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姿涵应约来到凤栖酒楼。
掌柜的亲自迎接,弓着身子将那一行几人送到了三楼的雅间。雅间内似乎早有人在,这门外还留着四个看上去就极为不凡的护卫守着。
掌柜的谄媚的笑着,推门恭请凌姿涵等人进去,却在不经意间碰了下流云的手,将一颗蜡封的圆球状物体递给了她。然后就垂首站在一旁,等他们走入雅间,他才关上了门,缓步下楼,眼中早没了那谄媚的模样,反倒是一片精明冷沉的寒光。
“师兄,您今儿来的可真够早的!”凌姿涵绕过屏风进去,眸光都没来及转开,就迎面看见了坐在窗口的老者,还有他身后站着的,正奉茶的齐德海。她的眉梢微微挑了下,还算恭敬地朝他行了个礼,福身道:“臣女姿涵,给皇上请安。”
“诶,今儿这可没有皇上,只有个来听闲话的老头子。”
眯着眼睛,宸帝朝凌姿涵微微颔首,目光虽然在她身上,却仿佛穿透了她身后的屏风:“老九,也来了?都过来坐吧!”
“呵呵,儿子见过父亲。”
轩辕煌刚好从屏风后绕过来,他身着一袭月白底素色四爪蟒袍,腰间系着墨玉要带,勾勒出他挺拔的身躯,虽是一身素色的衣衫,反倒更突显他的英俊尊贵。与凌姿涵并肩而立,月白与绯红相辉映,好似深夜的冷月,与晨空的朝阳,都是如诗如画的美景。
不论是在人前,还是放在人堆里,都能一眼挑出他们来。
倒真印证了那四个字……天生一对。
宸帝慈爱的看着轩辕煌,等他们小辈互相见礼坐下后,这才让齐德海奉了茶:“丫头,在老九府上住的还习惯?没有人为难你吧!”
“谈不上习不习惯,我入京时间尚短,哪里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凌姿涵喝了口茶,用余光瞥了眼静默笑着的轩辕谦,心下就明白了,这次相邀,十有八九是宸帝用了他当借口。
宸帝打量着凌姿涵,眼底的慈祥变得深了些,似乎还夹杂着些许玩味:“嗯,再陌生也要慢慢习惯,这日后,老九的府邸可就是你的家了。”末了,还朝着凌姿涵与轩辕煌递了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老爷子用六爷的名义约姿涵来,不会只为了打听我最近过得好不好吧!”凌姿涵微微扬起眉梢,回敬他一道眼神,彼此心里却都清楚的很,她的近况,明面上的全都在他的掌握中。
宸帝哈哈一笑,转头看了眼齐德海,只见齐德海从怀中摸出一本折子,递到凌姿涵面前。凌姿涵打开看了眼,是她之前让轩辕谦交给宸帝的折子的附属。
“丫头,这折子,老头子我本是要准了的,但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了,就给你单独发回吧。”说着,他朝轩辕煌看了眼,眯了眯眼睛继续道:“不过,老头子我说话算话,若日后这小子敢对你不好,你可以随时拿这折子来,换你想要的放妻书。若他不肯,为父也会给你做主的!”
其实这折子,是凌姿涵还不知道轩辕煌全部身份时,让轩辕谦连同瀛海计划书一同帮她递交给宸帝的,大意是她要用瀛海计划的功换九王爷一封放妻书,但谁知道阴差阳错的,她想嫁的,和不愿嫁的居然是同一个人,如此这放妻书要不要的也就没意义了。
不过如今宸帝许了诺,凌姿涵想给自己留个后路也不错,就应了下来。而他又自称了为父,就是在暗暗告诫凌姿涵,那已成的事实,又好似在对这屋里的人明示他对她的肯定。
“那姿涵就多谢老爷子了,这折子,我一定好好收着。”说着,她将那折子递给了流云,让她收着。
宸帝又朗笑了声,似乎今日特别开怀,转朝齐德海的放向,指着凌姿涵道:“德海,你瞧瞧这丫头,还有口一个老爷子的叫,该改口叫父亲了!”
“老爷说的是,这婚约已定,三小姐很该改口了。”齐德海跟着附和了一句,几人的目光同时朝凌姿涵身上看去,到让凌姿涵有些别扭。
虽说这父亲二字不过动动嘴唇皮的事儿,但让她这个十五年都没叫过一声父亲的人,突然对着宸帝这样叫,她就有种被鱼骨头卡着喉咙的感觉,刺刺的疼着。
好在一旁的轩辕谦看出了她的别扭,帮她解了围道:“父亲,这丫头面皮子薄,您就别逗她了。等她与老九成了婚,再改口也不迟。你说对吗,老九?”
轩辕谦朝就坐在凌姿涵身边的男人看了眼,眼中闪过一丝刺痛,但更多的还是无奈。也许这就是他们的命吧,纵然先遇到,可现如今,他还是只能守在她身边,一如既往的用着师兄的身份,受着她的尊敬。
“六哥说的是,父亲,这杯媳妇茶您迟早要喝的,也不急在这一时。”玩味的看了眼轩辕谦,轩辕煌邪魅的眸中闪过一丝沉重。他用余光扫过面色淡然,却微微有些别扭的凌姿涵,低笑了声,转即又朝宸帝看去,拱了拱手道:“父亲,刚巧今日您在,儿子正有事要向父亲告个假。”
“哦,你说说。”听说要告假,宸帝心里就猜到了七八分。
“儿子想带姿涵去行宫照看太后,并把她老人家带回来。”顿了下,轩辕煌看着一直在喝茶的宸帝,改了称呼道:“还望父皇恩准!”
放下茶盏,宸帝用指尖扣了扣桌面,沉吟道:“也好,你有这孝心,朕甚是欣慰。准了!”
“儿臣,谢恩。”轩辕煌起身郑重一礼,却被宸帝扶住,转眼又朝凌姿涵看去:“丫头,你可愿随行。”
“臣女本就该进宫向太后当面谢恩的,自然愿意。”听着宸帝那并不是疑问的疑问,凌姿涵还有说不的权利吗?再说,她本也想去行宫那边一趟,倒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是想借此机会,去东陵使臣驻扎的地方,探探虚实。
宸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抬起下巴朝正对面坐着的轩辕谦看了眼,望着他儒雅的笑容,眼中闪过一道深意,随即垂下眼帘道:“老六,你们兄妹两叙叙话吧。煌儿,你随朕到里屋来,朕还有事交代你去办!”
话音落,宸帝已经扶着齐德海的手站了起来,转身朝里间头走去。轩辕煌转脸看了下凌姿涵,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下,随即松开,跟着进了里屋,留下凌姿涵与轩辕谦坐在原位,身后站着各自的心腹。
“师兄,此番约我,可有什么事儿?”
若不是因为宸帝他们还在,凌姿涵都想对轩辕谦翻白眼的吼一句:你坑妹啊,下次在约见能不能别把你爹带来啊!你妹我看见你爹,就深表头疼,感觉这脑袋随时都会搬家的有木有!
看着她微微吭怪的眼神,轩辕谦有些无奈的温和一笑,儒雅的脸上温和如初,可眼中却闪过落寞的神色,被温和的假象所掩盖了。
“北燕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索性损失不多,还赚得回来。”凌姿涵不以为意的说,但眉宇间却露出淡淡忧色。
“你到看得开。”轩辕谦朝阻隔着里间的门瞧了眼,温雅的笑着,轻摇折扇,与她交换了个眼神,继续道:“那我告诉你两个你不知道的消息。”
“什么?”凌姿涵有些好奇。
轩辕谦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水,沉声道:“眼见着暑天就要来了,这次皇家出行,去行宫避暑的名单里,有你,还有消失了很多年的国师。”
听到了“国师”二字,凌姿涵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僵了下,却尽量保持着那份镇定自若,淡淡的应了声,头也没抬的问:“那第二个消息呢?”
轩辕谦看着她,放下茶盏,眸光瞬也不瞬的凝视着她的脸,声音却压得比之前更为低沉:“你师父知道了你被赐婚的消息,正一路朝着京城赶来。”
凌姿涵倒抽一口凉气,猛地抬头看向他,眼中布满的不使惊讶,而是惊恐。
看着她如此表情,轩辕谦无声的叹了口气,神色似乎比她还要感到头疼的说:“不仅如此,他一路上的开销,签的都是凤颜阁与我尧王府的名字……”
这“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凌姿涵的手还是难以遏制的抖了下,茶杯陡然翻了,茶水洒了一桌子,杯子在桌子边缘磕了一下,然后直接落在了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原本就寂静地屋里,显得格外突兀。
里间也听见了这动静,只见齐德海探出头来,略带担忧的朝这边瞧了眼,还未出声询问,就听背对着他的凌姿涵对着轩辕谦道:“师兄你不适合说笑话,太冷了,惊得我杯子都掉了!”
轩辕谦低笑了声,“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转即微微抬头,做出这才看见了齐德海的样子,勾起那温和的笑容,朝他颔首。然后又转回头看向已经捡起了杯子的凌姿涵,询问她有没有烫着。
见他们没事,齐德海又关上门,回了屋内。
听着那关门的声响,凌姿涵抬眸与轩辕谦对了一眼,有将话题转会那个“惊喜”上了。
“师兄,你不是说我那个威名远扬、中外皆闻,实则欺师骗祖,且坑爹坑徒的毒尊师父吧!”话中抱着最后一丝期望,心里却没抱任何希望,甚至觉得,能干出这种事的,若是她师父不认,那这世上就没有会认的人了。
不由地,凌姿涵感觉,噩梦即将临近了。
要知道,这毒尊的劣行,那是师门公认的,她那些师伯师叔对毒尊的评语就一句话……比恶魔更像恶魔的混球!
扶额,轩辕谦微微皱起眉头道:“我师父飞鸽传书来说的,让我们好提前有个准备。夏阳听了这消息,二话没说,收拾东西借着办事的借口跑了。安凉师叔称病,还让四龙陪着他,也不要接这烫手山芋。巧的是,我这后头几日有事要回封地一趟,所以,师叔就麻烦你了……你应付的来吧!”
深吸口气,凌姿涵没有接话,只是面色不佳的低头喝茶,陷入沉默。
又过了会儿,里间的谈话也结束了,出来后,宸帝就在轩辕谦的护送下,先行离开酒楼,而凌姿涵则同轩辕煌一道离开。
原本是想回凤颜阁看一看的,但现下一想到她那坑爹师父要来,凌姿涵就头皮发麻,没了心情。只让流云帮她去凤颜阁,把账目带回来,自己随着轩辕煌先回了府。
流云借着树木的遮掩,飞檐走壁的来到凤颜阁。随着身形闪过,连门口守着的,招牌似水灵灵的姑娘都没有看见她。
普通人没有看到,但招呼客人的豆蔻却听到了响动,转头朝门口看去,见了是流云,这才迎上前道:“哟,我还以为是进了贼呢,原来是流云你个小蹄子!”
“我奉命来拿账簿。”并没有理会豆蔻的调侃,流云淡淡的说了句。
转眼,又看向凤颜阁四周,一票姑娘将胭脂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询问着自己合适的香粉,也有些大家小姐,在屏风后由专人招待,一一试着香。男客区域,也是由不少人,排队等候着结账。出去的客人手上都带着几盒香粉,有给娘子的,有为女儿挑选的,还有孝敬母亲的,但最多的还是给自己买的,可不论是那一种,都能让他们高高兴兴的回去。
“账簿在账房里,我等会儿带你去取,你先去后头坐会儿。”豆蔻见她在打量四周,眼梢不觉露出些得意的神色道:“怎么样,还算热闹?”
“不错,我会如实对小姐说。”
三句话不离凌姿涵,这让豆蔻不由得摇头,啧啧道:“你个小蹄子,眼睛里除了‘你家小姐’还有谁啊?我瞧着,你日后要是有了夫君,他还不要被‘你家小姐’给酸死!”
流云颊边微红,眉头却微微皱起,瞪了她一眼,嗔道:“你才小蹄子,说话越来越没正样了,都是小姐往日里给你们惯坏了!”
“你看看,又来了。”豆蔻摊了摊手心,表示自己并没有说错。
“呸,我瞧着,是你日后若要有了夫君,可怎么受得了你着性子,活像个泼猴儿似的,真真需要个混世魔王来降服你!”
“哟,这可太少见了,我们稳重自持的流云居然也有说这话的时候,呵呵。”
豆蔻浑然不在意的取笑流云,却不知能当夫君的混世魔王没来,混世恶少倒是来了一位,此刻已经走进了凤颜阁的大门,身侧站着名十五六岁出头的贴身奴才,一直弓着腰,神色谄媚,显得极度猥琐。而他身后还带着四个护卫模样的人,围在门外的还有一群家丁打扮的人。
“掌柜的,掌柜的呢!见了小爷来,还不伺候着!”
门口一头脸白净,却非要摆出副恶霸像的男人站在门口。他手上摇着尺长的折扇,识货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那折扇的乌骨是千年沉香木,寸木寸金。再瞧他身上那身行头,同样是价值不菲的华衣,可在豆蔻胭脂等人眼里,他就和披着金箔的跳梁小丑一样,只觉好笑。额上是一抹红色抹额,束发的小金冠上嵌着颗硕大的明珠,若是再插两支孔雀翎,他都可以唱戏去了!
眼瞅着他人没进来,屋里买香粉的姑娘们一个个的就变了脸色,似乎很害怕的朝后躲了有多,若不是门口被人围了起来,估计早就夺门而逃了。至于男客区,那些个男人们胆小的只是面露不悦之色,胆大的发出不屑的唏嘘声。至于贵客区,那些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大概是怕得罪了这人背后的权贵吧!
那人身边的奴才跟着也是一阵呼呵,狐假虎威的模样,倒是十足的狗腿子:“苏二爷来了,你们这些个穷酸气的还不给爷滚出去!你们几个,冷着干嘛呢,还不把你们凤颜阁的幕后老板请出来,贵客登门,哪有不请自招待的道理吗!”
这个苏二,是苏将军府庶出的二少爷,但因其母极为得将军宠爱,也将他惯得尤为嚣张。可他偏偏是家中兄弟里最没本事的一个,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在京城也算是一霸,强抢民女,打伤平民的事儿常有发生。恶迹昭著,却因为头上又祖荫庇佑,而无人敢动。
“哈哈,都说这凤颜阁的幕后老板,是天下第一美人,我们今儿倒也沾了光,能见上一见”“是啊是啊,不知道是位怎样的美人,有没有我们十二姨好看”“我们公子爷的的女人,哪一个不如花似玉,瞧着她躲躲藏藏的,怕有的只是个虚名了”……
小厮们跟着附和,鼓动着掌柜的出来。四位护卫则动手将阁内众男女给赶了出去,即便对女人,也丝毫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情。
倒是门口的那华服恶少,眯着眼睛,色迷迷的瞧着被推搡出去的姑娘,叫了声:“哎呦,爷平日里怎么教导你们的,对美人要怜香惜玉,怜香惜玉!你们都给爷小心着点,把男人给扔出去就成了,若是美人就留下来给爷瞧瞧。”
流云在旁看的没由来的觉得恶心,但事先凌姿涵有交代,凤颜阁敞开门做生意,不能惹是生非,万事以和为贵,这是为商之道。所以她们忍到了现在,都没动手,只是观察。
可结果表明,这人就是来砸场子的,那也不用客气了。凌姿涵在五年前凤颜阁开张时,还有所交代,就是凡来闹事者,他若想踏平咱们凤颜阁,你们就把他给我踏平了,踩不平,就用辊子碾平了!
于是,一向快人快语的豆蔻飞身上前,三拳两脚遏制住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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