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人,她都愿至诚相待,不然不会为赤子烈的事奔波至此,亦不会为离婴的事发生今夜之意外。他忧的,也在此。怕她分不清对他的是男女之情,还是同袍恩义,只怕她以报恩亦或者责任的心态与他相处。
因而,不告诉她,那日他在她丹田内设下一道无形的禁制,从此她不必再受灵力突然躁动之苦。
不告诉她,那道禁制耗费了他近三成修为。
不告诉她,这三成的修为对于他此行来炎国,将意味着怎样的变数。
这一切都不告诉她,只为了不再叫她深欠他的恩。
凤天心底微叹,这个小傻瓜,对什么都认真坚执,唯独对男女之情,何时才能开窍?
他自在心中喟叹,穆然也是一叹。她这一叹整个人都似软了下来,那些挣扎的忧焚的似乎都经过洗礼,清水淘过,浪花掬过,最后沉在心底,换一个温柔无奈却有带着微微心疼的眼神。
随后,她牵起他,来到屋中软榻上躺下,然后自己席地坐在地上铺着的驼绒圆毯上,帮他轻轻按起了肩头。
按摩,本是前世学来为父母解乏的,来到五国大陆后,在仙奴坊的十年,每到了夜里,她便是这样为大哥捏肩捶背,这一套承自现代的按摩法,倒是一直不曾生疏过。
凤天难得有些愣神,卧在软榻上,一个惊讶的回身姿态——刚叹她何时能开窍,这是开窍了?
“好好躺着。”穆然把他扳回去,声音软而轻,“我知道你来炎国有公务,定然很忙。如今有伤在身,休养是要务。这按摩很舒服的,你躺着吧,兴许一会儿还能睡会儿。”
凤天侧首笑看她一眼,便当真躺稳了给她按摩了。这一安静下来享受,便觉得她指法娴熟且极有章法,所经之处如鱼儿入水,灵巧有力,舒服,且当真有舒缓疲劳之效。
修为在身,原本对这些并不在意,不想今日一试,倒叫人有些惊讶。
“手法不错,哪儿学来的?”凤天阖眸,轻笑。
穆然微微一笑,抬眸望向窗外的月色,声音飘渺,“以前学的。我以前身体不好,父母时常为我操劳,尤其生病时,日夜陪伴,劳累无度。我那时总是自责,觉得拖累家人,却又不能为他们做什么。后来便趁着身体好些的时候学了这套按摩之法,想着在亲人劳累时,帮他们解解乏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她笑了笑,总感觉此时对凤天,就像当初对父母亲人,总是受着庇护,却无以为报,能做的只是些力所能及的事。
凤天却慢慢睁开眼,并不看她,而是与她的目光一起,去看那窗外月色静好,“那你可知道,至亲之所以当得起至字,只因不求回报。这世间一切恩义到底有别,同伴面前,滴水恩义当涌泉以报,不敢骄纵不敢亏欠。但至亲跟前,骄纵妄为又何妨?”
穆然闻言手上顿了顿,随即露出怀念的微笑。说来也是,她也不是没有一点小性子,以前生病,痛极之时也曾胡乱发脾气,可母亲从来只对她一笑了之,向来不曾责怪。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是被宠着的,毫无负担,不必担心被责怪。但事后回想,总会后悔自责,免不了想讨好弥补,惹得母亲时常笑她。
手下动作越发柔,眼底却已有晶莹。
凤天不知何时回头,静静看她,眸中光华却温柔而至诚,“我很高兴,你能为我做这些,就像对待至亲之人。但我亦希望,有一日我可以是你的至亲之人,你我之间不存在恩义,不存在帮扶,只是彼此的归处。”
彼此的归处……穆然怔愣地停住手,望着躺在软榻上神色认真的男子,眼底晶莹更甚。自灵地仙岛上那倾世一诺之后,她内心深处终于又是一震。她似乎听见心底的浪潮在拍打,将那些心中筑起的铜墙铁壁通通都推倒。
归处……这魂牵梦萦在她心底扎根一般的存在,此刻终被人提起。在凤天给她承诺之后,她曾以为自己的归处是回家,却没想到,此生会有一个人,愿意成为她的归处,亦愿意与她彼此,令她成为他的归处。
穆然静静看着凤天,此刻少女晶亮的眼眸就如同夜里露珠微颤的玉兰,微醺,亮人眼眸。
两人只是彼此注视着,谁也不说话。
半晌之后,却是穆然先开了口。
她轻轻点头,眼神亮得耀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