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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少女和三个男人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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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把脚缩了回来。

    他怎么就一点气性也没有?阿兰想着,皱了皱眉头。她拖过塑料凉鞋,泼点水洗洗,套在脚上。

    男人们的吵架像夏夜的雷阵雨,一会儿风天雨地的,一会儿就云开月朗了,那一锅稀粥还没凉透,他们就没事了。

    阿歧在两只朗眼篰里翻来翻去,把混在墨鱼里的章鱼都挑出来。这章鱼触须很长,身子短圆,捏着软稀稀的,晒干也没人要,鲜煮着吃却特别鲜美。

    “浪头飞”将十多只章鱼洗净了,放在另一只锅里煮起来。

    “阿雄,打酒去!”他把刚才那只钵子递给他。阿雄喜滋滋地拿了就走。

    “等一下!”阿兰喊道。上岛以来,她是第一次跟他说话。

    “什么事?”

    “捎支蜡烛来。”她取出了一毛钱给他。

    阿雄唱着“高粱酿酒香喷喷,三杯美酒敬亲人”跑下山去。“捎支蜡烛来!”阿兰的声音还在他耳畔响着。她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觉得很高兴。

    “买一打蜡烛!”他对供销社那个穿旧军装的营业员说。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怎么一下子把数字扩大成12倍。

    他把蜡烛塞进衣袋里,再去打酒。当然没有什么“高粱美酒”只有甘蔗渣渣酿的“倒路烧”(一种质量很差、喝了容易醉倒在路上的烧酒)。

    “打多少?”那个退伍军人接过钵子问。

    多少?四五两?十五两?阿雄糊涂了——这要怨阿歧的口齿不清,也要怨刚才太热衷于买蜡烛。

    他看着那只钵子,估摸它的容量:

    “15两吧!”

    营业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拿起那个半斤醍子(量酒的长柄酒钩),钩一满醍的酒倒进钵里,打第二醍时,他稍稍倾了倾,把酒倒回去一小两左右。

    小茅屋里,烧熟的章鱼像一个个玫瑰色的小皮球,带着玫瑰色的缨络,散发着叫人馋涎欲滴的香味。热气渐渐散尽了,阿雄才双手捧着钵子,一步挨着一步,怕踩死蚂蚁般小心地回来了。

    “鬼给你双脚吊上绳子吗?让你去叫接生婆,娃儿都满月了。”浪头飞叫嚷起来“娘的,你打这么满登登干嘛?”

    “你自个讲打15两的!钵子都快装不过来了!”

    “好你个阿雄,听三不听四,初一当十四,我叫你打四五两!好了好了,多买的你自个儿受用去,总不能放跑酒气当水喝!满仓,你也来两口!”

    满仓摇摇头,盛起一海碗稀粥,呼噜呼噜地喝着;阿兰撮起一只章鱼,切成片片儿,独自坐到灶下去。

    小饭桌边,浪头飞把敞开的夹袄往后一卷,一把儿塞在后裤腰里。他一屁股在树墩上坐下,翘起一只脚,踩在另一个树墩上,还不停地晃悠着。他把酒倒了一半给阿雄,自己举起钵子,道了声“喝!”啯啯就是几大口。

    阿雄眯起眼睛,俯下头来,嘴唇小心地凑在碗沿上,轻轻啜了一下,烧得他龇牙咧嘴直哈气。他拈起一只熟得掉了头的章鱼身子,撕下一条粉红色的嫩肉,有滋有味地品尝着。

    阿歧在阿雄肩上一拍,瞅了瞅满仓,满脸不屑地说:“什么男人,没点豪气,空长了180斤的肉架子!”他向后一仰身子,咕嘟咕嘟又是两大口。他揪下一只鸡蛋大的章鱼头,整个儿塞进嘴里,尖利的牙齿喀吧喀吧着,额上的两条青筋飞快地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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