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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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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乎自己容貌恶丑,遭人讥嘲也不大留心?他更不懂,这么久都不计较了,怎地突然介怀?

    “可我本来就是真凶啊!”她嗤笑,别转头去。

    “呃”望江关一呆。这答案不无可能,但他真没想过。

    “除了我还能有谁?那日“玥池”祭仪,最后连天缺和末末都让我差去送点心了,整个上村大概不剩五口人,午睡有之,干活有之,真要查起,还怕我变法术抵赖吗?”她叹。“但,望天阔从头到尾没给我一个理由”

    “哪怕他只说因为主屋最近也好,”她哭了,惹得他心间一抽,长臂不自觉环拢。“可他没有,就一口认定;就像大伙后来莫名其妙原谅铮铮一样,没人想过镂妈随铮铮整日与你形影不离,压根不可能做这事,就因铮铮她美、她人缘好,事情便算了结,雨过天青”

    “凭什么?铮铮凭什么?”面对望江关,几日来努力克制的怨怼情绪便崩溃了。“凭什么代人受过?凭什么故作大方?凭什么义正词严?凭什么呜凭什么样样都做好兜好呜”作啥这样挂意铮铮,她不要,这般不像自己。

    “菂菂我”望江关恍然大悟,责己更甚。

    原来是他急于安抚把事想浅了,结果反倒重挫菂菂一击,平白惹她苦闷。

    “不干你事!”她推他,不要他安慰。“反正本来,我拉不回天缺那凶马时也在苦恼,不知该如何布局才算妥当”理智析陈,尽管心口在痛“如此处理正好,若让我这易犯众怒的丑菂菂认罪,铁教你公私两难,届时事态严重,可不是三言两语巧笑倩兮便可打发的。”

    她躲,仓皇想逃

    “不对!”望江关紧抓不放。“你还有事瞒我”

    入夜了。

    月淡星稀,天空干净,正是大好天气。

    “冷吗?”忽见她抱膝环坐,望江关开口。

    “嗯”摇头,将脸埋进。

    远远,下村港市亮晃晃着,连晚风都淡染兴奋味道。

    望江关没法,这样的菂菂教他撒手不开。

    一个时辰有了吧?!她便静静坐着,高踞屋脊,不让靠近。

    “还是饿了?”试着移近,这回她没再躲。

    “欸,你说,”害怕着一张期待的脸:“在你心中我今年多大岁数啦?”

    唔他盯她眼,霍地懂了,白白担心许久,意外笑开。

    “真是傻菂菂”拍拍她头,大方在她身畔坐稳。“绕着老远,原来你是怕我和旁人一样把你当小娃啊?”

    “不是吗?”她认真。老这样轻拍她头、偷捏她脸,就没见他对铮铮做过。

    “嗯,真切年龄我的确不知,不过,应该比你外表长上许多,”望江关轻松以对:“哪有黄毛丫头像你这般钻牛角尖?老早我便用画糖儿将你逗笑了。”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吞下毁容丹的秘密,应该只有当年地窖里的近亲悉知,除非

    “你呀你,当我医道学假的吗?有人不长个子也就算了,还颇没道理地越生奇丑,直往怪异发展?”忍不住皱捏她鼻,之前没跟她提是不想她害怕,毕竟这病他没把握,只求不是绝症便好。

    “欸?啊?唔?喔”她恍然大悟,笑着哭了。

    笨爹爹

    毁容丹是特炼术葯,于体质无损,主要在改人形貌,随着年岁增长,合该出落得越美的寄主便将丑化地愈发彻底可他可他

    “你放心,我一定找到法子来治你!”以为她哭是为自己担忧,望江关哄她。

    却也是心下赌咒,再难也要与之耗上。

    呜心好暖,她哽咽摇头,断续将当年没招全的实情说了。

    “可有解法?”他听罢皱眉,微微愠怒,这东霖皇族的思虑还真令人费解,若说怕是菂菂太过媚丽招人觊觎,难道她这些年变丑了活着便好过许多吗?

    “或许木兰皇姐或菡姐儿知道吧,直待重逢那日”她说谎,看着他好生感激,这样便够,容貌于她,从来不是重要东西。

    “这”望江关沉吟,兀自寻思。

    近年情势丕变,东霖木兰因故失踪,至于妲己

    “不,不要想!”捧住他脸,真怕望江关会为她将皇亲寻来。“这样便好,我、我还不能变回去。”

    恢复就不能待在他身边了!这些年若非这副弱弱小小人畜无害的怪模样,望家寨上上下下哪能容她?

    “为什么?”望江关讶然。哪家女儿不爱娇?更何况她并非天生丑怪。

    “除、除非你嫌我!”她一急,实话泄漏一半。

    “菂菂?!”扯到哪儿去啦!

    他是怜她老受奚落;世人多见皮相,真能看进心坎的,毕竟小众。

    “倘若你不嫌我,就别打主意想找解方,”她说着,隐忍不哭。“我不在意,真的,倒是你可得仔细想清万一我容貌恢复身分泄漏的后果!别说望天阔第一个就不服你,那些世代视东霖为天仇的望族本家又会怎样说话?”

    “菂菂”望江关无言,忍不住轻抚她原该干净平常的脸颊。

    他们是怎么啦?好端端聪明两人竟一同失常,他为她想,她为他想,都惦着对方多些,都忘了自己。

    “别让我变,好不?”她求他保证。

    恢复东霖无艳的容貌就不能再过菂菂的日子了,她不要,不要离开。

    “行行行,不变不变,”他答应,感动却也更惑:“可你也得好好告诉我这些天在别扭什么?”既非“立马”受屈,也不是在意容貌,那他近来平白无端备受冷落的苦闷岂不白搭?十九岁大姑娘的心思果真难懂,望江关叹息认栽。

    “我”怔怔傻了,换她语塞。

    是啊别扭什么?自己究竟别扭什么?

    作啥介怀铮铮行止?为何在意他对待心情?几日来焦躁不安的情绪怎么霍地停了?息了,静了,平了,缓了

    几乎便可析数他沉沉心跳,一呼一吸,只在身边。

    咻咻咻

    碰!

    “放烟花了”望江关淡说,只在陈述实情。

    她看他脸,登然明白。

    方才浸溶在夜色里的一切一切豁然清晰。

    “菂菂?”她忽来扑抱,压跌他平躺屋脊。

    “别扭就别扭嘛,哪来什么理由”咕哝着,她笑中有泪。“对不住,让你担心了。”烟花会是多大事情,而他竟执着与她穷耗?

    “真没事?”望江关回搂抱她,来不及细察心底一抹异样情绪,像是失而复得,又宛似拨云见日、终归偿愿。

    “嗯。”声音发自他胸口,笑容愈多,环着更紧。“就一会儿好么?再让我占、占一会儿便让你回去看烟花”是了是了,他是惦她的,悄悄便在生命里摆放一个重要位置,神鬼不知。

    被了够了,日后连本带利,她怕无力偿还。

    “你又想到哪儿去啦,菂菂海边屋顶,不都一样看烟花吗?”望江关摇头,宠溺揉揉她发,不过见她娇赖如常,心宽了也无暇深想。

    咻咻

    “唔,不对,也或许这里更好”他朗笑,扶起她手指前方。“瞧,人家那头是人挤人抢看烟花,我和你这般惬意,漫看人挤人抢看烟花。”

    “呵”她也笑开,枕向他手臂静静靠着。

    兴致是这瞬间不依,下一刻便盼不来的东西。

    碰!

    咻咻咻

    “欸,你该走了吧?”良久,她提醒他。彷若梦境归来。

    好歹也该赶在烟花结束前让港边众人看上一眼,他是旁人眼中有守有为的主子,别老让她任性菂菂带坏。

    “要走一块儿走。”话尾未竟,她早让他紧箍着稳稳落地。“天缺还在港边等你呢,可别教我失信于他。”不见她即刻应允,竟还强横不放,威胁呵痒。

    她失笑,这等顽童也似的望家主子,怕是只有她有幸瞧见。

    “走吧”以指代梳,他为她轻整仪容,收了诙谐的眼光夜色间炯炯探来,煞是专注。“跟我走,嗯?”

    “唔。”她没法,对这男人她就是没法儿,顺搂他颈,攀着望江关半屈弯躬的肩背伏好。

    这么赶,千里神驹也没他轻功好用。

    “抓稳喔,驾”他还真当自己是马,惹得她泪花直落,只小心不让他察觉。知他费了心想逗她解郁舒怀,她吸鼻欢笑。

    “嘻”“怎么啦?”亏他真气不泄边跑边说。

    “没事”只突然想起那头不久前寿终正寝的怪老马。

    那是他捡回她的第一年,然后恍恍过了第二年、匆匆渡去第三年

    “没事就别逗我说话。”自加一句“嗳,夜晚露重,方才忘了让你添衣。”

    “不,不冷的。”更抱紧,她心满意足。

    黑暗间悄悄转出铮铮倩影,瞅望许久,怕是比两人贪看烟花的时间还多。

    “馈神祭”后两日,白苗一行由铮铮领头回返。

    不似来程有溜索接驳蓬船代步,望家寨是有名的“进得容易出得难”的深湾谷地,循势北往,层峦翠障,于人于马都是极大考验,行旅辛苦。

    “唉,怪不得白苗移居望家寨的人口越来越多,”铮铮叹道:“每回北上便得这么翻山越岭乱折腾,若我,也想就此陪娘常住不回去了。”

    “听这不像样的傻话”铮铮的母亲钿钿微笑啐道:“在苗地,你可是人人尊崇的上神之女“嫘婺”怎么一到望家寨就全泄底啦?”

    “现下又没外人”她挽着母亲臂膀,难得撒娇。

    打她六岁便被送回净苗寨依亲,说是长舅如父,实情却因钿钿当年乃叛逃有罪之身,无法继承苗教正统。

    “没外人?”轻拧女儿手臂,钿钿斜睇随行护送的望江关一眼,嘴上含笑。

    “娘!”铮铮娇嗔,倏地臊河邡根。

    “好了好了,不闹你,”钿钿抽捻绣帕,状似拭汗匀面。“倒是说正格地,近来那太公私下提问的喜事,你自个儿怎想?”

    “我”轻咬下唇,铮铮苦笑:“女儿的心思,许是只有那呆鹅不解”

    “会吗?我倒觉主子这些日子对你挺好,百依百顺的,”钿钿劝慰:“毕竟在众人跟前,男人脸皮较薄,只两个人相处时就不一样了。”

    “是么?”幽幽唏嘘,她能吗?

    她能要到比百依百顺更真切的东西吗?

    不觉水雾蒙眼,想着想着痴了。

    “关哥哥,多送铮铮一程可好?”

    隘村关口,铮铮打发随队先行,与母亲泣泪道别后,转头对望江关说。

    “唔”他正与隘村头人对话,蓦然看见铮铮神色,明白泰半。

    人群迅速让钿钿支走,很快,玥池畔只剩他俩。

    “乘马还是步行?”望江关问。

    “只要与你,不走也行。”铮铮深情凝望;既已豁出,绝不靦腆。

    “你”他吸气,复而叹息。主动牵了两马在左,右手挽她,知她白苗畏水,远远离了湖水漫走,深入树林。

    “冤家,原来你真想我走!”铮铮满足依偎,故意探他。

    “冤家”学她苗语,望江关说:“若你不走,如何能留?”

    “欸?!”她瞪大。“难不成你都知道了?”

    知她这回南来,除了参加馈神,实则隐着一桩重大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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