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得有些尴尬。
“阿七,是我喝多了。”楼非白先开了口,系好扣子缓缓走到桌边,清淡的语气令她很不是滋味。
楼非白将砂锅的盖子轻轻掀开,白色的热气蒸腾而上,浓郁的香气顿时充斥了房间的每个角落,砂锅内色泽红亮的五花肉还在锅内滋滋地往外冒着油,竟是一锅刚从炉子上端下来的红烧肉。
“师兄,你……”宁天歌禁不住惊喜,从榻上一跃而下,刻意忽略刚才的事,随即便觉出不对,“你怎知我今日会来?”
“我并不知道你今日会来,”楼非白取过一只干净的瓷碗,夹了几块肉放到她面前,又拿了双筷子塞到她手里,“吃吧。”
“不知道?”她看了看碗里的肉,又看了看他,不解地问,“那你做肉干什么?”
“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做好肉等着你。”他没有看她,掩去眸中的痛苦之色,只是挨个儿晃着酒壶,晃了半天却没一个晃出酒来,他盯着眼前的酒杯,淡淡道,“我知道你出了狱……昨日,我看到你跟安王在一起。”
她跟墨离?
“你在哪里看到的?”宁天歌问得有丝小心翼翼的味道。
“街上。”楼非白浮起一丝苦涩的笑,“昨日得到消息,说你被人从刑部带入宫,我很是不放心便去了宫外等,却一直没有等到,找了人打听才知道安王早已离宫,我只好回来,却不想在街上看到你与他……”
街上,正好就是她与墨离‘亲密无间’的时候。
宁天歌蹙起眉头,明白了楼非白的异样到底出自哪里。
那般亲昵的举止,那般温柔的对视,他没有看到她手里的银针,却将她与墨离的暧昧尽收眼底。
所以,他一夜未眠?
所以,他将年夜饭搬到了房间里,设想她就坐在他旁边,与他一同过除夕?
所以,他从昨晚一直饮酒到今日,却仍不忘在大牢里对她说过的话,为她炖上一锅红烧肉?
所以,他刚才一时失控,有了那般失常的表现……
心里微涩,她无奈一笑,“师兄,你也知道,我与他之间不可能发生什么。”
楼非白眸光似乎一亮,随即又很快暗了下去,起身出门,再回来时,手里已多了两壶酒。
“师兄,我陪你喝。”她伸手拿过一壶,头一仰,对着壶嘴就喝了下去。
这一喝,便喝到了晚上,待宁天歌泛着熏熏醉意从楼府出来之时,外面已是满天星斗。
她怔怔地望着这冬日难得一见的星光,独自走在这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脚步声的夜晚。
这样的夜,一切都是静的,偶尔从旁边屋舍里透出的灯光温柔得如同母亲之手,抚摸去她心头淡淡的怅然,然而越是无声,脑海里奔腾的思绪越是想要挣脱她的禁锢跳跃出来,想要搅乱她平时的冷静。
楼非白喝了很多酒,一直很平静,没有再发酒疯,但是他眼里的忧伤却浓烈得让她心痛。
他说,阿七,我想念以前在无崖山上的生活了,那个时候只有我跟你,虽然冷清,可我从不觉得寂寞。
他又说,现在不会再觉得冷清了,不管在哪里都有很多人,可是,我却越来越觉得寂寞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楼非白一直是个很潇洒恣意的人,不管是在无崖山跟她一起拜师的时候,还是为了她在京都管理无觅的时候,她每次见到他都能在他脸上看到属于他的神采飞扬,然而自从她回到京都,他脸上的笑容一次比一次浅淡,喝酒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直至昨晚的彻夜买醉。
她不是无心之人,十年以来的朝夕相处悉心呵护她怎可能没有感觉,可是她的心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遗失在那场爆炸中,很难再找回来了。
后来,楼非白还提到了墨离。
墨离……
她作了个深呼吸,将他摒弃在脑后。
她与墨离,是在这时空中的两条交叉线,虽然会有交集,但最终会在交集之后错身而过,彼此走着属于自己的路,越行越远,没有再次相交的可能。
足尖轻点,一路施展轻功,雪白的衣裙轻舞飞扬,她如一朵夜间绽放的幽兰,飞越在京都的巷道屋檐上,任清冽的风吹拂起如云黑发,轻盈如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