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解救一时冲动,使自己陷入险境的月癸,小桂只得跟着奋不顾身!
这小鬼镇定逾恒的飞身凌空,冲入箭雨之中,双手蓦然齐扬。
“离难!去。”
他左手倏抛,一道黑影镖出;同时,右手探剑,猝然挥甩!
滴滴血珠,在这小鬼双臂挥摆之际,划着微小弧度溅落地面。
天空突然亮起一团硕大光球,隐去小桂的身影。
几乎不分先后,一声霹雳暴响!
朗朗晴空蓦然现出一尊高逾丈余的披甲木雕神像,神像挡在月癸身前,千百只利箭“夺夺!”有声的射在这尊神像上!
丈高的木雕神像不仅为月癸挡住了利矢,同时为小千和客途他们提供绝佳的掩护。
客途身形一闪便到了月癸身边,他迅速将这ㄚ头拉回藏身的岩石之后。
小千弹指挥腕,一群儿拳大的虎纹毒蜂,振动巨翅,发出骇人的“嗡嗡!”鸣响,分做两队,飞入小径两旁的野林之中。
林内不时响起人声斥喝,偶而也有人因为“中针”而发出一、两声短促的惨号,但是毒蜂攻击的结果,并未达到小千所预期的成效。
“我就不信你们这些痞子有多厉害。”小千卯起性子,哼鼻道:“还不快快给本天师现出原形!”
他右手再挥,一把黑溜溜的豆子,有如落雨一般,沙沙撒向两旁树林。
“天将领兵荡群凶,金刚怒目势不同,持枪披甲显神威,万方号令尽施行。恭请太乙雷声应化伏魔大天尊,率领九天神将雄兵降临。急急如律令!”
空中霹雳猝响,金蛇乱窜,一道青白电光呼轰劈落!
霎时──千百名披盔带甲天兵神将,在一名赤眉环目,表情凶悍的丈高神人统领下,旌戟如林,兵分两路,杀进野林里!
一时间,山野之中人声斥喝,金铁交鸣,颇有两国交兵,战云密布的声势。
藏在林内放冷箭的小人,再也无法隐藏其身,纷纷暴露身形,与小千施法请来助阵的神兵神将打得不亦乐乎。
混战既起,敌人自然无暇继续施放冷箭,小桂等人的窘境方得解除。
小桂人在空中,剑光倏敛,现出身影。
他瞥目林内,瞧清楚敌人身分之后,忍不住火上心头,重重一哼:“好,果然是生死无忌、又见不得人的‘巴彤教’!”
辨清敌人正是死缠烂打的“老相好”前后两回尽找麻烦,勾起这小鬼满腔新仇旧恨,他不顾自己右臂中箭,鲜血淋漓“干将宝剑”往左手一交,猝然挥振,人即如曳空流星,倏地扑落林中!
小千好整以暇的搔着下巴,望着自己请来的天兵天将,兀自喃喃自语的研究道:
“唔,效果好像还是没有比师父练出来的好咧!”
他眼前忽见人影一闪,小桂已投入战场。
“噎!这小鬼亲自上戏啦?”
小千哪还有心情蘑菇,身形略微闪晃,业已射入林中,驰援直捣黄龙的小桂。
客途见状,高声示警的叫道:“小心点!”
当下,他亦不怠慢,施开“千里一粟”身法,紧随二人之后,也跟着入林。
天知道,他那句“小心”到底是叫给谁听来着。
月癸正为方才那趟来去鬼门关前的经验而冷汗遍体,她刚呼出一口大气,心跳尚未完全恢复正常,眼前已不见其他叁人踪影。
她不禁翻个白眼,自嘲道:“唉,打打杀杀的日子,真不是善良老百姓应该过的生活。还好我有一颗足够强壮、而且十分冷血的心脏,否则早被这种腥风血雨的日子活活吓死了,哪还能活得如此愉快。”
然而,林中大战方酣,已容不得这丫头继续她自我消遣的感慨。
月癸正打算举步跟进,加入混战,却看到自己面前地上躺着小桂抛出的“替难神偶”
她弯下腰拾起木偶,只见上次曾被火烤焦的“替难神偶”这时已折臂断腿,身上更是千疮百孔,箭痕无数!
“乖乖!有够惨。”这丫头忍不住咋舌道:“难不成,这就是我这次的死相?”
看着木偶,她又是吐舌、又是耸肩,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此时,树林之中不断传出人死之前的惨嗥和呻吟之声。
月癸拿着木偶,手提“无情竹”掠入林中,正好瞧见小桂他们收拾掉最后一个对手。
“全玩完啦?”
“等到来,母鸡都会啼了!”
小桂口里啧弄着,一边将宝剑回鞘。
直到此时,他才开始感觉自己失血过多的手臂已经麻痹,几乎无法动弹。
这小鬼一边哇哇直叫,一面要客途帮他处理伤口。
客途以无限忍耐口气叹道:“你非得每次都把自己搞的如此惨烈才行吗?”
小千嘿嘿一笑,习惯性的挑拨道:“哦!小鬼,你师兄已经对常常要帮你收拾善后的烂摊子,感到厌烦了。”
“下次我会记得让你帮这小鬼上药包扎。”客途对于如此煽动的言词,无动于‘哀’道:“老实说,我不是个习惯见血的人。”
“嗳,嗯,哦”小千和月癸不约而同发出不信任的怀疑声。
“师兄是说真的啦!”小桂明知无用,不过仍然公开为客途的言论背书,表示对师兄的“死忠”支持。
小千顾左右而言他:“对了,小鬼。没想到你的左手剑,使得也顶俐落的嘛!”
客途和小桂相视苦笑,因为只有他们师兄弟俩心里明白,这一次,客途可真的是实话实说。他百分之百是个不惯见血的人。不过,这事他们师兄弟俩也知道说了没人会相信,因此早就放弃多做解释。
客途为小桂处理妥伤势,四人无视遍地的死,动身离开遇伏的山林。
小桂接着小千提出的话题,嘿然得意道:“一般人用拳或用掌,习惯使用两手,为什么用单剑不是只练右手,就是只练左手?我个人认为,那是因为偷懒的缘故。他们练成右手,心想反正只用单剑嘛,自然懒得再去练左手剑。如果,万一遇上像我这样右手受伤时,那种人只好叫天不应,或是等着挨刀受剐了。”
这小鬼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侃侃而谈道:“我就是为了预防这种情况,所以练剑时特别用功,不但右手能使一手好剑法,也要求左手的功力不能比右手差。这就是自我提升而做的自我要求,懂了没?”
“真的?假的?”
小千和月癸以不信任的眼光望向客途,要求证实。
客途干咳一声:“这小鬼当然是在放屁!”
小千忍不住“噗!”地喷笑。
“我就知道!”月癸睨眼糗道:“又有不是人的家伙在说鬼话连篇。”
小千好奇问道:“客途老大,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为什么这小鬼能把左手剑也练得如此有模有样?”
客途望了小桂一眼,温吞吞、慢条斯理道:“他呀,他是因为有一次在山上着无聊,没事跑去逗一群大马猴玩,结果惹恼那群没有人性的家伙,被众猴‘围咬’,最后双拳难抵数口,被大马猴咬伤右手,整整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不能用那只手,所以不得不练就使用左手的本事。”
客途微顿一下,接又哼笑道:“不光是用剑,下次有机会,你们可以叫他用左手拿筷子,或是写字给你们看。我保证,这些本事他也都不差!”
小千和月癸闻言,同时哄然大笑。
“果然是这小鬼才有可能干得出来的糗事!”
面对他们二人的讪谑,小桂依然笑容满面、愉悦万分,显然为自己过去的“成就”得意无比。
“真是败给你了,君小鬼!”这小鬼脸皮之厚,直令小千不能不揖手为礼,长拜反讽,深表佩服。
“承让!承让!”
小桂就有本事脸不红、气不喘的拱手回礼,接受“恭维”
对于任何只有他能办到,无人堪虞比拟的事,就算是糗事,他也永远能够自我陶醉、乐在其中。
小千好气又好笑的了这个不要脸的小鬼一拳,然而他一时错手,在小桂的伤臂上,当场痛得这小桂鬼哭神号,惨叫不休!
月癸尚且以为小桂在装佯,没好气道:“你鬼叫、鬼叫什么?难道想把‘巴彤教’其他杀手全部叫过来才甘心?”
小桂痛得直掉泪,对于她如此“残酷”的言辞已无暇理会。
小千拼命打躬作揖直抱歉,对自己的错手之举打从心底深感“罪恶”
“早告诉你们别老是爱玩吧!”客途省下所有的同情心,倚老卖老道:“玩来玩去,迟早得出事的。你们就是不听老人言,活该!”
小桂以十足的委屈,加上百分之百哀怨的眼神瞪了小千一眼。
然后,这小鬼才抚着伤处,龇牙道:“刚刚小辣子的顾虑不是没道理。臭牛鼻子,你还不动手?”
“动手?”小千雾沙沙,茫然问道:“动哪门子的手?”
客途提示道:“小鬼的意思是,既然确定后有追兵,为何不干脆在这山路上布些设置,以防方才在落霞谷找不到咱们的人,果真寻迹追来。”
“哦!了解。”小千眼神一亮,嘿然道:“我马上就办!”
说着,他拿出罗盘,边走边寻的左顾右盼开来,准备寻找设置陷阱的地点。
月癸反倒考虑周全道:“我们在山路上设陷阱,万一不是巴彤教的人,譬如过路的樵夫或猎户掉进去的话,怎么办?”
“对于那些走不知路撞进阵式中的人,只好请他们自认倒楣罗!”
对于这种不小心陷害错人的“小事”小桂向来认为除了道义责任上的抱歉之外,他那颗“善良的心”还不至于应该产生不安的感觉。
稍早才刚见识过阵法厉害的月癸,不禁有些同情即将变成无辜第叁者的人,犹豫问道:
“真要这么缺德?”
客途笑道:“放心吧,小老千所设的路障,大不了是种让人迷路的迷踪阵之类,只要多转几圈,时间拖得够久,困在其中的人,阵式自然会将他们引出阵外。”
小桂突然呵呵失笑:“如果真的有樵夫或者是猎户撞入阵里,他们就有故事可讲了!”
“什么意思?”
“这些人铁定认为自己碰到‘鬼挡墙’了嘛!”
“说得也是。”月癸想想也忍不住好笑:“许多乡野传说大概就是这么产生的吧!”
“喂!还在那边纳凉的人们,可以过来帮忙啦。”
小千已找着布阵的绝妙好地,自转过山道的彼端,发出他遥远的呼唤。
小桂等人这才注意到,专心工作的小千,在他们叁人无心有意的遗忘下,竟已走出老远。
叁人循声找去。
绕过迂回山径,小千居然站在一处距离山路约有丈旬落差的山坳子底下等着他们。
客途不禁失笑道:“前一晚,你才在半空中凿了个洞藏身;这会儿,却又准备入地挖坑陷害来人。小老千,你非得如此上天下地的全力表现才能满足吗?”
小千挑眉啧弄道:“客途老大,你太低估本天师啦!上天下地算什么,哪需要我全力以赴?我只要略施小法就能达成啦!”
“屁塞仔儿!”
这句昔日小千用来标定小桂的名言,如今这小鬼原样原韵,丝毫不差的还给他用。
“少罗唆,快点下滚来。否则等到天黑还没搞定,那就麻烦了!”
“什么麻烦?”小桂一边跃落斜坡,口里不得的玩笑道:“难道天黑之后会有僵跑出来?”
客途打趣道:“僵算什么,我们又不是没见识过。如果出现个西洋吸血鬼,那才叫新鲜。”
“你难道想学人家老外,也来场‘夜访吸血鬼’不成?洋人做过的事,我们若是跟着依样画葫芦,那岂不是逊毙了!”
月癸不愧是拥有江湖最大资讯网的丐帮少当家,果然连现在外国流行什么,她都知道的十分清楚明白。
小千却在山坳子底下,耐着性子提醒道:“如果到天黑都还搞不定工作,咱们就会来不及上路。如果来不及上路,就会错过宿头。各位大哥、大姊,看在咱们已经餐风宿露好几天的份上,请你们的动作快一点可不可以?”
“原来是这么回事。”小桂发表个人意见:“我个人认为,小老千的顾虑非常正确,我十分支持。”
“我们决定,共同附议!”
于是,叁人在小千的指示下,或是移石、或是伐木,快乐的忙碌起来。
不消片刻,小千宣布:“搞定。”
“很快嘛!”月癸抓抓被蚊咬肿的包,呵呵笑道:“牛鼻子,你干啥像催命鬼似的赶个不停?”
小千斜眼睨笑道:“搞定的只是这一部份而已。即使是一座最简单的迷踪阵,也得再布置好几处地方咧!不赶行吗?”
约摸是掌灯的时分了。
天空已经亮起第一颗星。
山里的夜来得更快。
暮霭沉沉、林树掩映之下,山中已是一片昏暗,连行路都难办认。
小桂等人在小千这头识途老马的带领下,一脚高、一脚低的在旷野小径里摸索着前进。
小桂耐不住沉寂,问道:“小老千,你说这条小路通‘神道’,到底真的假的?你会不会记错?可别再像从前那一次,你说有庙可以借宿,结果人家老早就收摊不玩了,只剩一间破庙荒废在野草从中。”(有关此糗事详情,请看“江湖风神帮”)
“你很烦耶!”小千瞪眼道:“同样一句话你要说几次才高兴?”
“人家只是无聊嘛!”这小鬼故做委屈状的嗲样,连月癸看了都会头皮发麻。
“拜托你少来这一套好不好,有够给它恶心的耶!”“还不都是害的。”这小鬼炮口转向,居然埋怨起月癸来。
“我害的?”月癸莫名其土地庙的指着自己鼻子,问道:“关我啥个屁事?为什么是我害的?”
小桂强词夺理道:“谁叫不也认识这条路。如果能替小老千背书说这条路没问题,我就不会一直问个不停了嘛!”
“你说这啥咪鬼话!”
月癸杏眼一瞪就待发飙,突然,她灵光一闪,消了气嘿嘿笑道:“好小子,差点上了你的鬼当!你是故意想气我的。我才懒得理你!”
“有人学聪明了呦!”
“小鬼,你这一招不灵啦。”
小桂无伤大雅的搔搔后脑勺,吃吃笑道:“下次我会记得换个新招。”
这时,他们正好穿出一处岔路口。
小桂敏感的察觉,路面踏起来感觉和先前的小径略有不同,他不由得低头打量地面。
“不用看啦!”小千消遣道:“你已经正式踏上‘神道’所在了。现在你可以饶了我,别再一直追问神道到了没有、到了没有吧!”
月癸不可思议的嘀咕道:“说他鬼,真是一点也没有冤枉他。这么细微的变化,他都能感觉到!”
客途笑道:“到现在才知道这小鬼的可怕?”
“我们已经踩在神道上?”这小鬼有些讶异:“可是,神道的入口不是应该有什特别的山门装饰,或是特殊的标记吗?”
“谁告诉你我们是从入口处上山?”小千得意的拿斜眼睨他。
月癸忍不住咯咯笑道:“我们在山里打转那么久,自然是从半路杀出来的!修罗鬼,你几时变得这么笨呀?”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嘛!”
小桂自己都觉得刚才问的问题的确笨得可以,因而好笑。
“我个人比较感兴趣的事是”客途温吞一笑:“既然咱们已经踏上神道,那么,距离今晚的住处,还有多远的路程?”
“这个嘛”小千正在估量。
月癸已经回答道:“大概还有两里左右的路程,赶快些,不用盏茶时间就能抵达。”
她这才望向小千,猜测道:“我想,今晚你应该是打算投宿在方家店吧?”
小千颔首道:“从刚才那条小路出来,距离方家店不远,不但有地方可以过夜,明天自方家店不用急着上路,也能从从荣荣的在午时之前经过‘迎恩桥’。咱们就在离桥不远处的‘迎恩山庄’里享用一顿美好的午餐,等到吃饱喝足之后,再安步当车的循道上山。我保证,不用多久,自然有人出来迎接咱们大驾光临。”
“同意。”月癸听得猛点头:“我又多知道一条上武当山的捷径了!”
“原来你早已经计画好。”
“当然。”小千表功道:“所以刚才才会要你们拼命赶工的嘛!我可是算准了时间办事呐。”
四人说说笑笑,两里地,不出片刻光景即已抵达。
“方家店”顾名思义,是个以方姓人家为主要居民的小村。
此地是个典型由于“神道”的开设而繁荣起来的小聚落,因此,村中多数人家若不是开香烛铺子卖卖上供用品,便索性增建些像样的设备,开起客栈或饭馆提供民宿、民食。
小桂等人抵达时,不过是晚膳刚过的时辰,许多店家还未歇火休息。四人便先找了间干净的小馆吃它一顿丰盛又热呼的迟来晚餐,然后才找了家清净的客栈落脚。
许是小千布下的阵法收效,也或许是“巴彤教”那批杀手真没能追查出小桂他们逸走的路线。
总之,难得一夜平静无事,让四人安稳的睡上一场好觉。
第二天早上,他们按照小千原先预定的计画──不急着上路!
四人便要店小二将早点送到房里慢慢享用,一直耗到辰时末时分,这才收拾妥当继续上路。
他们沿着平敞的青石大道登山,路上香客熙来攘往颇见热闹。
沿途,小千干脆包办“地陪”角色,为首次上山的小桂和客途他们充当导游。
小千一路解说道:“神道从古均州城的静乐宫到天柱峰的金殿,全长达一百四、五十里,完全以青石铺就。静乐宫在均州当中,踞城之半,规模恢宏完整,颇有点看头。来日如果有机会,我倒是可以陪你们去瞧瞧,顺便介绍你们认识道教宫观建的特色。”
这时,他们一行人正经过一处石梁,有条溪流淙淙自西而来。
小千指着溪水道:“这条溪是太和山的重要水源之一,东流注入汉江”
月癸异想天开的问道:“这条溪的风水如何?”
小千有趣问道:“怎么会想到溪流也讲风水?”
“风水、风水,讲得不就是藏风纳水。溪流难道不是水?这种事不用猜也知道,你以为我和修罗鬼一样笨吗?”
“喂──!”小桂抗议道:“我不说话也有事?想骂人也不用拖我下水嘛!”
“我随便骂骂,你就随便听听算了嘛,何必那么计较。”
这丫头的注意力早放到和风水有关的话题上去了,没空理会小桂的抗议,只磨着小千要他为眼前溪流“看风水”
小千熬不过这丫头的缠功,于是指着过桥不远处一座两楼开放式格局的典雅茶楼,建议道:“既然咱们不赶时间,又有人想听故事,我看就干脆到‘迎恩山庄’泡壶好茶,慢慢的聊,你们觉得怎么样?”
“好极了!”月癸爽快道:“干脆,今天喝茶我请客。听说今年湖北的‘雨前春’因为气候合适,所产品质不错,咱们正好可以试试。”
说起喝茶,看不出这ㄚ头倒有满腹茶经。
“原来‘迎恩山庄’是家茶艺馆。我还为是什么高级别墅咧!”小桂恍然呵笑道:“泡茶就泡茶,咱们就上去坐坐,歇歇腿也好。”
客途慢条斯理的轻笑道:“我没意见。”
他们刚越过小桥,迎恩山庄外已有伙计上前招呼,四人在伙计的带领下,怡然步上二楼,挑了一处靠窗的雅座落坐。
点过茶水、小吃,伙计嘻笑颜开的哈着腰退下。
小千接续方才未完的话题,悠悠清谈道:“风水术里的确有所谓的‘水法’,也就是相水的方法。在风水勘舆之中,山水为乾坤两大神器,山有山之龙,水也有水之龙。只懂看山,不懂相水,不能算是够程度的风水地师”
这时,伙计送上茶水,打断他的叙述。
月癸自动接手担任“执壶”工作,看她手法俐落的模样,显然在泡茶这方面下过些功夫。
小千理了理中断的思绪,娓娓细说:“叁国时代,山东有位极为出名术士的名为管辂,精通周易、风角、占相等数术,凡其所占所卜无不神准灵验,远近皆知,所以后世的风水师推崇他为这一行的祖师爷。他着有一部‘地理指蒙’,或称‘管氏地理指蒙’,全书共分十卷、一百篇,内容丰富、体例完整、观点全面,是一部总结性的相地术文献。”
他微微一顿,似在思索什么,小桂等人难得听到他如此正经的谈论有关风水相术之类的话题,因此全都好奇的静待下文,没人开口打岔。
“这部书的卷叁,对于‘水龙’做了颇为宏观的介绍。”小千接着又继续道:“他说:
‘龙探其祖,水溯其源,探其祖固贵,其入首之兴宗,溯其源尤严。’又说:‘山不独贵承其宗,水亦各有其祖宗也。’其卷十也有云:‘龙长者水会于江湖,龙短者水会于溪涧
以千百里之势为襟带者,其气概自可见矣。然亦有穴结于此而水滞于彼者,穴上虽不见水,暗拱之势为力更大,不可谓非将相之穴也”
“停停停”月癸终于忍不住打断道:“宋大师、宋牛鼻子,我们都知道,你是读过不少与风水有关的钜着,不过眼前我们不是要求你开学堂上课、教书,能不能请你少背一点古书,多说一些有趣的故事?”
“唉!真是儒子不可教也。”小千故意叹道:“好吧,我就说些简单一点的好了。”
他扳着手指数道:“水龙有分有合、也有聚,如果要细说,十分复杂,那绝对不是这颗辣子听得懂的,所以,我简单举些例子让知道就好。譬如:太极晕水,就是说远看像有水,进看则无,圆晕在微茫隐显之间。还有‘天心水’,穴前明堂正中的天心处,有融聚不之水;真应水,就是穴前应真龙结作之水;缘储水,穴之四周的积水;朝怀水,就是层层投入穴怀之水;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聚面水、为身水、回流水、九曲水、冲心水、刑杀水等等很多很多不同分类的不同之水。”
月癸已经被这大滩、小滩的众多之水淹得昏头脑涨,脸上尽是一片茫茫然的神情。她那一脸雾沙沙呆样,令小桂和客途两人笑得直打跌。
不过,这丫头虽然听得满头雾水,却问了一个还算够程度的问题:“你明明在说相水,为什么又一直提起‘穴’这个字眼?水和穴到底有什么关系?”
“问得好。”小千赞赏的拍拍她的头,笑道:“水法有云,穴虽在山,祸福在水。所以点穴之法,以水定之。这样说,了不了解它们二者间的关系了?”
“了!”月癸懊恼地拨开他的手,嗔道:“我又不是属狗的,别老是乱拍我的脑袋。”
其他叁人忍不住呵呵失笑,他们早已习惯性的将她当“宠物”逗着玩。
呷口热茶,小千继续侃侃而谈道:“谈到水,你们最少要有一点常识,就是水有水城;所谓水城,就是以水为式之城。”
他这席话是冲着小桂他们师兄弟二人讲的:“水城的作用在于界水,使龙气不荡散。水城为龙穴门户,本形不一。同时,水城亦有五行,依金木水火土之不同,各有吉凶,这就是所谓的‘五城说’。”
“何者为吉?何者为凶?”
“‘五城说’究竟怎么说?”
月癸好笑道:“你们真不愧是师兄弟,连问个问题都能环环相扣、一气呵成。”
小千吟哦道:“抱城弯弯似金城,圆转浑如绕带形,不但荣华及富贵,满门和顺世康宁。屈曲之玄号水城,盘桓故宅似多情,贵人朝堂官极品,更夸世代有名声。峻急直流号木城,势如冲射最有凶,军贼流离及少死贫穷困苦又伶仃。破碎尖斜号火城,或如交剑急流争,更兼湍激声澎湃,不须此处觅佳城。方正圆平号土城,有吉有凶要详明,悠扬深涨斯为美,争流响峻贼非轻。这样子,你们懂了没有?”
“懂──!”
月癸有感而发:“嘿!小老千,我现在才觉得,要当个道士其实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必须死背活记不少名堂呐!”
“才知道。”
“这么说来,周华健肯定没资格当道士。”
“周华健跟当道士有啥关系?”
“他这个人,据说最没本事背书,唱歌时常忘词。这种人,连自己唱的歌都能忘词,要他背咒语、或是身眼步法,他哪能记得住?他当然没资格当道士。”
“你说得倒是。”
“你们胡扯完了没?”
“还有话要说?”
“既然牛鼻子说了一大堆相水的诀,我们就来给桥下那条溪看看相,如何?”
“可!”小桂同意道:“反正着也是着。”
客途笑道:“由我们来相,在让小老千讲评,你们觉得如何?”
“可。”月癸兴致勃勃道:“反正你是师兄,说了就算。”
“你们想现学现卖?”小千呵呵笑道:“我没意见。”
“谁先来?”
“当然是师兄先请。”
客途温吞一笑:“没问题,我先就我先。”
他倚窗下望,若有所思道:“小老千刚才曾提到,龙长者水会于江湖,龙短者会于溪涧,所以眼前这条溪,自然是一条短龙。再按照五城说的叙述综合而言,凡溪水争流、冲射、湍急都不是好相,所以我个人认为,迎恩桥下这条水龙,实在长得不怎么像样。”
月癸愣眼道:“你一个人都把重点说光了,还要我们说什么?”
客途满脸无辜道:“是你们自己要我先说的嘛。”
小千乐得看戏,嘻嘻直笑道:“小鬼,你可有什么能够补充的?”
小桂抓抓后脑,皱着眉头道:“有点困难哩!真的差不多都给师兄说了去。不过”
他故意吊人胃口的一顿!
“我就知道他还有但书。”小千一副了然神态。
“凡事留一手、随时可转弯,这是小鬼的狐狸哲学之一,我早已经习惯啦!”
“狐狸哲学?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从小就决定,做人应该向狐狸看齐,才能够既聪明又狡滑,而且不失可爱。”
“这也算悟道了吗?”小千闻言哭笑不得。
客途唉然叹口气道:“师父说,也算‘误到’了啦!只是此‘误’非彼悟,是错误的误!”
小桂笑嘻嘻接道:“不过,师父也说,有‘误’总比没‘物’强。人非圣贤,如果连犯错的机会都没有,这人不是死了,就是个废人,那才是比较严重的问题。”
“好吧!这些都不是重点。你前面说的那个‘不过’,指得是什么?这才是正题!”
客途提醒这小鬼,无非是想听听他有何建设性的高论。
然而,小桂却是皱着眉想了想,一张嘴打开却吐不出半个字便又阖上,阖上之后再次张开,活像玻璃缸里养的水底金鱼。
半晌,这小鬼老实道:“我忘了刚才自己想要说什么来着。”
其他叁人听了,险些“厥”在桌上。
月癸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可以不记得?”
这小鬼表情认真的拼命点头。
“真是天才。”月癸翻眼视天,无言以对。
“天生的蠢材!”小千叹口气,为之加注。
客途适时表达做师兄的支持,拍拍小桂肩头:“别人无法理解你忘性比记性强的本事,是正常的。毕竟,天才与蠢材只有一线之隔,偶而让你做作蠢材,也是为你好。免得你才高遭天忌,死的太早!”
“什么话嘛?”小千喷笑道:“前面说的还像个人话,后面却全不是那么回事!客途老大,你这个师兄是这样子做的吗?”
“不然要怎么做?”客途呵呵笑道:“小鬼从来没抱怨过,不是吗?”
“喂,修罗鬼!你就这么不挑嘴,没鱼虾米也可以?”月癸怂恿道:“为什么不抗议,换个师兄算了。”
“早换过啦!”小桂气的摆摆手:“十好几年前,我就向师父抗议过了,结果师父答应让我换。于是,我做师兄,师兄换当师弟,我们两人身分对调一个月。那个月,光是连坐处分,师弟就把师兄整惨了,我才不要再做那种傻事咧!”
月癸和小千不禁听得傻眼,他们没想到居然有做师父的人,真的玩过这一手。
小千叹笑道:“你这小鬼花样特别多,要当你师父还真不容易。也只有水前辈这种高人,才有本事应付得了你那满脑子稀奇古怪念头。”
“废话,你以为师父是随便人就能当的吗?没有几把刷子,是很容易被造反的哩!”
客途道:“既然小鬼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小老千,你倒是评论评、论咱们眼前这条溪,看它有什么好相没有。一方面也可以让我们明白,对你刚才所说的水龙、水法,我们是否真的听懂了。”
小千笑道:“其实,你刚才说的大致不差。只是,如果真要论起相水,通常要观其源、溯其本,探其蜿蜒腾跃之姿,不能单凭眼前所见这一小段为准。当然,若要详细研究风水中的‘水法’,谈上叁天叁夜也说不完。不过,你们若是真有兴趣,想知道如何评判水的好坏吉凶,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些简单的原则让你们参考。”
“什么原则?少卖关子啦!我们如果没兴趣,干嘛跟你耗这么久。”
“什么样的水是好呢?”
“我们不是正在问你吗?你怎么又反过头来问我们了?”
小千习惯性的提头先说废话,却被小桂直接插播打断,他恶狠狠的瞪的这小鬼一眼:
“闭嘴!谁说我在问你?”
小桂这才知道自己会错意,嘿嘿干笑两声,端起热茶封住自己的多嘴。
小千满意一笑,接着道:“水源深长则龙气旺自是发福悠久,水源短浅则发福不远。凡水之来、欲其屈曲,横者、欲其绕抱,去者、欲其盘桓,回顾者、欲其澄凝,这些是基本原则。如果是海水,以其潮头高、水色白为吉;如果是江河,以其流抱屈曲为吉;如果是溪涧,以其悠洋平缓为吉;如果是湖泊,以其一平如镜为吉;如果是池塘,以其生成原有为吉;如果是天池,以其深注不涸为吉。这样子分辨,够简单了罢。”
小桂等人听得头头是道,不约而同点头道:“简单!简单!”
月癸颇感兴趣的问道:“你说池塘自然生成、原有的样子才是吉,如果我们嫌它不够大,是不是把他挖大了就会变成不吉利?”
“没错。”小千颔首道:“一般人以为,山聚气、水为财,池塘是聚财宝库就越大越好。有时明明只是一个小水塘,为了贪财富便将它挖开凿大,其实如此一来,反而伤着地脉,脉伤自然不会得好水。”
客途也问:“那么,什么样的谓之水不好呢?”
小千详述道:“来水若直大冲射、急溜有声、反跳翻弓,这些都不好。还有,如果是视之不见水,但践之鞋履尽湿、或掘坑则盈满、秋冬则枯涸这是山衰脉散所致,自然不吉。如果是泥浆水,得雨则盈、天晴则涸,这是地脉疏漏,也是不吉。此外,腐败之水、养牛养猪积聚的沼气馊水,最为不吉。你们如果想要知道的更多,就自己去看‘水龙经’,那是专门论述风水之中与水有关的专书,内附插图,老少咸宜。”
“那不成了漫画?”
“漫画只有小孩子爱看,老孩子哪有兴趣。”
“谁说老孩子没兴趣?我师公最喜欢看漫画,每次都还跟我抢哩!”
月癸这话说得其他叁人哑口无言,欲辩无词。
他们四人便在这座景观雅致的“山庄”内,谈天说地,话尽古今。
直到午时将至“迎恩山庄”楼上楼下逐渐涌入用膳、休歇的行人与香客,气氛不再恁般清净。
客途环顾吵杂的四周,问道:“你们决定继续坐下去,然后在这里用餐?”
其他叁人同时摇头:“早上吃得太饱了,到现在还没消化完呐!”
“刚才喝了一缸子水,现在哪吃得下饭。”
“那我们就走吧,别光占着茅坑不拉屎,惹人厌!”
四人嘻嘻哈哈离开“迎恩山庄”顺着神道上行,不足百步,便是香火鼎盛的“迎恩宫”
宫前朝西的方向,有一块大碑,上书“第一山”叁字,书法动人,显然出于名家笔下。
小千顺便介绍道:“这是米襄阳的真迹。”
至于米襄阳何许人也,他没说,小桂和客途也不知道。小桂认为,反正知不知道不是重点,连问都懒得多问一声。
他们一路安步当车,行约十里,抵达“草店”
神道旁有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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