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严发出一声惊呼,众人纷纷看去,奔在最前头的自然是十城中炼器师堂会的会长以及长老,弟子们围在外头,只见那炼器炉一人多高,宽约五丈,通体玄黑,却无任何雕饰,与天下着名的炼器炉的名家雕琢与宝石装饰比起来,这炼器炉简直就是十分古朴,十分不起眼,但却隐隐透着一股雄浑之力。
一群老头子围着炼器炉,摸下巴深思,全都露出不解的神色,“这炼器炉……怎看不出是何材质?”
穆然远远站在院子外头,闻言扬眉,低低道:“看不出是何材质?”她一直都没时间亲自炼器炼药,因而这炼器炉从来都没动过,对其材质也未曾细细注意过。此时见众人竟看不出此物的材质,她也不由细细观察起来,脑中《百炼精材》一书中的天材地宝的属性一一过滤。
只是,尚未看出个所以然来,身旁便传来一声冷哼。
“哼!见识浅薄。”
穆然转过头去,见离婴正望着那群围着炼器炉转悠的炼器师们,傲气天成。
“你知道这炼器炉的材质?”她挑眉。
离婴偏头看了她一眼,微微蹙眉,“你也不知?”
穆然轻笑一声,耸肩,“是啊,我也见识浅薄。”
她难得笑容有些明快,且好整以暇地望着身旁男子,似乎等着看凤凰神君大人的反应。
果然,神君大人愣了,愣完了窘迫了。男子白皙清透的面颊阳光里透出淡淡的粉,他眉头越皱越紧,似乎很纠结,但纠结过后却又有些怔愣。他看见少女仰起头,那难得的明快的笑容冲散了她素日的清冷,仿佛皓玉渡上暖光明色,一瞬间染了轩窗,逼得窗台一枝玉兰都失了颜色。那眸中略微带些娇俏和玩笑的笑意更是成了此刻唯一的光华。
渐渐的,已忘了先前的窘迫,甚至忘了为何会有此时的对视。
渐渐的,穆然眉尖儿跳了跳,也发现了气氛有些不太对,脸上的笑意慢慢变得有些尴尬,“呃,我开玩笑的。还是说炼器炉的事吧,你知道?”
“哦。”离婴看着她,目光却不移开,且没明着开口,而是用灵魂传音道,“那是神器,上古神器火王鼎。在你谷中,我以为你知道的。”
穆然挑眉,歪了歪脑袋,过了一会儿,才“啊”地一声,“火王鼎?”
她隐约记起,数月前在伽摩城中,王道严开炉为火蝉鸳鸯刃附符的时候,曾经提过火王鼎。赤子烈说,五国大陆的神鼎不超过五鼎,而上古神器火王鼎则在神鼎之上。
“……”这种东西居然在她谷里?
离婴点头,“不仅如此,那炼药炉亦是神器,药王炉。”
穆然:“……”
她转头,看向院子中,以王道严为首的一群老者围着炼器炉乱转,抚须,蹙眉,摇头,疑惑,研究得不亦乐乎,却谁也没看出什么来。
而在旁边的院子里,以大巫祝巫敏为首的药师们纷纷也围着炼药炉观看,表现得比那帮炼器师老头子持重些,只是也不住摇头,身为仙药宗师的巫敏脸上尽是疑惑之色。
震惊过后,穆然把头转向远处的桃花林,似要透过重重花枝锦簇的阻隔看向那一名树下闲坐的男子,他这位故人留下的天地间,为何连世间的两大神器都在?
凤天的那位故人,究竟是何人?当年,又究竟是怎样的故事?
“神器是需要认主的,如今的火王鼎和药王炉都是半封印状态,与普通炼器炉和炼药炉无异,只有认主之后,才会发挥神器之威。”
正陷在思绪里,旁边离婴的声音令穆然又转过头来。
“如何认主?”她问。
“修为、炼器能力、神识、灵力、自身魄力,太多了,还要看与神器之魂是否契合,要得到神器的认可,没那么容易。”离婴看着穆然,又看向院子中的炼器师们,语气恢复一贯的冷傲,“凭他们,是无法令神器认主的。且倘若神器已经认主,凭他们的修为是无法近身的,更别提炼器了。”
穆然点头,“明白了,那就不提神器的事了,就让他们当做是件普通的炼器炉和炼药炉,将就着用吧。”
近在眼前却不识神器,那便不如不知吧。知道了却又无法令神器认主,这失落感想必极大。且墨玉谷中的诸般事物已经足以令人生出贪念,若再被人知道有神器在,且还是两件,那就不是用武力威慑能管用的了,想必定会有人不惜挺而走险。而她只是想帮赤子烈安置百姓,不让他受炎皇胁迫,这些人在谷中的日子,她还是希望能安然度过,不要徒惹事端。
就这么决定了下来,一回头,却看见离婴正皱眉看她,不赞成的眼神,“然,神器有魂识,若是知道你明知神器之身,还将其当做普通炉器拿去给人用,会视为侮辱,日后你若想让神器认主,他们会加倍为难你的。”
穆然一愣,接着无奈一笑,“那也没办法,谷中又没其他的炉器。而我确实需要炼器师和药师堂会的人帮忙。”不过,她接着又道,“而且,我不认为我这样做有何不对。火王鼎和药王炉虽然是神器,但它们首先应该是炉器。这世上,炼器炉的作用就是用来炼器的,炼药炉就该用来炼药,就比方说一把神兵,它的威名应该成就于战场,而非被摆在家里镇宅。神器之所以为神器,定然是因为它们在它们该在的领域发挥了令人仰望的威力,是这个领域成就了它们,可有了威名就忘了本,那我只能说,神器不过如此,传说已成昨日。论炼器,它们还不如一件普通炉器,至少,普通炉器尚可用。”
一番话,说得离婴愣住,恍惚间想起她说服他缔结契约的那日,似也是这个意思——她总与世人不一样,似返璞归真,最真最本源的想法。
穆然转头看向众人围着的火王鼎和药王炉,轻笑一声,“若是真如你所说,它们因为我今日做法便心生不满,那我就在这山间盖两座庙宇,把它们供奉起来,我每天三炷香,叫仙兽们也去上香,真的将它们当做神一样供奉起来,从今往后享尽神器荣光,再也不必开炉,遂了它们心愿。你觉得,这主意是不是很不错?”
离婴:“……”
他看向那两尊自太古时期便受尽尊崇的神鼎,突然间觉得,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遇见她,根本就是他们的劫。而他,亦应了这劫,从此与她生死同命。
但,怪异的是,并不觉得是一种侮辱,反而有些淡淡的欢喜,似终日看那金乌落进窗台,从不曾觉得新的一天有何不同的岁月里,终于迎来一束明光,照亮前路,亦照得心头鼓动如潮。
离婴伸手一把按在那鼓动如潮的心口,他身旁,少女已经转过身去,走进了院子。
她一走过去,弟子们和长老们便纷纷让开,没人在她面前端着职业者的架子。
穆然看向屋外堆着一地的精材,对王道严说道:“前辈,您看,这是我数月前在赤炎兽王身上得来的。不知您有没有兴趣为赤子烈重新打造一把重锤?”
赤子烈若是洗髓之后,能够修炼仙法了,那原先的那把烈焰战锤就该换了。反正众人此时都在谷里,这段日子不如就准备吧。
一群炼器师早就看到那些精材,不过穆然没说过要他们动,他们谁也不敢过去看,毕竟这是人家的东西,主人没发话就去拿,哪怕是看看,都显得不太尊重。
此时穆然发话了,一群老者这才奔了过去,与此同时惊叹。
“哎呦,这可是好东西!”
“赤炎兽王的趾刃,这东西可坚利着,轻易不损,若是用来造重锤,怕是坚上加坚啊!最起码是仙品八阶的好东西!”
“可不是么!赤炎兽倒是不难见到,可兽王并非轻易能遇上,那可是仙阶巅峰的仙兽啊!可遇不可求!可遇不可求啊!”
“啊呀!这、这是赤炎兽王的角?这晶莹剔透的玄黑材质,太美了!”
穆然在一旁笑道:“炼器符我也已经准备好了。”
她笃定王道严不可能不同意,且不提这么好的材料,赤子烈可是他的爱徒呢。但是,她还是低估了这位老人家的干劲,她刚把炼器符拿出来,原本还围着材料看的一群老者里就冲出一个满面红光的老头,一把将她手中的炼器符给夺了过来。
接着,手就开始发抖。
“这、这这符是黑色的!”王道严盯着符上的赤红画字看了又看,两眼放光,“这是……嘶!这是鬼噬符!七级玉石玄玉炼制的炼器符,不仅能使兵刃产生鬼噬的效果,吞噬神识,甚至能对人的精神产生重创!”
“啊!还有两张烈火符!”
人群里“哗”地一声,眼神火热,炼器师们激动得发抖。
穆然道:“炼器符不是问题,您尽管炼制,若是能出神器,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又是“哗”地一声,这特殊属性的炼器符在市场上少说也要百万上品灵石一张,她居然甩手就是四张,还“不是问题,尽管炼制?”
不少人想哭。
掌握一门技术就是好啊……掌握一门只有自己懂,而别人都不懂的技术就是牛啊……瞧这手笔大的。
“没问题!烈儿可是老夫的徒儿,难得你这小丫头又对他这么有心,我老头子拿着你这么多好东西,要是不给你炼出神器来,以后就不好意思再在炼器师这一行里混了!”王道严笑得见牙不见眼。
穆然只当没听见他那句惹人误会的话,见其他炼器师都目光灼灼,不由道:“不瞒大家,我曾答应帮王骑们都换一换装备,只是谷中炼器炉只这一鼎,所以日后回了城中,免不了有劳烦大家之处。所以,这些日子,大家在此潜心修炼也是不错的,若能提高些修为最好不过,对日后的炼器也有帮助。我谷中灵气浓郁,最是适合修炼。”
“姑娘!你说的是真的?”
远处传来一阵惊喜兴奋的声音,穆然转头望去,见铁洛正带了十几名王骑过来,想必是安排好百姓们的事了。
十几个男人正目光灼灼盯着她,就差高兴得手舞足蹈。
穆然点头,“自然,我说过的话,从不食言。”
小鲁带头欢呼,差点就要扑过来,被铁洛提着衣领拽住,喝:“安分点!这是姑娘!你以为是在我们队里,一群大男人,随便扑随便抱的!”
旁边众人哈哈大笑。
穆然摇头,吩咐铁洛,“你把大家都带去前些日子你们待着的那座山中,我一会儿过去。”
铁洛闻言立刻明白过来,那山里有一堆菩提金玉,看来姑娘是想要大家伙儿在那里修炼了。他深深看一眼穆然,点头就带着人去了。
王骑们走后,穆然才又走进炼药的院子里,对大巫祝巫敏恭敬一礼,道:“巫前辈,谷中百姓不像修仙者,有灵气便可不食五谷。我想请诸位帮忙炼制辟谷丹,不知可不可以?”
“穆仙子有请求,我等自然万应,只是这药草……”
“药草在远处一座山里,一会儿我令仙兽带着诸位前去,这炼药炉也可一齐带过去,省了来回奔波了。”说起来,山谷还是仙兽们平日没事,四处乱窜游玩时发现的,穆然把谷里带进了不少仙兽,倒是成就了这点好处,她对谷中不熟悉、没逛遍的地方,仙兽们倒是探查了个遍,有什么需要,她只要一问,它们就能说出来在哪儿。
听说谷中还有长药草的山谷,不少药师眼神亮了亮,巫敏却是自持,温和一笑,应了。只是在阿卿来后,要带着他们去山谷时,巫敏却是将穆然单独请去了一旁。
穆然与她进了炼药房的屋子,见巫敏竟对自己端端正正施了一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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