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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德板着一副不偏不倚的面孔,冷冰冰地打量着三个人。
“我娘老了,手脚也不灵便了,娘的意思是让你早点过门。端午节,怎么样?”他终于说到正题上了。今天他口齿特别清楚,连那种咝咝声也听不到了,如果不是那叫人讨厌的臭螺蛳气味,阿兰真怀疑是换了一个人了。
阿兰想,他叫了全德来,难道还想动武的不成?如果真这样,她就毫不犹豫地跳下海去阿海嫂今天是怎么了?阿兰心里猫抓似的,她怎么一门心思欣赏大海呢!
“走吧!今天的潮水好,机帆船当天回去。一个钟头后就开船”
阿兰还是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眼珠间或轮一下,真让人以为是一尊石像。
阿四显然是急了,他把求助的目光转向治保队长。
前天夜里,阿四趁全德没在家,给他老婆送去10斤大米。全德虽然特别喜欢“斗争”倒也清廉规矩。贪污、受贿的事他丝毫不沾边。可是他那饿急了的老婆和孩子一看大米眼都红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做了一大锅饭美美地饱餐了一顿。等他知道,捶胸顿足地和老婆“斗争”了一番,也不能把吃下去的粮食挖出来了。今天,阿四叫他陪走鹿儿岛,他就无法拒绝了。
“你到底肯不肯跟他,开个口呀!”全德清了清嗓门,一字一顿地说。看到阿兰摇头,他情不自禁地打起官腔来“订婚的问题,是你自己同意的,拿了阿四家那么多的钱和粮食,又不想跟他结婚,这可是十分严重的问题。这是行骗行为你懂不懂?”
“谁行骗了”阿兰仿佛是呻吟了一下。
“当然是你喽!你拿了他东西嘛!”
“我会还他的!”
“好吧!”阿四再也冷静不下去了。他掰着手指数起来:
“订婚200斤稻谷,合钱560元;前些天结婚聘金300元;你爸药费407元;再加上各种点心110元,共计1379元。你还吧!”他那毛茸茸的手直伸到阿兰面前,阿兰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料你杀头卖血也不值这么多。起来,乖乖地跟我回家!”他一只手捏着她的胳膊,就要拉她起来。
“缺德”也巴不得速战速决、快些结束这鹿儿岛之行,他说着“走吧!”也动手拉起阿兰另一条胳膊。
一直沉默着的阿海嫂,霍地站了起来,她双手一拍,指着两个男人骂道:
“青天白日的,要抢人哪?乡有乡规,国有国法,踏上我鹿儿岛,也不问问这儿的土地菩萨!逼急了闹出人命来,我第一个饶不了你们,官司打到北京去!”
两个男人料不到半路上会杀出个程咬金来,又摸不清她的底细——别看这鹿儿岛容俗貌不扬的,岛上的女民兵可是连毛主席都见过的。这种厉害的娘儿们谁都惹不起!你看她,还一个劲儿嚷下去:
“别说阿兰不肯走,她就是自己要走,也不能拍拍屁股就溜了!这一摊子,你管还是我管?干脆你们留下来,等晚上浪头飞他们回来,好好合计合计!”
一提起浪头飞,全德和阿四的心里一阵发毛。说实在的“缺德”也不愿把事情闹大,况且这也不是什么阶级斗争,究竟摆不上台面的。若是再逼出人命来——一想起阿兰娘那湿淋淋的尸首,心里总有几分不安;她们也是贫下中农呐。
呜——机帆船发出了开航的通知。全德认为自己岛上也来过了,话也帮阿四讲过了,对得起他了。于是就说:
“这事目前还有困难,回家研究研究再解决。”他也不看谁一眼,转身朝山下走去。
阿四料不到全德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一个堂堂的治保队长败给一个妇道人家!“讨人相打不肯下力”真是一点都没错,10斤大米算是喂狗了!他忿忿地跟着全德下山,身后传来了阿海嫂欢快的喊声:
“怎么就走了?勿走呵!等晚上阿歧回家,陪你们喝两盅嘛!”
阿四狠狠地拉过路旁一棵小松树,啪!把那个蓬蓬松松的脑袋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