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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香肌亲枕席贞关不破是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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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人龙、奚沅齐顺葛龙骧手指之处,果然见远远山径之上缓缓走来一匹青色毛驴,驴上坐着一个白发老者。

    杜人龙叫道:“葛师兄!你看这匹毛驴多好?青得连-根杂毛都看不见。”

    葛龙骧还未答言,奚沅好似想起什么事?皱眉问道:“杜小侠眼力真好,隔着这远竟能辨清驴身毛色,实令奚沅敬佩!杜小侠你再看看,那骑驴老者是不是白须黑发而甚为瘦削矮小?”

    杜人龙抬头看处,哪知就这两句话的工夫,并未听见什么急骤蹄声,那青色小驴业已只离三人半箭不到。驴上老者果然如奚沅所言是白须黑发,须白如银,发黑似漆。虽然骑在驴上,仍看得出身材矮小瘦削;但双眼神光极足,偶而眼皮-翻,便如打了一道电闪似的!距离既近,奚沅也自看清来人形貌,神色忽然剧变,低声向葛、杜二人说道:“两位小侠,这是一个十几年来未履江湖的武林怪杰,少时最好由我一人答话。”

    葛龙骧也已觉得从双目神光程度看来,这驴背老者武功确实不弱,又生具这种白须黑发异相,怎的未听恩师及医、丐、酒三奇等谈起此人?但见奚沅那等神情,猜出来人生性定极怪癖。方自把头微点,青色小驴蹄声得答,业已走到三人面前。

    那小驴一身青色细毛,油光水滑,两只大耳耸立,顾盼生姿,神骏已极!杜人龙竟自越看越爱,驴上老者,目光瞥及奚沅,停蹄冷冷说道:“奚三!想不到在这剑门山上会遇见你,你师父可好?替我带个口信,说我业已二度出山,不过西南有事,要到年底才能前去找他。

    当年那笔旧账,连本带利,也该算一算了。”

    奚沅神色庄重,恭身答道:“伍老前辈来得太迟,先师十一年前即归道山!不过奚沅忝为‘关十一丐’弟子,天大冤仇也敢为先师承担,伍老前辈是否有所指教?”

    伍姓老者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你师父倒早早摆脱了是非恩怨,教我遗憾终身,委实令人惋惜!你方才几句话,虽是慷慨激昂,但明知我定例不与后辈动手,也有些故意取巧之处。

    我今天特别高兴,你师父那笔旧账就算是我在他灵前奠物,从此不必再提!你同行这两个少年,是何来历?根骨比你高出太多!我二度出山以来,第-件事就是要物色一个衣钵传人,以继承我在穷山幽谷面壁十三年所得的无双武学!你问问他们,看哪个有此缘分?”

    奚沅想不到这伍姓老者好端端的给自己出了这道难题,不由双眉紧皱,正思怎样答复;杜人龙听这老者竟想收自己和葛龙骧作徒弟,不由好笑,眉毛-扬说道:“这位老人家怎的这样没有见过世面?十三年空山面壁,算得了什么?自诩为无双武学!你把‘诸葛阴魔医丐酒,双凶四恶黑天狐’等武林十三奇,置之何地?俗话说得好:‘满瓶不动半瓶摇’!就凭老人家这种骄狂自满语气,恐怕想做我们师父,还不配吧?”

    杜人龙这儿句话,语语尖酸,奚沅听得不禁在腹中一迭声的暗暗叫苦,但那白须黑发老者真是怪人,越听面上越露笑容;等杜人龙说完,竟自乐了个仰天哈哈大笑,笑毕拈须说道:

    “好,好,好!老夫生平最喜欢的就是像你这样刁钻刻薄而胆大妄为的小鬼精灵!看你这副神态,你师父大概也不是什么无名之士。快杜人龙起先对这老者颇为鄙视厌恶,但现在突然觉得此人别具一种风趣,笑声答道:“我叫杜人龙。至于老人家的姓名么,因你们这些人物,什么顾忌规例太多,我暂时不加请教,等会儿问问奚兄好了。”

    白须黑发老者哈哈笑道:“你这小鬼对我脾胃,老头子就去找趟黑天狐,我们十月初三归云堡见。”说完,双腿一夹,那头青色毛驴四只小蹄翻处,刹那之间,便已转入万山丛中不见。

    奚沅等他形影俱杳,摇头叹道:“这位老人家,怎的忽然再入江湖?并恰恰和我们相遇,又立意看中杜小侠,真弄得人啼笑皆非!二位小侠可知道此人的来历吗?”

    葛龙骧、杜人龙-齐摇头答称不知。

    奚沅双眉紧锁说道:“扛湖中的极负盛名人物,除武林十三奇之外,近有北道南尼,还有双魔一怪!北道三绝真人邵天化,听说已然死在华山;南尼摩伽仙子,也已改邪归正!黑白双魔声势最大,但长年都在西昆仑星宿海,轻易不履中原,并传闻早已化去。一怪却就是我们方才所遇的黑发白须老者,此人姓伍,名天弘,江湖贺号‘铁指怪仙翁’。平生行事,怪异无论,一语相投,沥肝披胆,俱所甘愿;但有时睚眦之顾,却会成为不世深仇!十多年以前,这伍天弘不知遭受一种什么挫折,竟在江湖绝迹,如今突然出现西南,又与杜小侠添上这场牵扯。倘若他真把黑天狐藏处找到,乌蒙山归云堡中见面之时,杜小侠不肯把尊师名号如言说出,这场麻烦可真不在小呢!”

    杜人龙笑道:“奚兄,你说他怪,我倒看这老头满有意思!他若探不到黑天狐的藏身所在,自然不好意思去往归云堡寻找我们;万一当真被他探到,我和我葛师兄便要先行斗他一斗,教他晓得徒弟岂是那么容易收的?”

    奚沅见葛、杜二人业已听自己把“铁指怪仙翁”伍天弘的来历说明,仍然毫不在意,不由以为他们年轻气盛,恃技骄人!自己身受他们救命重恩,伍天弘的厉害久所深知。休看他今日听任杜人龙顶撞讥嘲,随和已极;若找到黑天狐踪迹以后,杜人龙只一毁约失言,立刻便是天大祸事!自己师友之中,尚想不出有人能够抵敌此老。独杖神叟万云樵为庆祝百岁整寿,设下那“百杖争雄大会”如今在无心之中请去这位魔头;倒要想条什么妙计,不要弄得大煞人家风景才好。

    葛龙骧知道这“铁指怪仙翁”即与西昆仑星宿海的“修罗二怪”黑白双魔齐名,武功必有独到之处!看奚沅这种神色,是为杜人龙担忧后果;不忍令他过分焦急,含笑说道:

    “奚兄请勿为此事挂怀,葛龙骧绝非自矜武技;这位怪仙翁,看来不会比我们高出多少!何况宇文屏足迹难寻,我杜师弟所出的第一道难题,他就未必准能通过。我们还是照原定计划,且作胜游,瞻仰瞻仰青城、峨嵋等名山景色,以荡涤胸襟尘欲吧!”

    青城山在四川灌县西南,群峰环卫,状如城郭,谚称神仙都会。黄帝曾封此山为“五岳丈人”故又名“丈人山”道书号之曰“宝仙九室之洞天”烈为十大洞天之一。葛龙骧、杜人龙是初次登临,奚沅却是识途老马:在他指点引导之下,幽壑危峰,穷奇而探,果然峰峰挺秀,壑壑灵奇,环壁烟萝,叠屏云锦,丹青一发,紫翠干般!葛龙骧生长在南岳涵青阁,所到过的庐山“冷云谷”和龙门“天心谷”景色也自绝佳,但总觉得比不上这青城山的自然灵妙。

    爬上一座参天孤峰,极目睛苍,襟怀自远,葛龙骧不由叹道:“以前总以为‘第一青城擅,无双紫阁推’之语,不尽不实!今日身临其境,才知所誉不虚!无怪此山道观极多,玉佩金当,天炉地鼎,原应在这种灵山妙境,才相配合呢”

    杜人龙忽然讶道:“葛师兄你听,峰下竟有人来!难道还有和我们一样,有此雅兴月夜攀登这青城绝峰吗?”葛龙骧笑道:“来者共是两人,轻功看来不弱,既然月夜游山,总非俗士,看看是何等人物?能多认识两位西南英俊也好!”奚沅此时静心倾耳,仍只听到极其轻微的一点声息;见葛龙骧竟能从这点轻微声息,分辨出来者人数、武功,不由心中加了几分敬佩。

    葛龙骧原以为月夜登峰,必是高雅之士,存心结识;但等峰头人影一现,不禁眉头大皱,暗叫晦气不迭!原来上峰之人,一个是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壮年道士,另一个则是奇丑无比的妇人;上身穿着一件葱绿短袄,下身一条同色的罗裙,但腰间却系了一条大红丝带;又矮又胖,狮鼻猪目,两颗大黄板牙龇出在血盆大口以外,简直称得上气死无盐,羞走嫫母。

    奚沅却自这丑妇与道士上峰,便在暗暗留神,不住打量,突然眉头一皱,向葛、杜二人说道:“两位小侠,我们走吧!”

    葛龙骧方一点头,那矮胖丑妇竟然凑近身来,咧开大嘴,用那破锣一般的声音说道:

    “小兄弟慢走,我送你一朵花戴!”竟自鬓间摘下一朵粉色小花,要想替葛龙骧插在所着青衫的大襟之上。

    葛龙骧听她开口就叫自己小兄弟,说话之时,又唾沫横飞,媚眼连抛,不由厌恶已极!

    剑眉方自双挑,奚沅已在-旁接口说道:“这位姑娘,可是云南滇池风流教主门下?在下奚沅,穷家帮帮主储南州是我师兄,这朵花儿不要送了。”

    丑妇把两只猪眼一瞪说道:“穷家帮有什么了不起?姑奶奶只要一高兴,再送朵花给你们帮主储南州戴戴,也说不定。”

    奚沅知道这风流教中规例,送人花戴,就是要把这人掳为面首之意。现听丑妇居然出语辱及自己师兄丐帮帮主,不由大怒,冷笑一声说道:“贼婆娘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就是你们教主魏无双,也不敢丝毫轻视我穷家帮的威名!如此淫荡轻狂,及出言无状,奚沅要加儆戒!”说罢右掌一扬,向丑妇当胸劈空击去。

    丑妇一声荡笑,身形微飘,已自把掌风让过。两手一举,毫未带甚风声,轻轻缓缓向奚沅迎面抓去。

    葛龙骧认出她这虚空一抓,竟是旁门中的厉害功力“无风阴爪”!恐怕奚沅万一抵挡不住,要吃大亏,右手五指轻弹,用了六成“弹指神通”丑妇双掌陡然如中利锥,奇痛入骨!

    已知遇到高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带着伤痛,与那道士双双逸去。

    葛龙骧见她神情淫荡,长相丑陋。转面又对奚沅问道:“奚兄,你方才问的那丑妇可是‘风流教’门下,这‘风流教’名称邪恶,内容如何?既在云南滇池,恰好是我们原定行程之内;倘若系害人组织,顺便把此教铲除,也好为西南人民除一祸患。”

    奚沅听他问起风流教之事,正色答道:“这风流教是一位红粉魔头所创,此女姓魏,名无双,武功诡异,似非中土各派家数。此教规模不大,共收女弟子七人,而教址亦只知是在云南滇池之中,但无固定处所。适才所见鲁三娘,是魏无双门下第三弟子,最称淫凶狠恶,身畔带着甚多迷香暗器。想是震于葛小侠神功,不敢施展,便即逃遁!既以‘风流’命教,当然不是善良组织。我们路过之时,凭两位小侠的绝世武学,或可为西南少年子弟除一吸血恶鬼!不过这风流教门下弟子,各种迷香暗器之中,大半兼带媚药,厉害无比,稍有不慎,任凭你英雄盖世,也不得不在她们裙下低头,失足成恨。”

    葛龙骧在这风流阵仗之中,吃过大苦,如今想起追魂燕缪香红那种袒裼裸裎、臀摇乳颤的淫形浪态,犹觉恶心!一听云南滇池之内,又出了这么一位红粉魔头,风流教主魏无双,侠心早动。定意荡此妖氛,在西南一带留些功德。

    三人游罢青城,顺着岷江南下,畅游峨嵋,然后再南行人滇。葛龙骧因有这“风流教”

    一事萦心,沿途不欲多事留连。反正黑天狐宇文屏藏处隐秘,难遇难寻,所以把峨嵋胜景尽兴登临之后,便直接奔向云南昆明附近的滇池而去。

    葛龙骧等三人,到得昆明,正是菊芳兰秀,雀叫蛩鸣的清秋时节。既到昆明,就是不为风流教,也必先游滇池。三人买棹乘舟,尽兴游览。五百里滇池,浩瀚无垠,水平如镜。葛龙骧笑指远方,向奚沅及杜人龙说道:“奚兄及杜师弟,你看四外的丹青霜叶,水墨云烟,暮蔼微烘,夕阳残照,我们这一叶扁舟,真如身在画图之内!尤其是那天边极远的淡淡一抹,分不出是云是山?委实美极!胭脂三尺浪,螺黛一痕秋,这滇池风光比起天心谷湖荡的清深幽静,和大海浩瀚汪洋,别具一种淡远之趣。我虽非‘智者’,却觉得乐山不如乐其水呢!”

    突然-条梭形快艇,从自己所乘船只的八九尺外,电疾划过!划船的是个红衣少女,双桨运用如飞。但在经过船头的刹那之间,玉臂轻抬,似有一线金光,当空微闪!杜人龙眼光何等锐利,猿臂轻伸,就用手中竹筷夹住那线金光。原来是枚四五寸长的金针,针上还缠着一捻细纸。

    杜人龙取下针上所附纸捻,打开看时,只见上面写着“拙徒归报,有身怀绝技之翩翩公子,侠踪突莅西南,并且有问罪魏无双之意。窃思生平素昧,结怨何由?今夜三更滇池之西,碧鸡山畔,魏无双特驾小舟,于明月清风之下,伫候雅教!公子若有胆应约,请勿偕他人。

    魏无双厌见猥琐村童与肮脏乞丐,以免有所开罪!”遂递与葛龙骧,笑道:“翩翩公子请看!

    我与其兄,一个是猥琐村童,一个是肮脏乞丐!今夜这场风流雅聚,到底奉陪不奉陪呢?”

    葛龙骧看完,剑眉双挑说道:“这类荡妇淫娃,除了那些迷香媚药之外,那堪一击?何必向她示弱。今夜如言催舟前往碧鸡山下,奚兄与杜师弟远远为我掠阵,我要独自见识见识这位风流教主魏无双,比当年迫魂燕缪香红如何?”

    杜人龙见葛龙骧有点恼火,心中不由暗笑葛师兄这副漂亮脸蛋,真替他找来不少麻烦!

    不过知道魏无双决非追魂燕缪香红之比。当年崂山大碧落岩万妙轩中,葛师兄误服奇药,全身瘫软无力,在那等奇淫极艳的风流杖之下,犹能强以真灵克制欲火,不污丝毫清白!今日身怀多种灵药,理应不虞有失。奚沅刚更测不出二人高深,不便插口。葛龙骧遂嘱咐顾姓船家,要在三更左右将船摇到碧鸡山附近水面。

    转瞬之间,夜色已深。玉灵千珠,银河一线,池内的芦荻丛中,不住闪着点点渔灯,碧鸡山的巍峨山影已在不远。

    葛龙骧仰观星斗,来得恰是时候。二鼓方过,三更不到,远眺碧鸡山方向,见水上有几点灯火,似是泊着一只大船。遂嘱咐船家,缓缓摇到离那大船十丈左右,再行停橹定舟。此时看得分明,那只大船虽然灯火辉煌,但却不见船上有甚人影晃动。

    葛龙骧悄悄告诉杜人龙与奚沅,自己施展轻功过船以后,顾姓老船家必然惊疑,可对他好言解释。说完以后,在船上找块木板,细一相度两船距离,一捏一撅,木板分成三片。

    葛龙骧见约定的三更已届,走到船头轻轻一跃,已向前纵出五丈。等到纵势将竭以前,手中抛落一片木板,双足微点,又是三丈左右。他此时功力胜似昔日,虽然撅了三片木板以备不虞,其实只用了两片,人已如飘絮飞花一般,落身于那条灯火辉煌而小见人影的大船之上。

    这种凌波虚渡飘飘若仙的身法,休说船家疑神疑鬼,连身为穷家帮三老之一的丐侠奚沅,也觉得见所未见,舌挢不下。

    葛龙骧虽然单人赴约,但心中并未过分小视对方。最后一次,藉第二块木板之力自水上往大船腾身,真气业已提足,落脚之时,找的也是大船舱顶中心之处,所以身落大船,不摇不晃,船上人毫未惊觉。

    船头船尾,均不见人,灯火辉煌的中舱之内,也是门窗轻闭,但好似微有荡笑声传出。

    葛龙骧不由大惑,暗想那风流教主魏无双,决无如此大胆约定自己三更来此,而竟敢仍在闭室宣淫。难道自己找错,不是这条大船不成?放目四望,黑沉沉池水之中,除却东南六七丈外,似有一条未点灯火的小渔舟,方圆左近,再不见有其他船只停泊。葛龙骧万般无奈,双足勾住舱顶“倒卷珠帘”;轻轻用舌尖点破窗纸,往里一看,不由羞得满脸通红,暗叫晦气不迭。

    原来舱内正是那青城绝峰所见的“赛王嫱”鲁三娘,与那满脸横肉的高大恶道。此时二人均脱了个半丝不挂,大参其欢喜之禅!而且是颠倒乾坤,穷淫极秽。

    葛龙骧哪里看得惯这等行径?正待下手处置这荒淫无耻的荡妇、恶道,突然水面之上有人发话说道:“公子走错地方,魏无双不敢以徒辈逍遥行乐的水上阳台亵渎嘉宾,敬在这清洁渔舟迓客。”声若银铃,极其朗脆好听。

    葛龙骧声一入耳,不用抬头,便知道是发自那小小渔舟。他因极其厌恶那鲁三娘箕踞狂荡的凶淫之态,凛气成丝,屈指轻弹。窗纸“波”的一声,室内鲁三娘也“吭”了一声!然后抬头,果然那六七丈外的渔舟之上,灯火已明,一个一身渔家打扮的青衣女子卓立船头,正向自己凝视。

    葛龙骧惩戒鲁三娘以后,足尖微一用力,已用“金钩倒挂”

    之势,翻回舱顶。忖度大船与渔舟相隔约六七丈距离,自己功力尚可胜任,遂真力猛提,足下轻点,从舱顶长身,斜上方纵出约有四丈以外。纵势尚未全竭,葛龙骧空中变式,低头俯身;双手左右平展,头下足上,腰腿一屈一伸,便像一只大雁一般,向青衣女子所立渔舟翩翩飞落。

    人落船边,一点声响全尤,渔舟也不过微微一侧。青衣女子面带惊容笑道:“毋怪小徒归报,有极不平凡的人物,出现滇中。

    公子这种轻功身法,真如天际神龙,夭矫变化,令人叹为观止!贱妾魏无双,尚未请教公子高名上姓?”

    葛龙骧身落渔舟,才看清这魏无双,年龄顶多不出三十,一张清水鹅蛋脸庞,两只凤眼,眉痕似柳,吹气如兰;加上那一身青布渔装,腰如纨素,肩若削成,果然是位倾国倾城的绝代尤物。

    但怪的是,虽然俏生生、娇滴滴,但却不像她门下鲁三娘那样带有一股妖淫之气;只是蓬头粗服,淡扫娥眉。若非她报名自称魏无双,谁会看得出这就是名震西南的风流教主?葛龙骧因想像之中,这位风流教主若非追魂燕缪香红一般的红粉魔头,便定是鲁三娘似的罗刹夜叉一流人物!哪知见面之时,大出意外,竟与那欲海知非的摩伽仙子有些仿佛之处。

    他心中纳罕,不由多看了两眼,忘了答话。魏无双莞尔一笑,说道:“公子人间麟龙,天上神仙!似心属意之中原佳丽,当不在少。魏无双这边荒妖妇,蒲柳之姿,尚值得一顾吗?”

    葛龙骧闻言不由脸上一红,暗责自己怎的这等失态?赶紧目光旁注。但听得魏无双自称“边荒妖妇”越发觉得此女特别具有一种豪朗的英姿,而双目之中,神光湛湛,毫不像那些纵欲贪欢的荡妇淫娃之类!可是自己方才却明明看见她门下鲁三娘的那等荒淫无耻形相,两者相较,异常矛盾,究应如何解释?魏无双想是看出葛龙骧心意,微微一笑,樱唇略启,正待说话,突然大船之上,响起一声暴吼,方才在舱中与鲁三娘淫乐的恶道,衣衫不整,自大船梢头推落一条梭形小艇,直向渔舟荡桨赶来。

    原来鲁三娘想是运数当终,正在得趣情浓,欲仙欲死之际,葛龙骧突然隔窗给她来了一下“弹指神通”!而且无巧不巧的,正好弹中她后腰的“精促穴”上,以致“吭”了的一声,全身抖颤,元阴尽泄!恶道先还以为鲁三娘施展什么素女之术,正觉销魂,等到感觉身上人手足渐冰,惊起之时,业已无救!再看到窗纸破裂洞口,才知受了暗算。人在急怒之时,往往顿忘厉害。恶道见四顾无人,只有那条小渔舟上,对立一男一女,他因初与鲁三娘相识,被她带来昆明;尚未见过魏无双,便在那水上阳台淫乐,以致不认得那就是青城绝峰所遇少年和名震西南的风流教主!更不掂量掂量自己身上,能有多少武学?莽莽撞撞地划着那梭形小艇,冲向渔舟,欲为鲁三娘报仇雪恨。

    快艇到了两丈左右,一声暴吼:“是何小辈暗算伤人,还我鲁三娘的命来!”人随声起,恶道竟往渔舟之上凌空扑到。

    葛龙骧根本未加理会,魏无双却柳眉一剔,目射寒光,冷笑说道:“贱婢们耽于淫乐,忘却我三年之约,早就该死!这恶道是中原巨寇,杀之无亏!”玉臂轻抬,向空微挥右掌。

    一股强烈掌风过处,恶道在半空中,突然惨叫一声,连翻了两个筋斗,喷出一口鲜血,坠入水中,眼看不活。

    葛龙骧见这风流教主魏无双,竟动手杀那恶道,口中并似对她自己门下女徒深有不满,不由又是一阵疑诧。

    魏无双回身就船头盘膝坐下,螓首微抬,对葛龙骧含笑说道:“公子既不肯见示姓名,难道也不让我敬你一杯这自制百花佳酿吗?”说完,举杯相向。

    葛龙骧动身离开,自己坐船以前,为防万一,鼻中早已塞好奚沅所炼药丸,但此时见魏无双敬酒,心中顿又大费踌躇。看此女人品,确无丝毫淫恶之相,但“风流教主”之名却太已难听!这杯酒中不晓得有甚花样?到底喝是不喝?思忖之间,却见魏无双面有哂意。

    葛龙骧何等好强?因鼻中塞有药丸,说话不便,索性取出甩掉,剑眉一扬,英姿勃发,也就船板上坐下朗声说道:“在下葛龙骧,既然敢应教主之约,来此相会,慢说你这一杯百花佳酿,就是穿肠毒药,也要叨扰!”说完举杯一倾而尽,但心中早已打好主意,左掌之内暗藏一粒太乙清宁丹,准备一觉酒中有异,立时服用。

    魏无双点头笑道:“葛公子,这等行径,才是英侠本色!若像先前那样,岂不是有些小家子气?迷香媚药之类,魏无双不屑为之。我自己曾有一句守则:‘只可风流莫下流!’说句令你不信之言,我这风流教主,至今还是白璧无瑕,葳蕤自守!但薰莸不能共器,魏无双此时纵然舌粲莲花,也解不了葛公子的心中成见。今宵之会,因我不知最不肖的孽徒鲁三娘恰好回来,并在那水上阳台淫乐,大煞风景!现情趣已灭,不必再为深谈,到此为止!明夜此时此地,再候公子侠驾,我并要送你儿件极好礼物,以壮西南之游行色呢!”

    葛龙骧酒虽人肚,其实仍在担心,但这久无事,知道魏无双果然未用下流手段,不由对她略为改观。现听她竟下逐客之令,并订明夜之约,略一寻思,点头正色说道:“葛龙骧敬如尊言,明夜必至!教主方才‘只可风流莫下流’之语,颇得人生真谛,但能循此以行,并以此约束门下,则一切于戈,均化玉帛!否则我辈既称侠义,不能不为天地之间荡涤邪气,发扬正气!教主好自思忖,葛龙骧明夜来时,敬听一语。”

    魏无双面含微笑,连连点头。葛龙骧见这渔舟,因在大船东南,离自己坐船也不过七丈左右,用不着施展“一苇渡江”身法;依旧以来时故技“神龙入云”转化“平沙落雁”一拔一扑,一屈一伸,纵回自己船上。

    自葛龙骧用船板藉力,飞纵上那条大船开始,杜人龙与奚沅均已集中精力,遥为注视,准备万一有警,立即赴援!此时见他并未与人动手,便即回舟,不由均出意外,争问究竟。

    葛龙骧摇头叹道:“天下事惟女子之心最为难测之语,确实信然!这位风流教主魏无双,本人不带丝毫邪气,但她门下女徒,却个个都是那副淫凶荡逸之相,真教人揣摸不透其中究竟呢!”遂把在大船所见及渔舟所遇,对奚沅及杜人龙详述一遍。

    奚、杜二人也想不出魏无双师徒冰炭同炉的所以然来,只得随兴游览这五百里滇池的水上风光。等到次日晚间,重行到这碧鸡山下赴约。

    此夜万里无云,月色更朗,葛龙骧老远即望见那一叶渔舟,果然仍在原处。他经昨夜一会,把心中风流教主魏无双定是一个穷凶恶极的淫荡妖妇的印象驱除干净,一心一意要想显些功力示警,然后再以善言,劝化此女。遂命那顾姓船家,将船摇到离那渔舟三四丈之外,才行泊住。

    杜人龙见葛龙骧要船靠着这样近,也不知道他的用意所在。

    只见葛龙骧略撩长衫下摆,向奚沅笑道:“奚兄请莫见笑,我要略为卖弄所学,以警戒魏无双勿存歹念,然后再以良言,试加劝化!”说完,肩头微晃,竟自纵落水面,把这一片波涛,当做了康庄大道,飘然举步,霎时便近渔舟,跃上船去。

    杜人龙这才明白,葛龙骧蓄意施展绝艺震慑魏无双,是以极高轻功“凌空虚渡”配合恩师独臂穷神柳悟非的“神龙戏水”

    身法,再加上不老神仙冷云仙子诸葛双奇独门精研的“乾清罡气”但葛龙骧功力不够“乾清罡气”仅是皮毛,一口先天真气提得不能过久,所以要把两船靠到三丈左右距离,才敢一试。

    奚沅见状,不由咋舌问道:“轻功绝技之中,虽有登萍渡水和一苇渡江之说,但总要有物藉力方可。像葛小侠这种神功,奚沅自惭鄙陋,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难道就是“凌空虚渡”?两位小侠身怀这等绝世武学,究竟是何门派,可否见告?免得奚沅镇日追随,有所失敬。”

    杜人龙与奚沅颇为投缘,并非不肯告诉他来历,只因独臂穷神在穷家帮中行辈太高!一谈之下,奚沅必会变成自己后辈,万一他要来个执礼甚恭,岂不奇窘?现时听他问起,觉得瞒也不是,说也不是。念头一转,决定仍瞒一半,含笑说道:“三丈出头的距离,凌空虚渡并不甚难,难的是在这起伏波涛之上,暇豫安详,飘然举步!奚兄问起我葛师兄门派,不便相瞒,他是武林十三奇中头一位,衡山涵青阁主人不老神仙诸老前辈门下的第二弟子。”

    奚沅闻言,才知无怪葛龙骧一身武学,渊深莫测,原来竟有这大来历!得知底细以后,宛如吃了一眼清凉药剂,把一直挂在心头的“铁指怪仙翁”那段纠缠,也解除了不少忧虑。

    葛龙骧行波踏波,纵上渔舟,那风流教主魏无双果然面带惊讶之色,指着船板上的精美清淡酒菜,让客就座。

    酒莱以后,船尾之上还置有一个极大锦布包袱。魏无双笑向葛龙骧道:“葛公子,魏无双昨曾说要送你一件极好礼物,以壮西南之游行色。这礼物如今已在锦袱之中,公子你且猜上一猜,袱中何物?”

    葛龙骧打量那锦布包袱,只见鼓鼓囊囊,好似包裹了好几层,无法猜透内中何物。剑眉一挑,举杯向魏无双说道:“这锦袱之内,纵然就是赵璧随珠,或干莫名剑,葛龙骧也不以为贵。

    教主既有赠礼壮我西南行色之意,葛某要自行启齿,如能应允,请尽此杯”

    魏无双笑脸吟吟,把杯中之酒一倾而尽,妙目流波,含笑问道:“魏无双心折葛公子你这身武林绝学和侠骨高怀,但有所求,葛龙骧双目一张,神光电射,肃容正色说道:“葛龙骧要求教主约束令高徒的不羁淫行,并解散风流邪教。”

    魏无双噗哧一笑,放下酒杯,向葛龙骧说道:“风流教肇立迄今,整整三年!为公子一言,解散原可,但魏无双总得索点代价。你看这清风明月,何等宜人?葛公子你能在这渔舟之上,伴我作竟夕之饮,魏无双便即悉如尊命!”

    葛龙骧放怀长笑,朗声说道:“佛家讲究宁入地狱,也要普度众生!葛龙骧岂会吝惜这一夕之饮?清风明月,坐对美人,以风流韵事,解散风流邪教,也真算得上是一件风流的佳话!

    来来来!我先敬魏教魏姑娘三杯。”

    魏无双伸手作势,阻住葛龙骧举杯说道:“葛公子,你敬我的这三杯酒,少时再饮;我们还是先看看这锦袱以内,包裹的是不是你意外之物?”边说边自动手解那锦袱。解到第三层时,已有血腥之味入鼻。最后一层的油布一开,葛龙骧霍然变色,几乎推席而起。原来锦袱之中,包的竟是七颗血淋淋的首级!魏无双一笑归座,向葛龙骧说道:“葛公子休惊,你看看这些首级之中,可有你所熟悉面目?”

    葛龙骧定眼细看,七颗人头云发蓬松,全是女子!其中两颗面目熟悉,分明正是途中所遇假扮男装和滇池飞针寄柬的阮姓红衣少女,及昨夜与那恶道荒淫的丑妇鲁三娘。心中这才想到,听说风流教下共有七个女徒,难道魏无双竟把她们全数诛杀?魏无双此时脸上神色,变得极其庄重,缓缓说道:“葛公子要求魏无双解散风流教之事.我已彻底照办,则交换条件的长夜之饮,也应开始。公子不要以为我尽斥孽徒,似嫌太狠!魏无双一面荡舟与公子共赏这昆明池的月色波光,一面略为叙述我的离奇身世遭遇,或可博得同情。不过我们骤然移舟,贵友难免生疑,公子还是知会一声的好!”葛龙骧听说魏无双果然把门下七个女弟子全数诛戮,知道其中定有怪异隐情!遂如言略凝真气,遥向自己所坐船只叫道:“魏无双姑娘业已解散风流邪教,现正偕我荡舟游池,并作竟夜长谈。

    奚兄与杜师弟不必惊疑,或是随后缓行,或是就在此等我均可。”

    杜人龙一听,向奚沅笑道:“奚兄,你看我葛师兄的魔力真不算小,两度杯酒深谈,兵不血刃,就使魏无双那女魔头甘心解散风流邪教!他们如今要荡舟游池,竟夜长谈,我们究竟应否缓行随行?”

    奚沅略一沉吟道:“葛小侠是不老神仙的门下高足,应付这等场面,自无可虞!何况他又亲口说是魏无双业已解散风流邪教,按理我们似乎不必随往。但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讧湖之中令人意料不到的风险太多,我们宁可被讥胆小,还是为葛小侠一打接应为是。”

    杜人龙点头赞同奚沅老谋深算,遂命顾姓船家迫那条渔舟,始终保持十四丈左右远近。

    那渔舟之上,魏无双持杯就唇,连干了葛龙骧所敬的三杯美酒,妙目之中,隐藏无穷感慨似的,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魏无双本是一位云南武林世家的独生爱女,资禀极好,冰雪聪明;小小年纪,便练成一身上乘武学,心性自然也就高傲无比!十五岁时,父母双亡,无人加以羁束,凭着一身艺业,闯荡江湖,竟在短短的两三年之间,在这西南一带,创出了“辣手红线”的女侠外号。

    但由于嫉恶如仇,过分手狠,更因她那一身冰肌玉骨,雪貌花容,以致惹得绿林道中的几个巨恶穷凶,相与联手,要对魏无双有所算计。

    在她十八岁的一个秋天,魏无双经滇南哀牢,发现有三四个强人,在一间茅屋之内要杀害一个中年隐士,不由侠心大动;才一现身,贼人便自吓走,那位隐士自然德恩万谢,欲加报答。魏无双含笑说明,行侠之人系以铲尽目中所见及耳边所闻的不平之事,以为己任,锄强扶弱,岂是为了“酬报”二字,才置身武林锋镝?但经不起那隐士一再殷勤,只得笑领香茶一杯,聊答其意。

    哪知整个经过,均是群盗事先设计的一场骗局。魏无双慢说年轻识浅,就是经验再好,在这种情形之下也极其容易疏忽。一杯香茶人口,神思昏荡,万事皆休!那乔装隐土的恶贼也露出狰狞的面目,竟自替魏无双宽解罗襦,轻分裙带,脱了个一丝不挂.妙相毕呈!然后一声暗号,先前几个强人一齐出现。魏无双袒裼横陈的销魂体态,勾引得这一干绿林贼寇,个个双眼之中均喷出了熊熊欲焰!一齐自行剥得精赤条条,争先恐后的腾身直上,想要把魏无双轮流凌辱尽兴之后再行处死,以了却西南绿林道上的眼中钉刺。

    此时魏无双痛泪急流,想死都难。眼看着一朵娇花,就要在无力抗拒之下横遭蹂躏!茅屋之外,突然响起一声:“无量佛!”

    飘然走进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道土,手中白玉拂尘略一挥舞,群贼便个个均被点了死穴!

    魏无双被救之后,看出道人武学极高,以为因祸得福,坚欲拜师。道人却仅允传艺,不肯收徒,但随他回转所居哀牢后山无忧谷中之后,才知道魔孽缠身;自己甫离虎口,又入蛇穴,这道人竟是专以采补擅长的风流教主天欲真人!不过天欲真人平生采补所用炉鼎,全是出于自愿的荡妇淫娃,而且绝不凭借药物之力。就因为他天性好强,以为任何女子均愿与他好合的这种怪癖,魏无双在无忧谷的无边欲海之内,才能葳蕤自守,保全了女儿清白。

    十年中,天欲真人几度要求魏无双作他道侣,共参观喜大法,魏无双均誓死坚拒。说是自己当日若非他出手拯救,在群寇暴行之下,所受之惨,必不堪言!这种深恩大德,自当刻骨铭心,衔结以报,但要叫自己陪同行淫,却万万不能!除此以外,任何赴汤蹈火、碎骨粉身之事无不应命!天欲真人秉性也极为高傲,听魏无双表明心意之后,竟不再相逼。第十年上,天欲真人大限已到,一病不起!在弥留之际,竟作遗言,要魏无双收他平日作为采战炉鼎的七个女子为徒,继任风流教主。但以三年为限,三年之内魏无双若为门下弟子终日逍遥追欢作乐的风流情欲所动,贞关不守,失却真元,则必须终身发扬该教;倘到期仍然一心不动,白璧无瑕,便可随她心意,自由处置。魏无双对天欲真人的这种怪异遗嘱,真有些啼笑皆非!但自己有言在先,为报他昔年大德,除却陪同浮乐之处,万死不辞,遂也只得咬牙应允。

    继任教主以后,魏无双首先约法三章,严禁门下扰及正直君子;那些勾引采战、盗吸元阳等无耻伎俩,只准向一般绿林强寇及平昔就有淫行的邪恶之流身上施展。这七把刮骨钢刀,在这种方式之下,三年之间,倒也使西南一带的恶人淫寇变作风流孽鬼。

    转瞬限期即届,魏无双果然天生慧觉,浊水清莲!在这风流欲海之中,身为教主,镇日眼中所见,全是些天体双双的穷淫极秽,依然毫无感染!当门下首徒红衣少女归报葛龙骧等有问罪风流教之时,魏无双算来三年之约,正好将届!遂柬约葛龙骧渔舟一会,感觉英侠襟怀,毕竟不同流俗,那一身极高武学也是生平罕见。正邪相较,何啻天渊?乃立意就此结束十三年陷身邪教的苦恼生涯,还诸自由自在。

    三年以来,魏无双对门下七个女徒曾一一仔细暗中观察,看出个个沉沦欲海,本性已丧,无法救药;目前虽在自己严刑峻法的约束之下,不敢明日张胆地相害好人,但若管束一失,却将对西南各省的青年弟子流毒尤尽!权衡利害轻重以后,她十几岁以便有“辣手红线”之称,端的肝肠似铁!一夜之间,便把门下六个女徒全数诛除;连那正在纵欲狂欢之下被葛龙骧凭空弹指,以至阴泄而亡的鲁三娘,一共斫下七颗粉黛头颅,包裹在锦袱之中,送给葛龙骧,权当做以壮西南之游的厚礼。

    魏无双这一番奇特身世,娓娓讲完,葛龙骧闻所未闻,不禁为之连浮大白。

    魏无双鉴貌辨色,知道葛龙骧对自己颇为同情;水光月色映照之下,对方那等俊奇倜傥的英朗丰神,加上不知不觉之中微泛酒意略微绯红的冠玉双颊,着实醉人!竟把这位淤泥难染、色界能勘的巾帼奇侠,三十年宛如古井不波的止水心怀,撩动起片片涟漪!因向葛龙骧含笑举杯,瓠犀微露说道:“公子听完我这一席倾谈,可对魏无双的今后归宿,有所指点之处吗?”

    葛龙骧正色说道:“魏姑娘玉洁冰清,兰芳菊傲,是非明辨,人所同钦!今后或如隐娘红线,凭三尺青锋,为人间扶持正义,铲除不平!或餐绛雪饭,种白云田,在名山胜境之间,善葆真如,参求性命交修的武家上道。利我利人,均无往而莫不利。”

    魏无双笑道:“无双敬如公子所言,再以十载光阴,江湖行道,俟四十以后归隐山林。

    但武家上道,须得心传,无双僻处西南,见识甚陋,公子心目之中,有无可为我引进之人吗?”

    葛龙骧与这魏无双,一半敬其为人,一半也觉得甚为投缘,慨然答道:“龙骧的俗家姑母与师长,庐山冷云谷冷云仙子,功参造化,学究天人,他年只要魏姑娘有意清修,愿为引进。”

    魏无双讶声惊道:“我平日在这西南一带,除却苗岭阴魔与他两个弟子之外,对武功一道,颇为自诩,正觉公子如此年龄,一身内家绝艺,怎的犹在苗疆双绝沐亮、姬元以上,原来竟有这大来头!既称令姑母冷云仙子为师门长者,尊师可是群流景仰的武林第一奇人,不老神仙诸大侠吗?”

    葛龙骧正容颔首,魏无双起立进舱取出一对碧玉巨杯,斟满佳酿,向葛龙骧笑道:“魏无双今夜一来得脱邪教,二来巧遇平昔景慕已久的不世奇人门下高徒,委实快意已极。我要把敬三大杯,公子勿却!”

    葛龙骧接过那碧玉杯一看,玉质极佳,不磷不缁,杯上并以精工雕出一条盘龙,鳞爪飞舞,栩栩欲活,容酒足有半斤,知道是只稀世罕见之物!与魏无双手中那只玉杯,形状大小,一般无二,只杯外所雕,是只玲珑彩凤。

    葛龙骧举杯笑道:“武林之内,万派同源,哪一派生来就是名门正源?所以邪正五分门户,是非只在一心。这灵台方寸之间,倘能毫无愧作,始终朗彻清明,岂不帅理寓气,活活泼泼?魏姑娘身处风流丛障之内这多年头,清莲自洁,太已难能。葛龙骧敬佩无已!‘不移惟上智,可语岂中人?’魏姑娘今后无论出世人世,成就之高,龙骧无法妄加揣度。”

    魏无双莞尔一笑,与葛龙骧相互倾杯,妙目凝光,深注葛龙骧,含笑说道:“公子满身侠骨,一片仁心,处处均对魏无双教以微言,情实可感!俗语云乐不可极,魏无双在这明月澄心、清风涤欲之下,恭聆雅教,受益已多。我说过要把敬三杯,公子且把这两大杯酒饮完,便送你回舟,以图后会如何?”

    葛龙骧见谈笑之间,一个罪恶渊薮的风流邪教便即瓦解冰消,心中自然高兴!更加上魏无双绝代丰神,温言敬酒,哪还有丝毫考虑?举杯连尽,但饮到第三杯时,突然觉得那酒似比以前更香更醇。他本来就不善饮酒,脑中微微醺然,便即引手支头,不胜酒力。

    魏无双见他这种神情,微笑说道:“公子想是饮酒过急,请到舱中略为歇息,便可复原。”

    葛龙骧此时仍未想到其他方面,勉强起立,如言进舱。但这一走动,越发觉得头重如山,支撑不住,才进舱门,便即玉山颓倒!迷惘之中,觉得魏无双竟替自己宽衣解带,连贴身小衣也脱了个一丝不挂!少顷,更有一条软绵绵、香喷喷、滑腻腻的赤裸女子娇躯,钻入衾内,与自己同睡。

    葛龙骧这一惊非同小可!暗叫自己走眼,还以为这魏无双是一朵淤泥不染的浊水清莲,哪里知道同样是与她那些高徒沆瀣一气的无耻淫妇!他心中虽然清醒,但全身气力尽失,连手足都似无法抬起比当年误中追魂燕缪香红迷药以后的情形,更觉有以过之!预想到魏无双与自己裸体同衾,继之即将发动那种穷淫极秽之状,可怜葛龙骧心头直如一头小鹿,腾腾乱撞!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心上人玄衣龙女柏青青,不知道她与谷飞英二人此时游踪何处?自己身中药力,无法抗拒,万一奚沅、杜人龙不知有变,未来救援,竟在魏无双风流狂荡之下,有所失足,将来却以何颜与心上人相对?他正急得无可奈何之际,魏无双果然似已发动。搬转自己身躯,把颗云发蓬松、兰香微度的螓首,并枕相偎,并从颈下伸出一只玉臂,紧紧地把自己楼在怀中。胸前感觉到两团软玉,坚挺挺,颤嵬嵬,贴肉偎肌,销魂蚀骨。

    葛龙骧当日在崂山大碧落岩万妙轩中,虽然也是身中药力,危面一发,缪香红并与面首大布淫席,尽量挑逗,但还未到这样赤身同衾、短兵相接的地步!如今怀中所搂,胸前所偎以及手足所沾,无不是香肌柔滑,触处魂销!葛龙骧自积压这次风流魔障,恐怕无可逃免,只得尽力而为。当下微合双目,舌舐上颚,竟在这渔舟舱内的软床之上,怀抱半缕不着贴胸偎脸的绝代佳人,要想运起玄门内功,来个物我皆忘,无人无相。

    慢说葛龙骧这样一位蕴藉风流的少年英侠,就是深山寺观修持有年的高道名僧,在这种情况之下,要能付诸无闻无见,也必无人能信!可怜葛龙骧一会儿靠玄门所学,万相皆空;一会又为现实所迷,尘念渐起。其中只要魏无双略施风流解数,泯却对方时朗时蔽的一点灵明,无疑好事立成,葛龙骧必失童贞,坠入风流小劫。

    但出人意料以外的是,魏无双把葛龙骧紧紧搂在怀中,贴脸偎胸之后,竟自一无动作!

    葛龙骧提心吊胆,宛如待宰羔羊一般静候多时,不见对方发动风流攻势,心中不由大异,忍不住微微睁眼一看:这位昨日的风流教主魏无双,蜷伏在自己怀中,微闻香息,竟似业已睡去,但那露在薄衾之外的蝤蛴粉颈,和欺霜赛雪的美人香肩,以及隐约可见、正顶在自己胸前的那两堆温香软肉,却令葛龙骧触目惊心,赶紧再度闭目。

    起初不解魏无双已然用尽心思,使自己直到现在还不知是在怎样误服迷药的情形之下中计,却又不加侵扰之故,但忽然想到猫儿捕鼠之后,必先尽情戏弄,然后才行快意大嚼!不由得全身又是一阵寒颤。睁眼再看魏无双,只见她秀逸出尘的娇靥之上,虽在闭目睡着,仍然布满着一种湛湛神光,不带丝毫妖淫邪荡之状。

    难解!难分!难猜!难测!一连串的“难”题,把葛龙骧“难”到了下半夜,仍然“难”

    明究竟!他精神上也实再“难”

    以负担,心头虽然“难”放,但眼皮“难”睁,竟在这种难得奇逢之下,与魏无双朦胧睡去。

    这边“难”睡着的葛龙骧,那边可也“难”坏了奚沅和小摩勒杜人龙二位。

    明明听到葛龙骧以内家功力凝气传声,说是魏无双业已解散风流邪教,他二人要荡舟游池,并做长夜之谈。那意思是叫自己二人放心,已无变故。但先前遥见葛龙骧与魏无双对坐船尾,相互倾杯,此时却双双入舱不见人影。要说有变,葛龙骧怎的毫无声息,要说无变孤男寡女,深夜之间,同处小小渔舟舱中,这久不见声息,却也不像是正常之事。

    若听其自然,奚沅、杜人龙均觉得有点放心不下;若过船探视,则因葛龙骧说这魏无双业已回头向善,彼此是友非敌,亦似大有不便,左右为难,踌躇不已。尤其是杜人龙,心中暗念:“葛师兄呀,你与这风流教主,深夜同舱,情形不对!可千万要像当年对付缪香红一样,自朗灵明,夭坚定力,假如阴沟之内翻船,这滇池之上有所失足,天心谷中相会之时,可怎样向我那位玄衣龙女柏师姐交代!。”

    奚、杜二人反复思索,欲行又止,心中难定之下,斗转参横,漫漫长夜已过,空中似有似无的,业已透出一丝曙色,杜人龙无法再忍,急中生智,伸手向奚沅借了两柄月牙飞刀,遥向渔舟伸手发出。手法甚为巧妙,一刀先发,一刀后至,正好在渔舟舱边不远后刀赶上前刀“叮当”互撞。静夜之中,其音极为清脆,也不伤及渔舟分毫。“嗤嗤”两声,两柄月牙飞刀,一起坠入水中。

    杜人龙这飞刀示警之计,果然生效。在渔舟舱内,传出一丝娇音说道:“二位莫不放心,葛公子酒倦稍息,并与我尚有话未曾说完。晴日一升,便即回舟,不会有损半丝毫发。”

    奚沅、杜人龙二人,见这魏无双居然也会练气成丝、传音人密的极高内功。此时渔舟因无人操纵,久已随波荡漾,但两船始终保持四丈以外距离。魏无双语音极轻,字字清晰入耳,不由好生钦佩!虽然葛龙骧不自答言,多少有点蹊跷,但红日即将东升,只得暗作准备,再行忍耐片时。待日出之后,葛龙骧若不回舟,便立即前往探视究竟。

    葛龙骧身被酒力,再加上个赤裸玉人在怀,惊心动魄的精神负担,真比遇上敌手浴血苦战上个三五百招更觉劳累。在支持到了无法再支之后,闭目一睡,便即沉沉难醒!所以被杜人龙飞刀示警,惊醒的不是葛龙骧,而是那位红粉奇人,风流教主。

    魏无双被刀声惊醒,立以真气传音,稳住奚、杜二人以后,一环玉臂,又紧紧搂住葛龙骧,往他脸上亲了几亲,一声长叹!

    回手自枕下摸出一青一黄两粒药丸,先以黄丸含人自己口中,然后唇舌相亲,慢慢度入葛龙骧口内。

    这黄色药丸是解酒之用,半响过后,葛龙骧酒力渐解,觉得口内芬芳。微微睁目一看,魏无双斜伏自己身上,度药方毕,那条软绵绵、香馥馥的丁香软舌,正在缩回!一试自己酒力虽解,体力未复,但已能说话及稍微转动,不禁剑眉双剔,满含鄙薄之色问道:“魏无双!

    你既已处置门下恶徒,解散风流邪教,怎么行为仍然如此无耻?难道先前对我所说,全是些骗人假话不成?”

    魏无双凄然一笑,说道:“魏无双从无半句虚言,何时说了什么假话?公子天生这副侠骨高怀,人品又是极其风流俊朗,一见之下,令我三十年古井不波之心顿泛情澜,无法自主!

    但魏无双尚有自知之明,衡已度人,你我年龄相差这远,尊师清望门户又高,不论哪一方面,也无好合之望!这才邀你同作长夜之饮,暗将极妙药浆涂在你所用那只雕龙玉杯之上。第一杯酒丝毫无异,第二杯酒药已渐解,等到第三杯酒,所涂药力全部深在酒中。所以公子虽存戒心,依然中计!但我如此苦心,所图为何?不过是情怀难遣,又自知薄命,才想留此一夜风流,以使我这个风流教主之名不虚,名副其实的有个着落。”

    说到此处,魏无双陡然把身覆锦衾一揭一甩,让整个赤裸玉体呈现在葛龙骧眼前,但面上却一片湛然神光,正色说道:“我们身无寸缕,拥抱同眠;漫漫长夜之间,男不思淫,女不思荡,古今天下能有几人?魏无双自诩尚非俗女,更看出你亦非俗士。

    这样安排,一半固然为了实现我心中景慕,以结这场无垢情缘;另一半也想藉此考验我这二十年苦修,与你名门正派所传的内家定力,能不能战胜色欲之念?”

    她这番妙论,听得葛龙骧哑口无言,心中说不上来,对这位魏无双是敬?是爱?是怜?是恨?

    魏无双见葛龙骧这副神情,不禁哑然说道:“我们初见之时,魏无双不是说过曾经自订守则‘只可风流莫下流’吗?如今虽然一夜缠绵,但彼此贞关不破,是风流?是下流惟君自判!魏无双这十余年间,为这风流所羁绊,足迹仅限西南,把整个天下的名山大川辜负已久!从今以后,我要尽兴遨游,并凭一身微薄所学,管管天下不平之事。我们自此一别,后会有期;倘有缘再见,为友为仇,也全在于你!你如引今夜之事为耻,视我为仇,则白刃剖胸,亦所甘愿!倘竟对我这薄命人稍加怜爱,则我也决不存非分之想,能够叫我一声双姐,于愿已是!

    总之龙弟弟,这一夜奇缘,足够魏无双镂心没世!不要让你那两位好友狐疑着急,作姐姐的为你整顿衣衫,解去药力之后,也该风流云散的了!”说完便为葛龙骧整衣,并把那粒青色药丸替他纳人口内,神色庄严,真完全是一副大姐姐模样。

    但可笑的是,葛龙骧已将穿戴整齐,魏无双自己身上还自裸无寸缕。葛龙骧看好那身冰肌玉骨,何尝像是三十岁的人?想起一夜所经,百感交集,痴痴无语。怪的是魏无双此时见葛龙骧目光痴注,娇靥之上竟泛绯红,三把两把也自着好衣裳,妙目之中,业已隐含珠泪。

    葛龙骧暗试体力已复,凄然一叹,竟自握住魏无双一双纤手,俊目凝光,正色说道:

    “双姐!你有一句话,必须加以改正。

    男女相爱,何在年龄?葛龙骧若非此心早已属人,石烂海枯,均所难变,则对双姐这种高华品格,绝世丰神,求之犹恐不得!今后就如双姐所言,你把我当做亲弟弟一般看待。双姐意欲仗剑济世,把精神寄托于大我之间,原本极好,但万一有日厌倦江湖风尘,务望驾临衡山涵青阁或是龙门天心谷,小弟必为你引见冷云仙子。以双姐这种资质悟性,进参武家上道,必然大有成就!”

    说完,遂把自己所经所历,详详细细地对魏无双叙述一遍。

    魏无双被葛龙骧先前那几句活,感动得珠泪潸然,听完他来历经过以后,破涕笑道:

    “龙弟!有你这几句话,作姐姐的虽死无憾!眼前我有事,不便与你们同行。好在江湖之上,随时均可相逢,而我也真想看看那位玄衣龙女柏青青,是怎样一位绝世佳人?能赢得你天生情种,称臣不二”

    话方至此,渔舟轻微一晃。魏无双侧脸笑道:“作师弟的怎把师兄管得这紧?天空也不过才泛鱼青,杜小侠就来接应,难道魏无双有虚言?你看你葛师兄不是好端端的毫发末动吗?”

    杜人龙红着一张俊脸进舱,强笑说道:“我葛师兄武功绝世,定力极坚,任何场面也无虞有失。杜人龙不过景慕魏教主从善如流的巾帼襟怀,要想藉此机缘,见识一面罢了。”说话之间,目光电扫,见葛龙骧、魏无双二人,衣着虽然整齐,但榻上枕横衾乱,似是一夜同寝;不由以为葛龙骧已坠风流小劫,心中腾腾直跳。

    魏无双聆音察理,鉴貌辨色,已把杜人龙心中所猜疑之事料得清清楚楚,微笑说道:

    “杜小侠灵心利口,不过知人却似稍嫌不明。我这风流教主,虽然极可能荡检逾闲,但你葛师兄那种清贞操守,磊落丰标,岂可与常人相提并论?”

    此时魏无双一撩窄袖,现出左臂的一点朱红色的守宫砂来,向杜人龙笑道:“魏无双误入风流教下以来,即以此自矢。十三年在无边色欲引诱之下,葳蕤自守,白璧无瑕,这渔舟一夜,岂会轻败大节?我并非说你疑虑不当,寡女孤男,一夜同舟,人言确甚可畏!何况你葛师兄还有个心上人玄衣龙女柏青青。女孩儿家,任凭怎样英俊襟怀,对爱情二字必然小气!

    万一今夜之事飞短流长,使你葛师兄有口难辩,岂不大煞风景?所以你这一趟过舟探望,来得恰好。如今上有青天,下有绿水,当中加上你这个证人。龙弟弟,我们这一夜风流未下流,总算有了交代。”

    杜人龙平日颇以口齿伶俐,辩才无碍自诩,但如今却被这魏无双说得张牙结舌,奇窘无比。

    守宫砂一露,心头上的一块大石虽然落地,但也听出话中隐藏了无限文章!短短一夜之间“葛公子”就会变成了“龙弟弟”?并晓得龙弟弟的心上人是玄衣龙女,又是什么“一夜风流未下流”其中想得到必有妙趣无穷,不由往葛龙骧连盯几眼。

    葛龙骧更是见魏无双当着杜人龙,几乎要把昨夜那一番旖旎风光全部公开,急得满面通红,不住连连向魏无双以目示意。

    魏无双见他师兄弟这副神情,失笑说道:“自是亏心方隐秘,由来坦白最风流!我们这个双姐姐和龙弟弟,至爱纯情,冰清玉洁!休说当着杜小侠,就是涵清阁主与玄衣龙女在此,我因无愧于心,也照样敢于和盘托出!乐不可极,风萍一聚,已足悬想毕生。你们贤兄弟且请回舟,容图后会。”

    休说葛龙骧半宵贴肉,享尽温柔,就是小摩勒杜人龙在这匆匆数语之间,也已觉得魏无双风华清丽之余,别具一种豪放英朗丰姿,令人心醉。

    听她下令逐客,葛龙骧自然不提,连杜人龙都不觉微有依依之感。魏无双也自叹道:

    “情之一字,不知困煞古今天下多少英雄?便是大千世界,一切众生,也莫不被这一个‘情’字包括在内!勘得深时是仙是佛!用得深时是圣是贤!我们这种自命侠义之人,仗剑江湖,也不过只能将目中所见、耳中所闻的不平之情,尽一已之力略加平削而已!说将起来,已极浅薄;倘再遇事囿于私情,拿不起放不下,岂非连‘侠义’二字也够不上?魏无双久处西南,知道这几省之中尚无巨奸大恶!自此一别,意欲先游三湘七泽,然后北访幽燕之胜。所以我们后会之处,极可能就在中州左近。倘若无事羁绊,明岁中秋,我并想观光黄山论剑盛会。

    欲合先离,不离不合,随缘着相,便属下乘!你们师兄弟轻功绝佳,我替你们来个从来未有,别开生面的送行方法,-人且自接我一掌。”

    话完,双掌劈空,尽力发出!葛龙骧、杜入龙双双趁着魏无双掌力,倒纵凌空,然后真气一提折腰躬身,头下脚上,飞回自己坐船。驻足回看魏无双那条小小渔舟,业已在六七丈外。人坐船尾,一面摇橹,一面挥手,刹那之间,便自没入水云深处。所留下来的,只是一片歌声,又慷慨,又激昂,又缠绵,又幽约!唱的是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歌声业已渐渐消失,葛龙骧、杜人龙犹在怅惘,但身后的奚沅,却见他们似被魏无双所发掌力迫退己船,偏又不带丝毫敌意,实在想不出其中究竟,只得咳嗽一声,向葛龙骧笑道:

    “葛小侠此举功德无量,那魏无双可是真正把那风流邪教解散了吗?”

    葛龙骧尚未答话,杜人龙已自回头说道:“怎么不真!魏无双把她那教下宝贝徒弟全数杀光,七颗粉头一齐包在锦袱之内,送给我葛师兄当做礼物,以壮西南之游行色!我葛师兄大概感于魏无双这种殷殷情意,特地破费一夜光阴,先是衔杯结好,然后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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