捣砸凤仙花的咂咂声和她们快活的嬉笑声。
奶奶突然说:“阿丹,你也染回指甲吧!”
我猛一激灵,蛰伏的欲望被挑动起来。可是想起母亲严厉的面容,我立即就蔫了。
亮嫂一边给她的儿子洗澡,一边说:染了指甲多好看哪!我问,亮嫂,你做姑娘那阵也染指甲吗?她说,当然,只是没有这么好的指甲花罢了。
“她妈也真是的,女儿家染一回指甲,哪里就变坏了呢?”奶奶说。
“阿丹哪敢?她妈知道了,怕要把她的指头都敲断了。” 亮哥仰在躺椅上,大着嗓门逗我说“你说说,到底敢不敢?”
不知道是抗拒不了诱惑,还是被亮哥激起来了,我从竹床板上跳了起来,说:“染就
染,有什么不敢的!”
我进了奶奶的园子。夜色中,园子更显得温馨、神秘,我一半摸索一半辨认,仔细地采撷了两大捧的凤仙骨朵,正要出园时,奶奶说:连凤仙叶儿一并摘了,等会儿你还得用它们来包指头呢。
没有杵臼,奶奶的声音又起:“用水泼泼台阶,拿秤砣砸。”
洗净了台阶和秤砣,我将凤仙花堆在台阶上砸了起来。
“搁点盐。”
“搁点明矾。”
奶奶在遥控指挥,我一一照办。末了,砸成一堆花泥酱酱,把这些酱酱一小
撮一小撮堆在十个指甲上,我平擎着两只手道:
“接下去该怎么办呀?”
“你就这么擎着吧!”亮哥幸灾乐祸地说。
亮嫂将儿子放在亮哥的肚皮上,过来给我包扎。她选取那些较宽的凤仙叶子,在我指头上绕了一圈,再将叶边儿倒折过来,防止汁液流失,最后用苎线扎好。于是我的十个指头,全都戴上了湿漉漉鼓囊囊的、散发着浓浓的凤仙花香的指套儿了。
“今晚睡觉可要小心,哪个套儿掉了,哪个指甲就染不成了。”奶奶拍打着蒲扇,她的声音已充满了睡意。
那一晚大约是我这辈子睡得最老实的一晚了。第二天一早,十个指套完整无缺。摘下了那些被我的体温烤得半干的叶套,呀,十个指甲亮丽无比,艳红无比,那红是透明的,鲜活的,与指甲的生命紧紧连在一起的。
我一辈子就这么美丽了一回。
如今看一些美人靓女的红指甲,总觉得是涂了一层油漆,穿了件盔甲,显得笨拙而虚假。那些涂料还不牢固,不时地还剥落了一小块两小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更有甚者,那些化学物质弄得指甲坑坑洼洼的都病态了,也不知道对身体有没有伤害。越发觉得“绿色美容”的弥足珍贵了。所以我奉劝爱美的小姐们:多种一些“指甲花”“要染纤纤红指甲,深夜闻捣凤仙花”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