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六百下鼓点刚敲完的时候,马车终于拐进了商坊。
卢氏和杜礼一见进了坊里,便都松了一口气,宵禁之后还在大街上游荡,便是“犯夜”,要受杖责的。
明夏起先对“宵禁”这制度极为不满,想想吧,大街上清清冷冷没一个人行走的样子,这还是一个城市吗?不过后来时间长了,明夏倒也习惯了,反正唐朝也没什么夜生活,即便没有宵禁,晚上也没什么地方好消遣,还不如待在家里做做针线,算算帐本,敦促敦促三娘和小郎的功课呢。
进了坊里便不必着忙,大街上宵禁了,坊里却是不禁的,吃酒听戏串门子,一个坊里愿意怎样逛就怎样逛,没有人会管这的。
云柏将马车从后门赶进了家,便跳了下来,牵了马等着车里的人出来。
三娘和小郎玩了一天,早在路上就累的睡着了,明夏只得让小翠先下车,然后把三娘抱了递给小翠,让她先将三娘送回房里。
三娘今年九岁了,去年的时候明夏抱她还不觉得吃力,今年就有些勉强,等着把三娘交到小翠的手里,明夏都出了汗,这汗一出,一直堵塞的鼻子倒觉得畅通了……
尹贵听见马车的声响早赶了来,连恬妞也没睡呢,跟着尹贵跑了来,力奴却不知是否睡下了,竟没有出现。
明夏便将小郎递给了尹贵,又将车里的一个食盒交给恬妞让她拿回自己家去,那里面是三娘和小郎特地给恬妞要来的吃食。明夏自己又去扶了杜礼,小心翼翼地搀着他下了车,卢氏随后也下了来,明夏便将杜礼交给卢氏,然后回身将车上的被褥衣物,以及苏氏交给她的小包袱一并抱了下来。
捏到小包袱里硬硬的那一块儿,明夏的心情顿时极好,抱定了手里的东西便要往回走,冷不丁肩上被人轻拍了一下,她才诧异地回头。
原来是云柏。
“云柏,你做什么?”
面对明夏的疑问,云柏瞪了瞪眼,抓了一下脑袋,却吱吱唔唔地不肯言明。
明夏却醒悟了,之后便从头到脚地瞅了云柏一眼,抿嘴笑道:“你做什么这么不好意思?男子汉大丈夫的,扭扭捏捏,没点痛快模样……”见云柏默默地站着听她数落,一副人在屋檐下的委屈样子,明夏便住了口,然后从那小包袱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钱袋,递给云柏道:“这是姑母谢你的三十两纹银,还有一块玉佩,值多少我也不知道,你可收好了,别胡乱花,以后用钱的地方不知有多少呢。”言毕才正了色,低声道:“你放心,那件事情姑母不会再提了。”
云柏先前都很有我为鱼肉的自觉,任凭明夏说话他却抱定了主意不反驳,直到听到明夏最后一句,才狂喜起来,嘿嘿嘿笑了几声,连银子都忘了去接。
明夏翻了个白眼,将那钱袋塞进云柏的怀里,又凉凉地道:“翠黛姐姐是多么好的姑娘啊……哼,竟有人还看不上眼呢……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呀。”说完便忍住了笑,迈了步子向前去了。
云柏大窘,旋即郁闷的很:这种事情他一个大老爷们都不好意思开口,怎么她竟能说的这般轻松?真是个怪丫头啊……
云柏单觉得明夏言语行事都奇怪的很,却哪里知道这本就是另一时代的灵魂?
作为一个习惯了自由恋爱的现代人,明夏也不赞成苏氏让翠黛以身相许的报恩法,所以云柏一提出来,她便留了心,在苏氏向卢氏隐晦地提出来时,适当地暗示了云柏家中已经订亲的消息,苏氏不愿委屈自己的丫头做小,便打消了原意。
明夏先把手里的东西放好,才赶着回了屋里,稍稍洗漱了一下便抱了那个小包袱去见杜礼和卢氏。
杜礼也劳累了一天,为了等药却还强撑着没睡,卢氏也换了衣裳,正坐在杜礼身旁给他擦脸。
明夏便笑嘻嘻地进了屋,乖巧地坐了一会儿,又帮着卢氏端盆换水,直到卢氏忙完,她才上前一步,端端正正地站在这对双亲面前。
“二娘,你……你怎么了?”卢氏一见女儿的模样不寻常,便疑惑了。
“是啊,夏儿,这是怎么了?”杜礼最是疼爱儿女的,一见明夏这模样,摸不清她是受了委屈还是怎么的,也忙撑着坐直了身子。
明夏却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道:“女儿今天擅作主张了,特地跟爹娘请罪。”
“擅作主张?”卢氏不解,想了一想才道:“难道是说你下水救人的事情?二娘,娘不是怪你救人,不过以后可不能这般鲁莽了,你的水性……本就是不好的……”
卢氏没说完便红了眼睛,明夏忙道:“娘,我以后不会了,我以后一定注意安全,不会叫爹娘担心的。”
卢氏怕勾起杜礼的伤心来,忙笑道:“是是,二娘现在是大人了,办事稳重,娘放心。”
明夏也就陪了小心,谦逊道:“娘说的哪里话?女儿还不都是亏了爹娘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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