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宦官对着二人恭敬施礼“奴婢张雄见过二位侯爷。”张鹤龄从鼻孔“嗯”了一声,算是招呼,脚步不停,继续奔往仁寿宫,平时心情好或许会寒暄几句,可今日不同,自家儿子被人打了。
想想昨天晚上儿子捧着猪头般的脑袋回来的样子,他现在都心疼。可这张雄仿佛不识时务般跟着二人“不知二位侯爷要去哪儿?”“我们哥俩要去哪儿轮得到你这奴才管么!”张延龄比自己哥哥脾气还暴躁,当即喷出一句。
“奴婢不敢,”张雄依然脸上带笑“只是二位侯爷何等尊贵,若是身前没个引路的,怕是失了威风体面。”这话说得熨帖,二位侯爷听着舒服,张延龄也放缓了语气:“你叫张雄,在宫里什么差事?”
“奴婢现为长随,在司礼监当差。”张雄低眉顺眼地答道。一般人对宫里的阉人统称太监,可“太监”这一职位不少内侍一辈子都到不了,从杂役火者做起,当差、长随、奉御、监丞、少监,再往上,才是内宦职场生涯的顶峰“太监”
当然即便成了太监也分三六九等,淘宝掌柜怎么着也不等同于马云。“这么个伶俐人才做了长随,王岳那老狗还真不懂用人。”张延龄讥笑道,他们兄弟两个当年连皇帝姐夫的帽子都敢顶脑袋上比量,说话从来没什么忌讳。
“司礼监的几位祖宗自有打算,奴婢不敢置喙。”张雄自始至终垂头看着靴尖。“唷喂,懂事啊,哪天我们跟太后说说,升你做太监得了。”张延龄拍着张雄肩膀,嘻笑道。
张鹤龄咳嗽一声,扫了自己这个成天没个正行的弟弟一眼,沉声道:“太后可在宫里?”“太后昨晚上忙了半宿,如今该是醒了。”“昨晚上宫里出了什么事么?”张鹤龄疑惑问道。
“没什么大事,只是打了一个叫丁寿的锦衣卫佥事。”张雄陪着笑脸。张鹤龄脚步一停,咬牙切齿道:“丁寿?”张延龄凑到自家哥哥身前“哥,那个打了宗悦的不就是”挥手止住自家兄弟的话,张鹤龄转向张雄“太后为什么打他?”
“还不是些狗皮倒灶的事情,那小子步入官场才几天啊,又是穿宫腰牌,又是当钦差的,这满树的枣儿就红了他一个,我们宫里面的人没少议论他。”张雄絮絮叨叨,发泄着牢骚。
张鹤龄眼中寒光一闪“噢,不知都怎么议论的?”仁寿宫寝殿内,张太后慵懒地坐在妆台前,周边宫女如同蝴蝶般穿梭不停,身后四名宫女捧着头油、香精及各种梳洗用具,一名宫女正用犀角梳篦为她梳头。
“禀太后,寿宁、建昌二位侯爷求见。”宫外侍从的小内侍进来禀报。“他们哥俩来了?”张太后对着正面铜镜看了看,又从两侧宫人举着的镜子里瞅了瞅后脑发髻,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口道:“叫他们进来吧。”张鹤龄兄弟大踏步走进宫内,隔着扇屏就嚷嚷起来。
“太后,我们老张家被人欺负啦。”大嗓门吓了张太后一跳,嗔怪道:“什么事儿一惊一乍的,谁能欺负你们,谁敢欺负你们,进来说话。”张鹤龄见了姐姐大放悲声“太后,宗悦被人打了。”
“宗悦被打了?谁打的?伤得重不重?”一听自家侄子被人揍了,张太后勃然变色,连声问道。
“被抽了好几个巴掌,脸肿得不成样子,太后,您说宗悦这孩子长这么大,弟弟我什么时候舍得动他一手指头,好不容易拉扯大却被外人给打了,姐姐,您要给我做主诶。”说到动情,寿宁侯眼泪都下来了。
“这么大人了,哭什么鼻子,到底是谁打的?”自家弟弟半天说不到正题,太后焦躁问道。“是个叫丁寿的锦衣卫。”侍立在一旁为太后梳头的宫女听了丁寿名字便是一惊,眼珠一转便悄悄退了下去。
“丁寿?”太后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是不是弄错了,这小子一向乖巧懂事,怎会做出此等狂悖无礼之举?”
一听姐姐还为那小子辩解,二位侯爷更觉委屈,张延龄大叫道:“怎会弄错,昨夜宗俭和宗悦在一起,眼看着他被打的,可怜宗俭现在还被吓得六神无主,姐姐诶,您这两侄儿都被这小子欺负了,他眼里哪还有张家,哪还有您啊!”“昨夜?在哪儿打的宗悦?因为什么打的?”张太后隐约觉得不对。可怜天下父母心,自己儿子在青楼争风吃醋挨打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张鹤龄生怕弟弟说漏了嘴,抢声道:“在一处酒楼,几个臭小子在一起借酒闹事,打了侯府的人,宗悦就带了人去拿人,结果锦衣卫横插一脚,那个什么丁寿就把他给打了。我那可怜的儿诶!”
与昨夜的事两相对照,张太后就了然那几个臭小子里八成有自己儿子,丁寿护驾心切,打了张宗悦,不过说一千道一万,挨打的总是自家侄儿,若不惩治他一番,这两个弟弟就不会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