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侯一见,顿时笑了出来,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吴纠的耳朵,吓得吴纠险些反应过度。
就听齐侯“呵呵”一笑,用沙哑的声音低声说:“二哥耳朵都红了。”
吴纠赶紧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后不理齐侯的调侃,默默背过身去,齐侯当即一口血险些喷出来,因为吴纠身为一个男人,竟然如此不懂男人的心思,吴纠一背过去,后背那风光真是无限好,一览无余。
热汤非常清澈,因为齐侯要沐浴,因此府上特意准备了一些花瓣儿,这地方闹灾祸,花瓣都是大老远运过来的,能洒在热汤里,绝对是奢侈品,而且还是大价钱的奢侈品。
如此一来,就给热汤增加了几分旖旎暧昧的感觉,再加上吴纠那身段儿,一背过去,齐侯没吐血也要流鼻血了。
而且还忍不住热汤下面看,透过层层的热气,袅袅的热烟,往水下面看去,咳嗽了一声,说:“二哥,你你还是转过来罢。”
吴纠起初没反应过来,结果一转头,这天干物燥的,齐侯真的流鼻血了,吴纠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忙说:“君上,您”
齐侯也感觉鼻子痒痒的,连忙一摸,顿时脸皮都给烧焦了,这叫一个丢人,连忙伸手捂着,擦了擦,说:“谁让二哥邀请孤一起沐浴的?都是二哥的不是。”
吴纠一阵无奈,齐侯眼看自己流鼻血这么丢人的事情,都被发现了,其实也有些破罐子破摔了,笑眯眯的欠身过去,说:“好二哥,亲亲孤,可以么?你看,都是二哥,害的孤流鼻血不说”
齐侯说着,吴纠就感觉到了,十分不对劲儿,顿时头皮发麻,吴纠本只是怕齐侯在外面冻着,并没有特别的意思,结果齐侯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齐侯见吴纠睁大了眼睛,一脸怔愣的样子,忍不住探头亲了一下吴纠的嘴唇呢,笑眯眯的说:“二哥,孤”
他的话说到这里,就听到“叩叩叩”的敲门声,还以为是棠巫这么没有眼力见儿的过来了,结果就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说:“小人邑官审为拜见君上。”
齐侯一听,顿时被打扰了好事儿,吴纠连忙说:“纠洗好了,君上请便罢。”
他说着,赶紧就迈出去,连忙擦干净,然后套上衣裳。
齐侯一见,顿时气得不行,都怪外面那个不长眼的邑官破坏好事,这样的鸳鸯浴容易么?竟然被那邑官一句话就给破坏了。
齐侯没好气的冷声说:“等着!”
外面的邑官吓了一大跳,赶紧说:“是是是,小人恭候君上。”
齐侯也没办法,赶紧迈出来,也擦了水,套上干净的衣裳,对吴纠说:“这邑官的管事儿都这般仗势欺人,恐怕这邑官也好不到哪里去。”
吴纠觉得的确这样,邑官管教无方,也算是纵容管家欺人了。
两个人慢条条的整理了一番,毕竟他们可不着急,让那邑官好生等着,过了很长时间,这才吩咐棠巫先进来。
邑官看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还以为是女扮男装的姑娘,毕竟棠巫长相十分精致漂亮,尤其是气质,平时没有任何表情,露出一脸平和又无欲无求的模样,让那邑官一见,顿时眼珠子差点直了,毕竟邑官在这小地方,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就仗着家里有亲戚在临淄城里做官,因此非常嚣张跋扈。
不过仔细一看,就知道了,棠巫并不是什么小姑娘,虽然身材是纤细了一些,但是终究要比小姑娘的骨架子大,棠巫根本没有理那邑官的目光,推门走进去,“嘭!”一下又关上了门。
邑官只是看到了冰山一角,根本没看清楚屋里面的人长什么样子,不过邑官看到了吴纠的一个侧脸,穿的并非君上的朝袍,而是一身简单的白色朴素袍子,邑官当即又看愣了眼,发现这个屋里面儿的男人,比方才走进去的那个下人还要耐看,尤其是气质出尘,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裳,一袭白色的袖袍,整个人仿佛是谪仙一样儿。
邑官看了一眼,就被大门给阻挡了视线,不过肚子里就开始嘀嘀咕咕的,心想着早听说了,临淄城的富绅和贵族们,都喜欢南风,如今也流行南风,家里都以有几个男妾和小厮为荣耀,这是流行的事情,若是没有,恐怕被人笑话了去。
邑官也早就听说了,当今齐国的国君,就是个喜欢男色的人,又联想到方才齐侯说让他等着,顿时就想到了一些不太正经的事情,那邑官顿时心里就笑开了,心想着国君终归也是男人么,到底也是一个样子的,并没什么可怕。
齐侯哪知道邑官已经把自己想成了好色的男人,齐侯也的确是“好色”,但是他根本就没有好到那个地步,如此就被冤枉了。
棠巫进去一会儿,就听里面有声音,说:“进来。”
邑官连忙口称:“是,君上。”
他说着推门走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吴纠,果然是方才那个长相清秀俊逸的男子,就坐在齐侯的旁边,那邑官心中顿时觉得,齐侯对待这漂亮男子还不错,竟然让他坐在自己旁边。
正手上便是齐侯本人了,齐侯一身黑色的袍子,虽然不是朝袍,但是也衬托着他一脸的严肃和威严。
齐侯冷冷的看了一眼邑官,随即说:“审大人,您府上那个爷爷呢?怎么不请进来?”
邑官一听,顿时吓得“咕咚!”一声就跪了下来,连连给齐侯磕头,毕竟他在外面儿已经听管家说了情况。
邑官赶忙说:“君上饶命啊!君上饶命!”
齐侯冷冷一笑,说:“饶命?审大人为何突有此言呢?难不成,您府上那个自称是孤爷爷的人,其实是你授权如此的?在外面仗势欺人,硬说难民偷粮食,不来做苦工就要打死,也是你授权的?还有,竟然说孤是熊心豹子胆,一口一个自称是孤的爷爷,要给孤好看,也是你授权的?”
他这么一说,连续三问,邑官吓得更是连连磕头,说:“不!不不!不是不是!君上,您明察啊,都是那管事儿,不长眼,平白顶着一双招子,却不知道怎么使用,才得罪了君上,小人小人一向治家严明,平时平时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吴纠一听,挑了挑眉,笑着说:“君上,这审大人言下之意,好像是平时不会这样儿,只是针对君上您呢?”
吴纠这么一说,明晃晃的挑拨离间,栽赃陷害啊,而且满脸“阴险”的笑容,分明就是坑人,齐侯就喜欢他这样儿的笑意,有点坏,但是特别灵动,看起来实在招人,若不是因为邑官就在面前,齐侯恨不得狠狠亲一下吴纠才好。
那邑官一听,顿时心里头一阵发狠,心想着这男宠就是不得了,稍微得一些宠爱,竟然就这么肆无忌惮,自己可是邑官,而那男宠不就是靠卖后门儿么?有什么可炫耀的?
要知道了,邑官是一个邑里面最高的权威,堪比土皇帝,周天子天高皇帝远的,齐侯又坐镇在临淄城中,这个时代的权威又不集中,因此邑官手中是有兵权的,也就是有一些土兵,虽然不是很精良,但是也是人头数。
很多公子甚至是国君,被赶下台之后,都会跑到某个邑去,然后让邑官派兵打回来,邑官的兵权能和国度抗衡的,也不算少。
虽然这个地方的邑官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威,而且也并不贤德,不是什么名士,没有任何声名,但是自视甚高,觉得吴纠就是个男宠,有什么了不起?竟然挑拨离间的,于是便偷偷狠狠瞪了一眼吴纠,不怕他看见,只是避开了齐侯,瞪了一眼吴纠,眼中全是怨毒。
吴纠一看,顿时有些乐了,说:“君上,恐怕这审大人,还不怎么服气呢。”
齐侯顿时冷笑了一声,说:“哦?不服气?怎么个不服气法子?”
那邑官心想不能输给一个男宠,便拱手,情真意切的说:“君上,小人忠心耿耿,数十年为君上效忠,近日来因为邑里发生了重大的灾祸,小人是没日没夜的为百姓劳心劳力,以至于才疏忽了对家丁的管教,请君上明鉴,可万勿相信了,某些以色侍人,祸乱天威的人的谗言啊!”
齐侯一听,心里顿时气得不行,如今齐侯的心态就是,旁人可以害自己,可以说自己不是,但是绝不能说他二哥一个字的不是,想一想也不行,邑官却口口声声说“某些”,指的不就是吴纠么?
齐侯冷冷一笑,说:“大司徒,你可知道,审大人所说的,以色侍人的人,是谁么?”
吴纠怎么能不知道那邑官说的是自己,也不知是不是吴纠的脸长的太温和,还是因为他挂相就风流,因此很多人见到吴纠,只是着重看了他的脸,就会想到什么乱七八糟的方面。
吴纠一笑,拱手说:“这纠还真是不知呢,不如问问审大人本人?”
邑官这么一听,顿时一下惊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大司徒?!
邑官绝技想不到,旁边那个一身白色衣袍,长相风流俊逸,看起来像是个翩翩纨绔的人,竟然是刚刚上任的大司徒,齐国第一权臣,被齐侯宠信得红得发紫的人!
邑官顿时一脸菜色,满满都是绝望,连忙又叩头,说:“这这小人小人的意思是不不不,小人狗眼,狗眼看人低,求君上和大司徒饶命。”
吴纠这个时候幽幽一笑,说:“怪不得呢,审大人家中的管事儿,可跟审大人一个样儿,全都是长着一般无用的眼珠子。”
吴纠说这个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还幽幽的笑了一声,邑官赶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生怕吴纠一狠心,就把自己眼睛给挖下来。
这个时候管家也被叫了进来,连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仿佛五体投地,吴纠笑了一声,说:“君上,这还没过年呢,审大人府上的人,规矩可真是奇怪。”
齐侯和吴纠一唱一和的,笑着说:“是呢,与其说规矩奇怪,还不如说没有规矩。”
邑官和管家吓得都不敢起来,一连串的磕头。
齐侯寒声说:“孤没空听你们扯这些有的没的,今日算你们倒霉,被孤撞见了那龌龊的事情,灾情严重,审大人你府上的管事儿却仗势欺人,不罚便是寒了民心。”
他说着,侧头看了一眼吴纠,笑着说:“二哥,你平日里点子最多,说说该怎么罚他们?”
吴纠笑了笑,拱手说:“那纠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说着,眼神从邑官和那管家身上划过去,两个人同时打了一个寒颤,哆嗦起来,别看吴纠这人,长相温温柔柔的,态度也平和温和,但是笑眯眯的时候,竟然异常的怕人,说不出来的让人毛骨悚然。
那邑官和管家的感觉是正确的,就听吴纠笑着说:“这样罢,邑官管教无方,但是因为邑官乃一方之长,教训是要有的,但是脸面也不能不给便罚审大人,领杖二十棍罢,痛在体肤,才能领会君上的深意啊。”
邑官一听,领杖二十?!要知道三十棍子可能就把人给打死了,二十棍子,那岂不是半死?况且邑官一直都是养君处忧的人,二十棍子打下来,肯定比半死还要多一点儿。
邑官脸色瞬间纠难看了,齐侯却点头,说:“不错,二哥的这点子不错,既不重,也有教训,还保存了邑官的脸面儿,审大人,您该好好谢谢大司徒,为您着想啊!”
邑官脸色铁青,但是不敢不谢,便心中怨毒,口上说:“谢谢君上,谢大司徒。”
齐侯又说:“那依二哥之见,这仗势欺人的家丁,该如何处置?”
吴纠一笑,齐侯是情人眼中出西施,虽然这个年代西施还没投胎呢,不过吴纠这么一笑,当真倾国又倾城,吴纠还没说,齐侯就险些拍手叫好了,恨不得立刻说好注意好主意!
吴纠笑眯眯的,一脸亲和,说:“管事儿仗势欺人,仗着在荒期间,审大人体恤民情,没时间管理家事儿,便如此欺压难民,实在可恨,而且还出言不逊,竟然自称是君上的爷爷,罪不可恕,但是一死难以解恨,君上又是仁义君主,便赐管事儿杖刑三十,杖刑之后逐出府去,发配到灾区去劳作,和士兵一起堵河口,君上觉得如何?哦对了,纠险些忘了还有,之前管事儿自己说了,若是今日不给君上颜色看看,就学狗叫,那就加罚管事儿一边领杖刑,一边学狗叫罢。毕竟言出必行,乃是一个人做人的基本礼仪和原则,君上如今实行尊王攘夷的大计,该当从小事儿做起,面面俱到,这样才能让诸侯信服。”
那管事儿一听,顿时就瘫软在地上,恨不得立刻已经死了,杖刑三十,很可能已经快死了,还要学狗叫,打完了若是还活着,要冲当苦力,去河边堵河口劳作,管事儿一直在边邑之中作威作福,何曾劳作过什么,这简直是生不如死。
管事儿一瘫,齐侯就知道,吴纠这个责罚,看起来并不重,而且十分仁义,但是正好狠狠戳在了管事儿的伤口上,简直是快准狠。
齐侯哈哈一笑,说:“二哥的心眼儿,当真太善了呢,如此,就这般计较罢,还不去领罚?”
齐侯说到最后,眼神一沉,语气也跟着沉下来,变得冷飕飕的,邑官和管事儿顿时就害怕了,连忙叩头,口称谢恩
很快的,邑官和管事儿就退出去了,齐侯笑着说:“二哥,你可真能耐。”
吴纠则是拱手说:“君上谬赞了,也就一般罢。”
齐侯听他“谦虚”,忍不住一笑,说:“就数二哥鬼点子多。”
两个人没成想去灾区看一趟,还解决了城里的一个恶霸,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儿,很快院子里就传来一阵阵杖责的声音,邑官哎呦哎呦的,那管事儿则是汪汪汪的,听得吴纠挑了挑眉。
齐侯和吴纠来这里,其实并非是处理恶霸的,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来查看灾情。
中午用了午膳,等邑官也领了责罚,之后齐侯就把邑官重新叫过来,准备问问他灾情的事情,一同跟来的周甫和石速也在旁边旁听,毕竟他们也是来体察灾情的,好回去之后有所应对。
邑官挨了杖,疼的不行,行刑的人可不是邑官府上的,而是跟着齐侯一同前来的虎贲军,这些虎贲军都是临淄城中精挑细选的精兵,打起人来不手软,而且天天在齐宫之中,也不怕别人报复,所以下手没有一点儿放水。
如此一来,邑官疼的脸色煞白,走起路来都一瘸一拐的,跪下来还好点儿,就跪在地上等着齐侯发落。
齐侯说:“孤这次与大司徒前来,便是亲自看看赈灾的情况,如今你倒是回禀回禀,都做了什么事儿,还有哪些事情需要做,银钱和粮食都用在了什么地方。”
邑官早就知道大司徒要来,不过没想到齐侯也来了,他是有所准备的,早就让府上的文书准备了一个对策,全都写在简牍上,如今便把简牍呈上去,然后倒背如流的说起来。
齐侯拿起简牍一看,好家伙,别看这边邑穷困,不怎么出彩,倒是这邑官竟然政绩累累啊,简直比工作狂的吴纠做的事儿还要多。
邑官标榜自己的赈灾作为,除了发放赈灾粮食,舍粥这些基本的作为之外,邑官在简牍上还写着,他组织了不少难民,把那些流离失所,吃不上饭,住不上房的难民全都集合起来,收留到府邸里,给那些难民好吃好喝,然后组织那些难民开垦荒置的农田,以防来年的粮食收成锐减,还组织难民去抢险救灾,堵崩裂的河床等等。
齐侯看着,心中就冷笑了一声,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可是齐侯和吴纠早上起来,冒着大暴雨去重灾区的时候,只看到了临淄城中遣来的军兵,冒着大雨在堵河床,搬运坍塌的残垣,抢救被埋的难民,并没有看到当地的官兵。
而且之前那个难民老者也说了,最近很多外乡人过来,想要将他们的亲人的尸首带走,不过他们为什么只是找难民去挖尸体,而不是找当地的官员,可想而知原因,必然是因为当地的官员不管,因此那些外乡人才出此下策,给难民一些钱,好把自己亲人的尸体挖出来。
齐侯看了一眼文书,交给吴纠去看,吴纠看了,听着邑官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这仿佛是个演讲大赛,说的简直气壮山河,慷慨激昂。
吴纠忍不住打断那邑官的话,说:“审大人所说的组织难民,不会就是您府上那管事儿假借偷粮食为借口,将难民骗来做苦力罢?”
邑官一听,赶紧说:“不不不,绝不是,绝不是,是是小人提供住宿的房舍,还有吃食,一日三餐管饱,那些难民是心甘情愿,去灾区赈灾的。”
吴纠笑了笑,并没有反驳,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又看。
邑官赶紧又说:“小人还严格吩咐了守城的士兵,让他们绝对不可阻拦难民进城,不许将任何一个难民拦在城外。”
很多地方的官员都是严格控制自己的城门的,不许难民进入,尤其是灾祸的时候,绝对不许其他地方的难民进入自己的管辖范围,一方面是因为难民太多,影响功绩,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难民往往携带一些疾病,毕竟死了很多人,身上可能携带着某些容易传播的疾病,如果进了城,很可能就蔓延开来,因此很多当地官员都不让难民进城。
这一点邑官的确是做到了,因为他们进城的时候,城门口的守城根本什么都不看,只是躲在楼子下面避雨,压根不管。
吴纠随即才说:“审大人这功绩和作为,当真了不得啊了不得了,如此这样一番做下来,怎么如今边邑里还是难民成群,按照这个治理,灾情应该早就得到了控制,怎么城里还是如此荒凉不堪?”
邑官这些文书,都是怎么好听怎么整理,根本没有落实,被吴纠这样一说,顿时哑口无言了,支支吾吾地说:“是是因为灾情太过严重了,这这实在不好处理,还在进一步落实之中。”
吴纠听罢了,了然的笑了笑,齐侯也是一阵冷笑,说:“孤准备去决口的河口去看看,你准备准备。”
那邑官一听,吓得脸无人色,说:“不行啊君上,君上乃万金之躯,怎可到那危险的地方去,再者说,那河口崩裂,泥石混杂,好生不堪与肮脏,君上乃一国之君,万万不可到那里去啊。”
他可不知道,齐侯早上就去过了,其实已经看了一个大概,邑官还多加阻拦,毕竟邑官的文书根本没有落实到位,只是看着好看而已。
齐侯都没多说话,只是冷冷地说:“去准备。”
邑官顿时哑口无言了,只好说:“这君上,这外面儿下着大暴雨,小人恐怕君上和大司徒受寒,要不然等雨势稍微小一点儿的时候,小人再引着君上和大司徒前去河口查看?小人万万不是推辞啊!”
吴纠能看不出来他不是推辞?可是这话正好说到了齐侯的心坎儿里,吴纠身子骨弱,棠巫说了,吴纠若不细心调养身子,那恐怕只有五年好活了,因此齐侯是生怕吴纠有个三长两短,今儿一大早上刚冒着雨去看了一下河口,那大暴雨什么样子,齐侯可是见识过了,若是让吴纠再淋雨,肯定就要生病。
齐侯是绝舍不得的,当即就说:“行了,你先退下,好生按照这文书上的内容行事,备好马车,等一会儿雨停了,立刻出发。”
“是是!”
邑官连忙松了一口气,赶紧站起来就告退了。
吴纠似乎有些不赞同,毕竟这样一来,岂不是给邑官钻了空子,邑官好安排一些人过去河口,也不算是突击检查了。
齐侯看出吴纠的意思,等那邑官走了,让棠巫关上门,便说:“河口真实的模样,早上起来孤与二哥不是都看到了?如今的目的就是让这好吃懒做的邑官治理河床,尽快赈灾,那邑官就算此时去突击,咱们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孤可不能让二哥犯险。”
他说着,伸手握住吴纠的手,说:“二哥,你的手心儿还冷着呢,快来歇一会儿,一会儿若是雨停了,咱们还有的忙。”
吴纠知道齐侯是关心自己,并且齐侯说的也没错,他们已经知道了这邑官的嘴脸,眼下也没办法换邑官,毕竟交接还有很久的时间,难民和灾情可等不得这么多。要罢免邑官,也是回临淄城之后的事情了,眼下就是要催促邑官干活儿,落到实处。
齐侯这么一说,邑官肯定心里着急,走了之后立刻找人去河口,虽然是临时抱佛脚,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说实话,早上起来淋了一场雨,吴纠现在隐约嗓子有些不舒服,还真的需要休息一下,便没有推辞,躺到榻上去歇会儿,齐侯给他盖好了被子,就坐在旁边的案子前,批阅一些文书。
齐侯这一趟出来可不是游山玩水的,而且除了灾情,还有许多旁的事情要做,比如说哪哪个诸侯国,想要巴结齐国了,趁着灾情的事情,赶紧送来一些物资,齐侯需要批示之后,让大司行公孙隰朋去处理外交。
又比如说,因为齐国这次百年难遇的大地震,哪哪个国家落井下石了,非要说天灾是老天爷责怪,阴阳失调什么的,把状还告到周天子面前,非要做正义之士,多管闲事儿了,齐侯也要批阅之后,让身为天子心腹的高子和国子前去处理。
再有就是一些旁的事情,不管是司农司理司空司马等等部门,一有大事件,都需要每天上报给齐侯批阅,等待齐侯的反应,因此齐侯是非常忙碌的,他跑出来,并非是因为好顽,说实在的,是给自己增加负担,但是这一趟,不论是不放心吴纠,还是为了体察民情,齐侯都必须走一趟。
很快吴纠就睡着了,因为一路赶路,又有些感冒,很快就沉沉睡下,睡了也不知多久,就听到“叩叩”的敲门声,吴纠迷迷茫茫的,还以为外面的雨停了,所以邑官来找他们上路去河口呢。
不过吴纠还没醒过盹儿来,就听到“吱呀”的开门声,然后是齐侯说:“你是何人?”
吴纠心中有些奇怪,那肯定不是邑官了,就听到一个软绵绵,甜腻腻,故意放的很温柔,柔情似水的声音,但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而且声音还不细,也不娇滴滴,非要强行装嫩。
那声音说:“小人审乔,乃是邑官之幼子,乔儿拜见君上,乔儿听说君上车马劳顿,特意给君上炖了一些雉羹,驱寒暖胃,请君上享用。”
吴纠迷迷糊糊的,听的一身鸡皮疙瘩,就睁开了眼睛,果然看到一个年轻男子,那年轻男子口称乔儿,说是邑官的儿子,长的么,不算是娇小,反正比吴纠还要高。
吴纠可不是娇小的类型,身材不至于高大,但是也算是高挑,那年轻男子比吴纠身材还高,而且还壮,竟然口称自己是什么“儿”,还乔儿,顿时让吴纠抖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乔儿的脸么,应该不算难看,为什么说应该?因为真的看不出来原本的面貌,审乔的脸上,竟然涂了很多白粉,两家抹得则是红红的,明显是个“直男癌”,红色的脸颊陪着绿色的衣裳,好像一大朵鲜花儿似的,颜色饱和度那叫一个高啊,还涂了红嘴唇儿!
最要命的是,这里天气反常,虽然特别冷,但是下着大暴雨,潮湿的厉害,恨不得房梁都要潮的掉木屑了,就这样的环境下,审乔故意还淋了一些雨,那脸上的白粉和红晕,还有嘴唇都有些糊了,直掉粉。
吴纠一睁眼,仿佛看到了什么鬼故事一样,顿时吓了一跳,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审乔,心说就这样还来“勾引”齐侯,自己这个做男朋友的,真是一点儿危机意识都感觉不到,反而心疼齐侯,怎么招蜂引蝶,竟然找来了一个大马蜂?
吴纠似乎看到了齐侯额角青筋狂跳,忍不住笑了一声。
齐侯这才发现吴纠醒了,生怕吴纠误会自己,连忙回头说:“二哥醒了?”
齐侯那叫一个温柔体贴的将吴纠扶起来,说:“二哥渴不渴,喝点儿热水?”
吴纠本身不渴,但是一抬头,就看到那一脸掉粉儿的审乔,恶狠狠瞪着自己,吴纠挑了挑眉,随即故意往齐侯怀里一靠,笑着说:“还真有些渴了。”
齐侯感觉到吴纠靠在自己怀里,顿时兴奋的不行,连忙说:“棠巫,快弄些温水来给大司徒。”
那边审乔果然气得要死,恨得直咬牙切齿,想要把齐侯的心从吴纠那边拉过来,柔声说:“君上”
他拉长了声音,还没来记得撒娇,吴纠明显感觉到齐侯打了个摆子,肯定是被审乔的声音吓得,便听齐侯说:“这里没你的事儿了,回去告诉你父亲,若是雨停了便启程,若没有事儿,别来打扰孤。”
审乔的话没说完,却被齐侯堵住了话头,实在没办法再说下去,便只好咬了咬嘴唇,一脸委屈娇弱的说:“是,君上那乔儿告退了。”
审乔说着,只好一脸哀怨的就退了出去。
吴纠笑眯眯的接过棠巫递来的温水,喝了一口,说:“君上年轻英俊,不止女子倾慕,这娇滴滴的男人,竟然也好生倾慕呢?”
齐侯笑着说:“二哥,你这是吃味儿了么?”
吴纠说完,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口气好像有点酸?赶紧咳嗽了一声,打岔说:“外面的雨停了么?”
齐侯让棠巫过去看看,打开窗户一看,还有些下雨,但是小太多了,吴纠醒了一会儿神,雨慢慢就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邑官这才过来通报,说是雨停了,请君上和大司徒上车,去河口查看灾情。
吴纠听那邑官说的冠冕堂皇,没有方才那么仓皇的样子,便知道了,邑官肯定已经布置好了,因此不怕他们去检查了。
齐侯和吴纠还是要去检查的,就怕邑官奴性太强,不挤兑他不行,于是很快上了车马,便往河口去了。
地震将河口震裂,河床崩开,冲出大水,再加上泥石流,因此河口这个地方,是灾区的重点位置,而且河边上一直是村民的聚集区,所以很多村民都被埋在了这里。
车子咕噜噜的行驶过去,虽然雨是停了,但是天气仍然阴的仿佛是黑夜一样,他们到了河口边上,吴纠掀开车帘子一看,外面的人果然多了太多了,早上来的时候,只能看到一群临淄城派来的士兵在抢险,而现在,多了好多当地的土兵,大家忙忙碌碌的。
自然还有邑官口中所说的,组织的抢险难民。
那些难民忙碌在河口边上,正在搬运沙土累积崩裂的河床,还有一些难民正在挖土,将埋在下面的难民尸体找出来。
不过吴纠打眼望过去,这些抢险的难民,怎么看怎么不觉得是吃饱喝足的,一个个穿着单薄,脏兮兮的,面黄肌肉,恨不得皮包骨头,完全像是没饭吃,还要硬生生把他们赶到灾区来干粗活的样子。
吴纠皱了皱眉,心想着果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邑官怕是不能留,没什么本事儿,坏主意倒是不少,恐怕平时就知道搜刮民脂民膏了,这河床做的也是豆腐工程,若是再下几天大暴雨,河水一涨,肯定又要冲垮了。
齐侯也皱着眉,看到河床边上这么多劳作的难民,没有任何开心的表情,脸色沉了下来,掀开车帘子,率先走下车来。
邑官还以为齐侯和吴纠在车上看看也就完了,哪想到齐侯还下了车,这一下车,走近一瞧,可不就露馅儿了?
邑官连忙说:“君上万金之躯,可千万不要往前行了,若是有个什么,小人怎么能担待得起呢?”
齐侯冷冷一笑,随即吴纠也从车中下来,举目望了一眼苍凉的四周,说:“审大人,这就是您说的组织难民抢险?这些难民一个个面黄肌肉,可是您所说的三餐管饱,还有地方住?您不觉得,您管的饱,实在太虚了么?”
邑官又被抢白了,脸上无光,他的确只是抓瞎,赶紧让人抓来了一些难民,让这些难民上河口去干活儿,做给齐侯看的,本以为齐侯也就是在旁边坐着车看一圈,看到有难民劳作就行了,哪知道齐侯和吴纠竟然下车来了,看的如此仔细。
表面功夫就是表面功夫,根本不能深究,邑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个时候,吴纠听到棠巫“啊”了一声,颇为惊讶的模样,顺着棠巫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河口附近,有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正扛着一大包沙子,趟着水往崩裂的河口送去,那男人甚是眼熟,竟然就是他们早上起来,遇到的那几个难民之一,男子被邑官的管家打得头破血流,后来齐侯给了他们一块玉饰,让他们离开换钱的。
没想到那男子也被抓过来做了苦力,正背着沙袋,趟水往前走。
吴纠看到那男子,便说:“审大人是专门收留难民,还是强行抓难民过来干活,找个人问一问便知,别真是纠错怪了审大人的好意了。”
他说着,就往河口走去,似乎想去问问那男子。
邑官一看,顿时急得不行,齐侯也冲着那边走过去,邑官急的不行,追在后面,想要用眼神威胁那男子。
吴纠走过去,这一时间,天色突然就变了,忽然更加阴沉,“哗啦!!!”一下就下起毫无征兆的大暴雨,河边上的众人全都湿透了。
与此同时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土石崩裂的声音,还有河水咆哮的声音,河床真的禁不住暴雨,再次崩裂了,一瞬间大水仿佛一条愤怒的巨龙,突然昂起脖颈,一个大浪打过来,瞬间将几个难民一下兜进水中,那男子也被水龙一扑,瞬间卷走。
吴纠走得近,顿时感觉混杂着污泥的大水扑面而来,一下兜头将自己淹没,巨大的力道将吴纠打得一蒙,即使吴纠会水性,这时候恐怕也派不上用场,身体不听使唤,瞬间被污浊的洪水一下冲出去。
“二哥!!!”
齐侯眼见洪水没有征兆的迸发而来,一下将吴纠卷走,眸子猛地一缩,伸手猛地一抓,但是洪水力道太大,齐侯竟然没有抓到,嘶声力竭的喊了一声,眼睁睁看着吴纠白色的衣袍,瞬间被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