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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少女和三个男人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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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雄的声音像讨厌的苍蝇般追逐着她。

    山那面没有人家。山势陡峭,小道崎岖,她走了下去。山脚边的崖石,叫浪花成年累月的扑击,变成了石榴皮反转模样的“鸡啄崖”浪涛中时隐时现的礁石,像鬼斧,像狼牙,嶙峋林立,狰狞怪异;一股不知天高地厚的浪涛喜滋滋地推涌着,漫过来,漫过去,一下子撞在礁石上,甚至来不及叫喊一声,就粉身碎骨了。

    阿兰痛苦地缩起身子,悲愤欲绝的往事,又历历在目。那一天,她按着媒人“一支花”的指点,到阿四家给父亲拿药。5里路,她迈着鹿一般的轻盈步子,很快就走到了。两间高高的楼房,很显眼,一条小河从门前流过,河边一棵大榕树。对,阿四家确实很好找。

    院子里有一个四方面孔的男人,正在不耐烦地打发一个衣着破旧的中年女人。那女人手里抱着一个两岁模样的娃儿,娃儿的脸烧得通红,鼻翅儿一扇一扇地怪怕人。

    “告诉你了,青霉素没有了就是没有了,你到别处看看吧。”

    “她就一个独养儿子,病得着实不轻,我们”一个干瘦的老太婆,用她那枯藤般的手,在孩子的额上探着,小心地接了腔。

    “妈!”男人瞪了她一眼。老太婆身子一颤,马上闭了嘴。阿兰猜想,这老太婆准是阿四的娘,这四方面孔大嗓门的男人,定是阿四的哥哥、她未来的大伯子。

    那女人抱着孩子,抹着眼泪走了。阿兰看见她手里,是几张很小的毛票。

    四方脸男人一转身见了阿兰,他满脸堆笑,那笑让阿兰很不自在。他把她让到楼上,又是端凳,又是倒茶。他离她太近,他的嘴里冒出一股叫人恶心的死螺蛳气味。

    “阿四呢?”她感到手脚都没处放,不安地打量这陌生的屋子。屋子的一半做谷仓,10块写了数字的仓门板,排着队儿关着。“就来就来。”男人一迭声地喊娘。娘儿俩在楼梯上叽叽喳喳了一阵,老太婆下了楼,带上门出去,大概是找阿四去了。

    屋里静极了,阿兰忽然一阵心慌。她急急巴巴地说出找药给父亲治病的目的。

    “好办好办。自家人,怎么不早说?”他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想了一想,拖过一条板凳站上,将谷仓的门板一块一块往下卸。只剩下最下边四块,他不卸了,回头招呼阿兰道:

    “看看,要青霉素?链霉素?盐水葡萄糖?——自己拿。我认不得药名儿。”

    半暗的谷仓里,靠里边是一堆谷子,用白灰打着印记。旁边摆着几箩番薯丝,也做着特殊的记号。靠着仓门边,放着大大小小的纸箱纸盒,上头印着她认得和认不得的各种药名儿。阿兰惊讶地张大了眼睛:怪不得医院里缺药,原来都集中到这儿来了,她这未来的大伯真有些可怕。

    她犹豫了一下,想起父亲等着她的药,就毅然踩上凳子,跨进谷仓里。一股灰尘和药物的混合味儿迎面扑来,使她有点呼吸困难,她吃力地辨认着那些药名,随手打开了一个大纸箱,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钾盐青霉素!

    阿兰倒吸了一口气,想起病孩那可怕的脸。突然,谷仓门板轻轻地一响,一条黑影扑了进来,她还来不及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推倒在谷堆上,只觉得一阵致命的窒息,她的衣服已被一双粗暴的扯坏,她尖叫着,拼命地挣扎着,对方一拳打在她的太阳穴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飞舞着无数的金色小虫,一股叫人翻肠搅肚的死螺蛳气味,直直地往她鼻子里钻,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就是阿四,阿四你这心高气傲的美人儿,这下子你可跑不了啦,跑不了啦,我给你打上记号,打上记号了”待到她清醒过来时,只见阿四喘着粗气,咝咝地叫着,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那个谷仓里跑出来的。她的第一个意念就是纵入门前的河里,越快越好。可是她没死成“一支花”等在那里。她被送回家后,疯疯痴痴地用大桶大桶的水洗身子。洗呀洗,地上的水都淌成河了,可她觉得怎么也洗不干净了

    轰隆!一个狰狞的巨浪,猛扑上来,想一下子把她拖走,她本能地倒退了一步,迟疑了一下,提着被弄湿的裤脚,踏着深沉的暮霭,匆匆地往回跑。这岛上,这些天来了许多勤劳忙碌的管家女人,她们不是船上男子的姐妹,就是其中某人的老婆;只有她,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为了暂时逃脱家乡那个可怕的噩梦,她来到这鹿儿岛,住进这些不可靠的男人中间。当然,她已经不是原先那个温柔羞怯的阿兰了。

    她回到了她的茅屋,插上竹门,摸出一把剖鱼刀,揩干净了,压在自己当枕头的包袱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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