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将这大美人一刀两断,一家一半吧。
朱厚照瞧这些人为了谁更近便狎妓计较,甚是无趣,一挥手道:“这位姑娘自己有腿,愿意坐在谁的身旁就坐在哪里,何须你等劳烦。”话虽无礼,却解了焦黄中的大围“对对,朱小弟说的有理,哪个入了三姑娘法眼,请芳驾自专。”
玉堂春美目流转,见除了那个年纪最轻的公子只顾喝酒吃菜不亦乐乎,其他人都眼巴巴瞅着自己,掩唇轻笑:“奴家可不敢随便得罪贵客,索性不入席,只是弹曲助兴如何?”众人面上尽是失望之色。
却也只能称善,玉堂春款款而坐,轻抚案上秦筝,一首古曲出水莲应手而出,音调古朴,曲意韵雅,与这教坊靡靡之音格格不入,却连朱厚照都停杯落筷,凝神倾听。一曲奏毕,玉堂春轻笑“苏三献丑了。”
众人才算收回迢渺神思,杨慎眼睛半眯,还在回味曲中意境,脱口赞道:“绮筵雕俎换新声,博取琼花出玉英。肯信博陵崔十四,平生愿作乐中筝。”
“用修方才也有此急智。也不会让三姑娘赢了彩头,失了面子。”刘鹤年取笑道。杨慎不以为然“维新兄此言大谬,苏三姑娘才情过人,在下适才输得心服口服,岂会妄想凭一拙作挽回颜面。”
几人还要说笑,忽听外面一阵喧哗,一秤金秀眉一蹙,掀帘而出,问道:“什么人吵吵嚷嚷的,惊了贵客你们担罪得起么?”一个龟公凑了过来“老板娘,有一个山西老赶非要见苏三姑娘。”
一秤金瞪了他一眼“不知道三姑娘有客么,让他换人。”“说了,没用,这是个犟脾气的。”龟公委屈道,这时楼下有人喊道:“握(我)就是要见苏三姑娘,谁要坐你这个床床(小板凳)。”
一秤金往楼下看,一个穿着灰绸袍子的粗豪汉子不住叫嚷,脸上堆着笑道:“这位大爷消消气,有什么话慢慢说。”
大汉仰着头道:“握唤方争,是来京城做贩马营生的,问询你这里有个叫苏三的女子吸人(长得好看),握愿出一百两高价求一夕之欢。”此言一出,满楼哄笑,方争不知他们笑什么,一脸迷茫。
“这位大爷,京城不是山西,一百两银子?也就隔帘子看我这女儿一眼吧。”一秤金绣帕掩唇,轻笑道。“握们大同婆姨也是出了名的,你这女子莫以为握是山汉(乡巴佬),吹打日哄。”方争恼道。
“苏妈妈,”王朝儒随后跟出,取出一张银票对一秤金道:“适才蒙苏三姑娘奉茶,未及言谢,这是茶钱,聊表心意。”一秤金接过银票,惊呼道:“三百两!奴家替女儿谢过公子咯。”
满楼嫖客粉头也都窃窃私语,三百两银子一杯茶,就算在京城教坊也是骇人听闻。“后生,你跟她们是一伙的?”方争惊疑不定。“在下祖籍太原,与兄台还算乡党,岂有伙同他人欺哄的道理。”王朝儒笑道。
方争看周围人都对他指点取笑,不觉脸上发烧,跺跺脚快步离去。待王朝儒回席,众人举杯相祝,韩守愚道:“顺卿掷金退豪客,笑语慰佳人,也算一段佳话。”王朝儒谦辞推让,又对玉堂春笑道:“一介行商走卒,竟敢唐突佳人,但愿没扰了三姑娘雅兴。”
玉堂春盈盈一礼“谢过公子。”神色淡淡,即便有人为她石崇斗富,也只是被人当作一件可以争来抢去的东西,有何自傲。在桌旁侍立的魏彬悄声问马永成道:“这王三出手便是三百两,怎地如此阔绰?”
马永成看着洋洋得意的王朝儒,带着几分羡慕低声回道:“南直隶是财赋重地,他老子在户部任职,想必是油水不少。”
这边酒兴再起,几人推杯换盏,这杯酒还未及唇,外面又是一阵嘈杂声,朱厚照酒劲上涌,将酒杯重重向桌上一放“今日还有完没完?”主忧臣辱,魏彬、马永成当即躬身道:“小的出去看看。”
一秤金在楼下正劝着一群人“曹老爷,奴家哪儿敢骗您,雪里梅和玉堂春真的有客,几位公子点了她二人作陪。”
领头那个汉子倒挂眉,斗鸡眼,神态倨傲,厉声道:“屁的公子爷,小侯爷点她们出局,哪个小杂种敢拦着,再啰嗦老子砸了你这婊子窝。”
汉子正骂得兴起,突然眼前一花,一股大力涌来,身子不由自主凌空飞起,正砸在自己带来的打手之中,登时倒地一片。
摔得头晕眼花的汉子被人扶起,晃了晃脑袋,见面前站着一胖一瘦两个仆从打扮的人,这还了得,他堂堂曹大爷岂能被下人打了,跳脚骂道:“哪来的两个冒失鬼,敢打大爷我,活腻味了?!”
魏彬、马永成二人冷笑,魏彬冷声道:“嘴巴干净点,我家主人在上面饮酒,识相的快滚。”魏、马二人职司不如刘瑾权重,可在宫里也是掌人生死,只是在朱厚照面前表现得唯唯诺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