑刃上的血迹。
“要打便打,哪那么多废话?”尉迟老道气恼道,也明白丢弃了武器的弊端,但他并不在乎。
半日仙手执的青幡被这股气势吹得猎猎作响,微笑道:“老道,今天是你正名的时刻了。”
可不么?尉迟无命突破成为大宗师,却从未与另外两位交过手,名不正言不顺,困扰了多年。
“还用你说?”尉迟老道跃跃欲试,然后突然奇怪地看着半日仙“为啥你还这么镇定?”
“因为有人来了。”半日仙微笑道,目光穿过张至清、鬼谷子、皇甫寺,望向了那千级石阶。
张至清也发现了半日仙的异状,微微蹙了蹙眉,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望去,却瞬间石化了。
一个女人。
一个可以说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女人。
脸上从不会表现出动容神态的张至清,竟破天荒地浮现了一分柔情,一分愧疚,及一分爱意。
许子衿撑起一把青伞,挽着女人的手臂走来,她本够清美的,但在这女人面前,也黯然失色。
藏青雨衣们呼啦啦全都围拢了过去,一百多人齐刷刷地躬身弯腰,异口同声道:“主子好。”
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并不是许子衿作为回应,而是那个女人挥了挥手,让他们退到一边。
随后,许子衿从身后的随从接过另外一把黑伞,把手里的青伞递给女人,没有再陪她往前走。
张至清同样也让皇甫轻眉带着随从们退到两边,安静地看着他有生以来唯一爱过的女人走来。
俩人仅相隔一米,深情对望,宛如分隔仙鹊桥两端的牛郎织女,时间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你好吗?”漫长的沉默后,反倒是萧蔷薇率先开口道。
“好,你呢?”张至清柔声道。
“也好,她呢?”
“挺好的,他呢?”
“他刚告诉我,挺好。”萧蔷薇浅笑道。
张至清一愣,从来都是纹丝不动的心灵倏地荡起了一条经久不息的涟漪。
“二十八年零十七天,想想,就跟昨天一样,不过你老了,两鬓有了斑白。”萧蔷薇淡笑道。
“你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美。”张至清温柔道,这种腻话,他从没跟汪寒梅说过,唯有她。
“谢谢。”萧蔷薇绝美脸庞现出淡淡醉红,如同一株瑞雪红梅,问道“见过小七了吧?”
“见过了,这孩子长得像你,好俊一张面庞,难怪那么多姑娘喜欢他。”张至清打趣道。
“可不么?”萧蔷薇淡淡一笑,还回头望了眼一头雾水的许子衿,说道“为了他,收手吧。”
“呵呵,你确实没变,二十八年前你也是这样劝我的。”张至清微笑道。
“你是不是还想像二十八年前一样,把我跟儿子清扫出门?”萧蔷薇直视着他的双眼道。
“不成喽,你现在可是天尊,无数人仰仗你的鼻息生存,我可惹不起。”张至清玩笑道。
是的,天尊不是许丫头,正是萧蔷薇。
“今天这个局,你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对吗?”萧蔷薇从不敢低估心爱男人的行动。
“嗯,大宗师这种违反自然物理定律的生物,本就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张至清平静道。
“想必你也是怕他们阻碍了你的登基吧?”萧蔷薇立于青伞之下,不悲不喜,宛若一朵青莲。
“怎么你们个个都不认为我是一位明君?”张至清似乎有点火气,能让他情绪波动,人不多。
“明君不是要拿苍生万物作棋子的,我虽然不懂政治,但我懂你。”萧蔷薇平静道。
“你们既然都认为我不行,我就证明给你们看,这国度,只有我才能拯救。”张至清微笑道。
“你连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拯救河山?人总该有点羞耻心才好。”萧蔷薇讥笑道。
“羞耻心就像人的内衣,必要时脱掉了没什么,关键是为谁脱掉。”张至清耸耸肩道。
“至清,我真的很好奇,你的强大自信究竟是从哪而来呢?”萧蔷薇一手撑着香腮,沉思道。
张至清笑而不语。
“山顶共有三大宗师以及一位不出世的隐性宗师,他们真要分出个高低的话,只能是两败俱伤,即便你有鬼谷子和皇甫寺,也占不了任何便宜。”萧蔷薇美丽的双眸望向了那四位站在武术之巅的人物,如遗世独立,轻声道“剩下的二十位恶来或者简易行,虽然有点棘手,但也不是大宗师那类的变态,我还是有信心让他们把命留在旦门山岛的,就这么点人马,你为什么就敢上岛呢?”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想要成功,终须是要有冒险精神的,不是么?”张至清微笑道。
“我跟燕老各自为政了这么多年,他在明,我在暗,就为今天,你能赢么?”萧蔷薇轻问道。
“总得试试的。”张至清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微笑。
“好吧,给,这是我昨晚写给你的一首诗,就当作我们这辈子最后的记忆吧。”萧蔷薇说道。
张至清疑惑地望了她一眼,接过她递来的一张白纸,低头读了起来:我们的相遇/没有导演,没有剧本/我们的相遇/就是擦肩,微笑/只怪缘分太浅/你未语,我不言/就连一句再见都被省略/我抬头问天/千里来到陌生殿/注定你我相遇见/却又为何/一面成诀别/天答,她五百年前已问过
一字一句读完,干涸了几十年的眼眶,竟然奇迹般湿润。
手一松,白纸随风而去,飘落山崖,手一紧,两人相拥而抱,却隔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