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一步说话。”丁寿也收起了笑意。牟惜珠待要忍气吞声,请丁寿入内,忽听马嘶阵阵,一队骑兵护卫着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驶到近前。
眼前马车丁寿并不陌生,初进京的时候已然见过,果不其然,车帘掀开,一个年方弱冠的华服青年步下马车,正是弘治幼弟荣王朱佑枢,朱佑枢笑语晏晏,不理一干人等,对着车内道:“皇姐,地方到了,请下车吧。”
一只皓腕伸出,染了凤仙花汁的鲜红五指轻搭在朱佑枢手上,一位满头珠翠的宫装贵妇缓缓走下车来,眼神不经意的扫视众人,天家贵气自然散露于外,众人尽皆跪倒“拜见荣王殿下,拜见仁和大长公主殿下。”
丁寿没料到车上竟然走下两人,直到众人参拜方才醒悟这女子是谁,原来是宪宗皇帝长女,弘治皇帝最疼爱的妹妹,当今正德皇帝的亲姑姑仁和大长公主到了,连忙跟着跪倒行礼。
一袭流彩暗花云锦宫裙移至丁寿眼前,清脆的声音响起:“这位大人看着眼生,不知仁和当面是哪位大驾?”
声音虽不冷漠,却天然有一种高不可攀的贵气。丁寿未及答言,牟惜珠已经抢道:“这位便是东厂四铛头,新任锦衣卫指挥佥事丁寿丁大人。”
语含讥诮,颇有幸灾乐祸之意。仁和大长公主轻“哦”了一声“原来是皇家奴才,怎么不识天家礼数,刘瑾是怎么教的下人!”我忍,丁寿暗中咬牙“下官一时不察,未能及时迎驾,请殿下恕罪。”
“要领罪去寻刘瑾,本宫可不想越俎代庖,今儿个先让你长点记性,既然忘了跪迎,那便跪到本宫出来为止。”
朱佑枢嗤笑一声,道:“皇姐休要与这些粗人置气,邓夫人,闻听你府中有一张凤凰古琴,乃汉宫赵飞燕所有,今日本王特邀皇姐来品鉴一番,莫要嫌我等叨扰哟。”
“王爷哪里话,邓府扫榻以待,随时恭候两位大驾,今日有暇且不妨多弹几曲。”牟惜珠意气风发,再不复往日颓唐,随着几人进府,瑟瑟秋风中唯有一干锦衣卫人等跪在尘埃,莫说趾高气扬,现而今比着邓府护院都矮着一截,邓府大门临街而开,往来行人指指点点,锦衣卫众人都觉得脸上发烧,偷眼看向今日的始作俑者。
只见这位大人低着头,肩膀似乎因愤怒不住抖动,赶忙都低下头去,这些人都老于官场世故,身为下属看见上司吃瘪是官场大忌,一个个打定主意今天的事烂在肚里打死也不能再提。
若是这些人能躺在地上看到丁二爷如今脸色怕是会惊掉下巴,原本应该恼羞成怒的脸上是掩饰不尽的笑意,要不是肩膀抖动怕是当场就笑出声来。
邓府书房内,案几上一只三足青铜香炉香烟缭绕。仁和大长公主正在抚弄一张黄金为底的古琴,所弹曲子也是昔日汉宫中最为风行的古曲归凤。牟惜珠为朱佑枢奉上一杯香茗,道:“此番多赖二位殿下解围,邓府上下感激不尽。”
“邓夫人言重了。本王与邓通至交好友,断没有坐视他家眷受人欺侮的道理。”牟惜珠不解问道:“王爷来得如此凑巧,莫不是已知晓今日邓府有恶客登门?”荣王点头称是。
“原本在贵府警跸的一名叫钱宁的锦衣卫到王府报信。”朱佑枢说到此,不由赞道:“牟大人不愧驭下有术,今时今日仍有故旧干犯干系维系府上周全。”
“是他?!”牟惜珠也很意外,随即叹道:“王爷莫在说笑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邓府危难之际竟是昔日一个小小百户伸出援手,而家父引为股肱的呼延焘率先变节,惜珠如今想见家父一面都不可得,不知王爷能否在诏狱关节通融一二。”
朱佑枢面露难色“非是推脱,本王在京城不过闲散宗室,无职无权,若是锦衣卫公事公办,怕也是力有未逮,此事还需着落在宫里。”
牟惜珠以手扶额“谈何容易,惜珠的御赐金牌已被收回,把守宫门的大汉将军若不通禀,不知何年月才能进宫。”
“所以此番孤王才不一人前来啊。”朱佑枢笑道。手按琴弦,琴音顿止,仁和扭头道:“十三弟莫要拖我下水,你也知道皇姐和那位皇嫂并不投缘。”
“和太后不投缘,皇姐和太皇太后可是融洽的很呢。”朱佑枢笑道:“有皇姐相助,牟大人翁婿二人便是得脱囹圄也未不可。”仁和面有得色,指尖轻轻在琴弦间抚弄,不再多言,朱佑枢向牟惜珠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古琴。
牟惜珠会意,虽心中痛惜,仍是满脸笑意道:“都说宝琴当赠知音,今日惜珠三生有幸,得闻大长公主抚琴,便以此琴以酬知音。”“受之有愧,却之不恭,那本宫便进宫试上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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