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医院,情况比雷牧天和林笑想象中的更糟。
吕晶晶躺在病床上闭目假寐,脸色有些苍白,而视线内并不见向启凡在病房内。
雷牧天找了个护士问了情况,才知孩子的离开不是意外,是吕晶晶的决定,就在早上,她来医院做了人流。向启凡追到医院时,手术已经结束了。
那护士当时就在这病房,就看那个男人猩红着眼眸,那双大手像是铁钳一样狠狠地钳住吕晶晶的肩膀,剧烈地摇晃,问着她“为什么”!从男人的神情、举动,不难看出这男人对那个被打掉的孩子,该是很在意的,否则绝不会那么疯狂。只是不知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女人执意要打掉孩子。不过那女人虽在那男人面前一副冰冷、不在意的模样,甚至气走男人,但从男人离开后,她凄然抚上自己小腹的素手,护士不难看出,她对这个孩子还是有感情的,至少该是不舍的。而那个男人就更别说了!
护士跟了他一路,当她看到住院部拐角的那一幕,她也不由动容。
那该是怎样的触动和心殇,才能让这样一个高大的男人抱着脑袋一点点绝望地顺着墙根滑落到地上。
虽然隔得很远,可是护士还是听到了他痛苦的呜咽声。
只是当时还要值班,护士也只能在无声中离开。
但两人的反应却是久久地停留在了护士的脑海中,却是不知,怎样的纠葛才能让两个明明都有情的人,互相伤害。
现在看着雷牧天,虽然护士不知道他具体的身份,只是他身上散发的气场却不难判断,他的存在感。不由地,护士对他很信任,便一股脑地将自己所看到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闻言,雷牧天点了点头,记下了护士的名字,同时嘱咐她多照顾吕晶晶,便回身去寻林笑。
林笑这会正坐在病床旁,看着病床上的吕晶晶,心里忍不住一抽一抽的。
虽然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是她知道,吕晶晶从来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能让她放弃孩子,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向启凡对她做了什么!
而无疑,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只要想到向启凡那花天酒地的性格,该不是他又重新不安分了吧!
想到这,林笑真恨不得骂死他!
这么想着,雷牧天走到林笑身旁,林笑却是毫无所觉,雷牧天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习惯性地抬头,没发现雷牧天,倒是对上刚刚赶到的蒙小妍和西门龙。
蒙小妍脸上也十分凝重,咋一听这一消息,她和西门便赶来了。
即使一路上蒙小妍做了许多设想,现在看着这情形,还是觉得,有些迈不动步子。
吕晶晶恰巧在这时醒来,睁开眸子便看到了林笑和蒙小妍,两人的脸色异常严肃,倒是吕晶晶一脸淡然,好似现在躺在病床上,没了孩子的人不是她一般。
“你们来了。”
吕晶晶笑着道,只是那抹笑格外虚弱,透明地好似彩色的肥皂泡,手指轻轻一戳,便会破裂一般。
“阿卷……”
林笑唤了一声,小手搭住吕晶晶冰凉的素手,说实在的看着吕晶晶这强颜欢笑的模样,她这心里的疼痛真是愈发。
这些年,吕晶晶于她,除了是挚友,更像是一个大姐姐。
从第一次见面,她提着板状打跑了那个有露阴癖的大叔开始,再到她每次悉心地帮自己检查身体、叮嘱自己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还记得好多次,都是阿卷从中劝慰,那时候不懂事的自己才没和雷牧天闹别扭,说起来她除了保护自己,更多时候,却像是一盏明灯,在她迷惘的时候,给她指引。也因此,林笑对她一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依赖,这世上除了雷牧天,林笑最能依靠,最本能地想依靠的人,怕就是吕晶晶了吧。
只是现在,看着这样的吕晶晶,林笑的感受就和初次知道雷牧天因为自己而进行开颅手术的一般。
除了埋怨老天不公,更多的却是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保护他们,眼看着他们受伤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想到这,林笑不由看了一眼身旁的雷牧天,再将目光转向吕晶晶,林笑眸中的坚定多了几分。
“叔叔,西门,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小妍、阿卷还有话要说!”
林笑说完,便动手去推雷牧天。
蒙小妍见此,亦对西门龙下手,得说,这个大佬级的人物,对着这两个小妮子,除了没辙还是没辙!
于是,病房被清空,只剩下三人。
“阿卷,只剩我们了。”
林笑笑着道,同时和蒙小妍两人合力将吕晶晶扶起,垫高了靠背,让她坐起。
“阿卷,想哭就哭吧,我和小妍不会笑你的!真的!”
此时,林笑和蒙小妍两人一左一右坐在病床两边,听得林笑的话,蒙小妍也跟着点头,那副认真的样子好似重点不在哭,反倒像是在笃定两人不会笑话蒙小妍一般。
吕晶晶见此不由失笑,却不想,再看两个小妮子,眼眶都已经有些红了。
尤其是林笑,那满眼眶的水雾,眼看着便要流下来了,却不管不顾,只灼灼地看着吕晶晶道,“阿卷,你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会好受一些的,真的,你要是不愿意和我们说,就哭吧,现在只剩我们三个人了,没事的。”
得说,林笑这哄人、安慰人的功夫真是太拙劣了,可就是这样质朴、没有任何技巧的话语,却是让吕晶晶鼻头有些酸。
她一直以为自己该是不会再哭了,这么久,即使有泪也该流干了。
可是看着这两个小妮子,想着过往,眼角竟不由自己地湿润了。
一时间,两行清泪,滑出眼眶。
三个人一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抱在一起哭,或者说此时她们只是纯粹地想哭,想发泄,却没有针对特定的人或者事。
也不知道三人抱在一起哭了有多久,林笑和蒙小妍的两双眼睛都已经红肿地像是两颗核桃,到是吕晶晶这个需要安慰的人,只是眼睛有些发红。
三人互相看了看对方,不由破涕为笑。
“小妍,你好像兔子啊!哈哈!”
“去,你也不照照镜子再说,阿卷,你看笑笑自己!”
“好了,你们两个半斤八两,赶紧去洗洗吧。”
吕晶晶说着,推了推两人,让两人去病房旁的浴室,两人边走还边互相打趣,吕晶晶看着那笑容愈发。
得说,这两丫头就是两活宝,这一通折腾,吕晶晶倒是少了几分哀戚。
那布满阴霾的心空好似被两人扯开了一个大洞,而那虽然微弱却光明的阳光便这样肆无忌惮地射入这颗冰冷黑暗的心里,一点点,散布着温暖和希望……
林笑和蒙小妍洗了把脸,三人又说了会话。
对于向启凡和孩子,她依旧没有多说,不过却表示自己很好,又嘱咐了许多。
林笑当时并未察觉吕晶晶的异样,可是不久之后再想她此时的行为,才发现,原来阿卷是一早便起了离开的心思了。
不过那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好像是个春雨连绵的日子,向启凡收到了吕晶晶的快件,里面不是别的,而是她已经签字的离婚协议。
向启凡带着怒气便直接将那见鬼的离婚协议撕了个粉碎。
这一个月,他将自己关在公寓里,几乎不见天日,每天闭上眼睛、睁开眼睛都是在医院见到的那一滩粉红的肉,那还是他的孩子!
他恨,他气,他巴不得直接去医院掐死吕晶晶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可是,舍不得。
即使怒火几乎要将他自己烧毁,可是他还是找了看护,找了院长,甚至不忘给林笑打了一通电话,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想想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对那个女人狠不下心,总是无尽的纵容着,即使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他也乐此不疲。外面很多人都说吕晶晶,这是母凭子贵,原本丝毫不遭人待见的豪门少奶奶,现在一遭得孕飞上枝头,成为了真正的凤凰,被向家大少捧在手心,还捧得高高的!
可是没人知道,不是母凭子贵,而是子凭母贵!
他向启凡想要孩子,还怕没有女人帮他生养?笑话!他真正稀罕的哪里会是孩子,从来都只是他和她的孩子,而外人之所以有这样的臆测,只是他想假借孩子的名义找个台阶,给自己和吕晶晶一个重新的开始。就像这个孩子,全新的生命,全新的希望,全新的开始,他和她,还有他们的孩子。
从此,他们的世界没有针锋相对,没有逼迫,没有冰冷,也没有唐季礼……
想到这,向启凡不由再次捏紧了拳头,她这般狠心打了自己的孩子,又亟不可待地给自己寄这劳什子的离婚协议,就是为了投入他的怀抱不是吗?
哼,不可能!
向启凡如是想着,也顾不得换衣服,只拿了车钥匙便急急到了停车库。
红色的法拉利一路疾行,却越驶越偏,一直驶到城郊的老城区。
因为路太窄,向启凡在路口便停下车子,径直往最里面的一栋老房子奔去。
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吕晶晶可以甩下一份离婚协议一走了之,可是吕妈妈不行!还记得当初自己带着孕中的吕晶晶来看望她,她还很高兴,中途又支开吕晶晶,抓着向启凡的手让他多包容吕晶晶,说是吕晶晶这丫头从小没了父亲,性子要强,可也太倔,很多时候总会浑身刺。还说了许多吕晶晶小时候的事,后来是吕晶晶回来了才打断,不然,向启凡还真能听听她从小干过哪些荒唐可笑的事。
想到那时候,向启凡嘴角不由勾起。
那时候,他还一度以为,这个孩子是他们命运的转折点,可是不曾想,这个转折竟然这么短。
思绪飘远的功夫,向启凡已经来到了老房子前。
只是向启凡没想到的是,不管按门铃还是敲门,门内一直没有反应,起初向启凡以为是吕晶晶刻意避开自己,可看了看房子,不仅窗户紧闭,窗帘也被拉起,倒是像久无人住,可是按道理,吕妈妈身体不好,而且这把年纪,吕晶晶应该不会为了自己的事惊动吕妈妈才对的!
想着,向启凡敲开了隔壁的大门。
应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她打开门上下打量了向启凡一番,才问了句,“什么事?”
向启凡一身的家当不算廉价,只是这一个月……就说身上这套衣服,不仅散发酒味,甚至都有些发酸了,好在向启凡这张脸除了有些胡子拉碴,还算是正气,至少眼前的阿姨看了还觉算是顺眼。
不过此时向启凡也顾不得,这阿姨对自己顺不顺眼了,自称是吕晶晶的朋友便赶忙问了吕妈妈的事。
那阿姨闻言神色变了变,又四处瞧了瞧,好似特务一般,压低声音才道,“那家的女人没了,就在上星期一,好像是夜里去的,她女儿哭得都晕过去了呢!后来还是楼上的老张给她掐人中,掐了好一会才醒的。说来也怪,之前还哭得死去活来的,醒来倒是跟个木头人似的,不哭不笑,谢谢了当时在场的几个人便赶着他们离开了。后来听说,头七都没过,她就把她妈火化了!前几天这家房子就开始关得紧紧的了,一点缝都不透!对了,听说啊……”
说到兴头上的阿姨越说越起劲,说了许多坊间的传说,可向启凡却是一个字也没听去。
直到回到自己车上,他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雨淋湿了大半。
可是这些却都无法掩盖他心口传来的绞痛,一抽一抽的,好似被生生剜去一大块一般,他知道,没了吕妈妈的羁绊,吕晶晶这次是真的走了,自己真的要失去她了吗?
想到这,向启凡只觉全身都没了力气,软软地倒在驾驶座上。
此时的他,只觉呼吸都想刀割一般,疼得让人想嘶吼都没有力气,就像那些毛毛细雨都化作一根根利刃,毫不留情地扎在他的身上,化作无数的游虫,在他体内游蹿。疼,却不致命,好像就要他不停地感受这疼痛的滋味一般。
而就在他不停地疼的时候,眼前却不停回放着自己和吕晶晶过往的一点一滴。
有她得逞后勾着嘴角坏笑的样子,还有她木然冷淡的样子,也有她坚强伪装被戳破后无措掩饰的样子……却不想全都刻在了向启凡的脑子里,烙下了痕迹,磨灭不去……
可是想到那冷冰冰的离婚协议书,向启凡不由无力地苦笑。
他所做的一切都成了幻影,女人啊,于他,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用心!
无心,便会无痛,也就没有现在的狼狈样了吧。
吕晶晶,你这辈子最好别再落入我的手里!
向启凡在心里如是道,脚下却是毫不留情地踩下了油门,飞驰而出……
四月底,白梁市的已经全然一副春天的模样,草木新生,不少花朵也接连竞相开放。
然,吕晶晶的事情却像是一个过不去的冬天,笼罩着向启凡、林笑、蒙小妍、西门龙,乃至是雷牧天这些日子也跟着有些萎靡。
不过好在,林笑和蒙小妍算是做到了化悲愤为力量,心里有多郁卒,那读书便有多用功。
半期考的成绩出来时,两人双双挤入年段前五十名,这次月考虽然没有进步,却保住了目前的排名,也算是可喜的。不过现在,她们更关心的是即将到来的市质检和省质检,这两次如果排名还能稳定,那么对于随之而来的高考而言,无疑就是吃了两颗定心丸。
所以,接下去的五一节,两人也都没心思出去玩。
下午,吃了午饭,林笑便站在落地窗前看远处的风景,因为入神,也没注意到雷牧天走近,直到他的铁臂环上自己的腰际,林笑才回神,转头便对上了雷牧天的黑眸。
“最近瘦了。”
雷牧天说着,大掌在林笑的小腹上作尺子状丈量了一圈,又补充道,“小猪仔最近在闹减肥?”
闻言,林笑一把拍开雷牧天的手掌,佯怒道,“雷牧天,你皮痒了是不是?”
话落,林笑似又想起什么,眼眸流转又道,“再这样,仔细你的屁股!”
这是在学着雷牧天以往的语调了。
雷牧天失笑,两人倒是许久没这样轻轻松松地开玩笑了。而这笑声,就是有魔力一般,一点点便驱除了两人周身的低沉和阴郁。
又说了会话,林笑索性了拿了书本坐在窗台上,雷牧天也如法炮制,捧了文件。
如是,两人面对面披着毛毯,坐在窗台上,窗外的阳光倾泻在两人身上,构成一幅分外唯美的画面。
此生若得一人如此相伴,怕是也无憾了吧。
不过,睡前,林笑依旧在作祟的那点不安,还是让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之后,轻轻推了推雷牧天。
“失眠了?嗯?”
雷牧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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