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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装少女见他这般惊急万状,凝神戒备的紧张情形,不由“噗嗤”一笑,道:“蒲相公,你放心好了,谅他也不敢!”
在蒲逸凡想来,紫衣童子在盛怒之下,定然会立下杀手,那知事情大出他的意外!紫衣童子闻言之后,虽然是满面杀气,目露凶焰,但仍伫立当地,想是心有顾忌,果如玄装少女所言,并未立即出手!
要知紫衣童子,乃久走江湖的成名人物,见识既广,阅历尤丰,适才见她那凌空接人的身法,以及听她说话的狂傲口气,就知眼下这玄装少女,绝非平凡人物!若不是身怀绝世武学,定然是大有来头之人。自己虽然未必就一定制她不住,但在未摸清她底细之前,倒也真不能贸然出手伤她!
他念头这么一转,便自强抑怒火,自找台阶地哈哈笑道:“女娃儿,口气倒是不小!想必真有点鬼门道,好吧!我就索性等你一会,看你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竟敢这样藐视你家神童爷!”
玄装少女闻言仍自身不转,头不回地冷笑一声,语带不屑地说道:“那么你就等着吧!”
话到此处,词锋一转,又向蒲逸凡说道:
“蒲相公,要知这么多武林高人对你蹑踪拦截,无非是想获得那本武学奇书,或是想法从你口中,探出那本奇书的下落,现在你奇书已失,下落不明,还有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至于眼前这紫衣童子,他是个什么来路?为什么一定要致你于死?就是我不说,你也猜想得出来!目前情形如此,他不达目的,势必不肯干休!因此,待会与他动手之时,定然惊险异常,惨烈无比!那等情势之下,我实无法兼顾于你,是以,我希望你能将药丸服下,在短暂的时间之内,调好伤势,离开此地,免得我心分两头,受到牵制!至于我的出处来历,因何来此相救赠药?异日有机会相遇,再行奉告不迟!蒲相公,我话已说完,听不听完全在你!”情词恳切,入情入理,蒲逸凡直听得面现腼腆,尴尬已极!
他心中暗自说道:“人家苦心孤诣的赠药相救,自己却对她疑神疑鬼,这等存心,实在太不正大!”意念及此,愧疚之心立生,忙自启开瓶盖,倒出那粒益亏补虚,培元固本的红色药丸,当场如言服下,并自感激不已地说道:“姑娘云天高谊,在下镂骨铭心!但请示下芳名,蒲逸凡此生不死,将来必有以报!”
玄装少女见蒲逸凡眼下红色药丸,也觉欣喜非常,当下黛眉轻舒,樱唇微绽地浅笑说道:“救难济危,义不容辞!些须一点小事,何必记在心里,挂在嘴上,再说,我也是”
她本想告诉蒲逸凡,自己出身来历,以释他心中的疑窦,但话刚说到一半,忽然想起紫衣童子尚在身后,若让他知道了自己的出身来历,自己虽然不怕,但师父一旦责怪下来,那可不是玩的!心念一转,到了嘴边的话,不禁又咽了回去。
蒲逸凡见她欲言又止,知她心有顾忌,也不好再事追问,只以一双感激的神光,凝注在她的娇靥之上!
他凝神注视之下,只觉得眼前这玄装少女,清丽脱俗,无处不美,宛如一株盛放在绝峰的梅花,冰骨雪肌,冷艳寒香,风华绝代,令人生出一种不可高攀,不敢仰视的感觉!
蒲逸凡面对玉人,一时间,竟自目定神凝,浑然忘我,玄装少女见他望着自己这么呆呆地出神,也不禁双颊飞红,鹿鹿心跳不已!
紫衣童子早已等得不耐烦,但又不愿一声不响地,对一个年青女子背后偷袭,可是老是这么等?神童爷可没有许多闲空来听你们”
他本想接下去说“谈情说爱”但他乃成名多年的前辈人物,虽对玄装少女恨之入骨,口词上却仍是不愿稍有轻薄,低了身份,是以话到嘴边,又倏然住口!
更深夜静,荒野死寂,紫衣童子蓦然大喝之声,有如雷电划空,听得人心神震荡!蒲逸凡闻声一惊,忙自垂帘闭目,运气行功,玄装少女却是神态依旧,缓缓转过身去,面对紫衣童子。脸罩寒霜地冷冷说道:
“你不用大惊小怪,姑娘既然敢伸手管事,自然得还你个明白!那么你说吧,关于眼下的事情,不论是文了武了,姑娘决不让你失望就是!”紫衣童子心中早有打算,闻言哈哈一笑,道:“女娃儿,你口气倒是不小,不过神童爷懒得同你斗嘴,对于眼下之事,只要你说出你的师承门派,便可看在你大人的份上,撒手一走,就此算完!要想借词搪塞,或是存心弄鬼,嘿嘿!”
冷笑连声之中,一扬手中乌光闪闪的短棒,继道:“我只要信手一挥,恐怕你就承受不起!”
玄装少女见他这么装模作样,不由冷笑说道:
“你不要倚老卖老,我也不拿师父的威望压服你!现在我们长话短说,识相的,趁早一走了事!今夜之事,只要我同蒲相公不向别人提起,任谁也不会知道;要是仍想打着你那黑心算盘,可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言来口词托大,语意狂傲,直听得紫衣童子怒忿难捺,顶门冒火,虽然心知玄装女子大有来头,但此刻那能顾得许多,当下怒喝一声道:“这是你自己找死!”振棒疾点而出。
棒风生啸,当胸点到,但玄装女子仍是卓立不动,直视那足可碎碑断石的千钧棒力,有如无物一般。
单是这份胆气,已令紫衣童子暗暗心折!
紫衣童子棒势将近玄装少女前胸之际,忽觉对方英风逼人,高贵无比,这等高贵气质,岂容亵渎,自动一偏棒势,点向玄装女子左肩!
玄装少女微微一笑,娇躯微晃,低声叱道:“你还不失正大风度!”让开棒势,疾退四尺。
紫衣童子一击不中,接着腾身跟进,正待挥棒攻敌,施展煞手之际,突闻划空传来一声娇叱:“住手!”
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听得人心神震动,那“住手”二字的余音尚在空中飘荡,二人身旁已多了一个中年美妇,来人正是一代女魔冷桂华。
她突然在此时此地现身,紫衣童子不禁暗暗叫苦!暗道:“眼前这位不知底细,莫测高深的女娃儿已是难以应付,此刻再加上这个难惹难缠,自己与她又有新仇旧恨,势必得之而后甘心的一代女魔冷桂华,当前的处境,实在是凶险已极!自己一个应付不当,只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冷桂华目扫全场,心中暗自盘算,知道紫衣神童虽然对自己有着旧恨新仇、必须当机立断一笔向他算清,但自己千方百计,费尽了心血,迄今未探得的那本奇书的下落,此刻也是不能错过机会!可是以自己一人之力,目前势难二者兼顾,心头略一思忖,便自打好了主意,目光掠过紫衣神童,玄装少女,最后停留尚在闭目行功的蒲逸凡身上,想到得意之处,不禁双目闪光,展颜一笑。
这当儿,蒲逸凡已自灵药入口,功效立生,一股沁香热流,直注丹田以内,随又循着体内经脉散布开去,一时间,只觉得四肢发胀,经脉愤张,片刻之后,竟是汁水直流,奇热难耐,四肢百骸之间,有如油煎沸煮一般!
他本聪颖绝顶之人,深知这种感应,乃是药力行开后的必然现象,只要熬过这短暂的时光,待到痛苦消失之后,几日来所损元气,便可完全恢复!
这不过片刻间的事,冷桂华娇喝“住手”现身当场的同时,正值蒲逸凡药方行开的紧要关头,是以,他虽然明知眼前又生变故,但也无法腾出身来,心中一阵焦急,不由咬紧牙关,暗里凝神提气,加速药力运行,果然在这种情形之下,效验倍增,周身热流运转一周之后,顿感神情爽朗,轻松无比!再一试行调息,竟自觉出内力真气方面,似比未伤之前,还要充沛许多!
蒲逸凡大伤骤愈,心头狂喜,睁眼一看,见冷桂华赫然伫立当场,想起师叔李子丹与蓬壶奇僧的惨死,不由怒火高炽,悲愤填膺,霍地站起身形,猛然丹田提气,双臂一抖,纵身急跃起,怒极无声地径向冷桂华扑去!
但他急跃的身子刚刚离地,玄装少女忽然罗袖轻挥,迎面控来一股无形劲道,硬把他前冲的身子逼回了原地!
这一来,不但蒲逸凡吃了一惊,就是紫衣童子与冷桂华,也是大感骇异,当下暗忖道:“他那奋身前冲之势,少说点也有六七百斤力道,而她居然罗袖轻轻一挥,便能把逼回原地,这等功力,委实非同小可!眼下她不过廿来岁,内力就有这等深厚,如果假以时日,让她功力再为精进之后,只怕要成为黑道上的大患”
越想越是惊骇,也越想越觉可怕,想到末了,竟是连想也不敢再想下去!
冷桂华一代女魔,最工心计,她原本打算让紫衣神童与玄装少女,先拼上一阵,待到二人精疲力竭之后,自己再行出手,届时不但对紫衣童子的新仇旧恨,可以一笔算清,并可将蒲逸凡挟持远去,找个隐密之处,再行设法探寻那本武学奇书的下落!
她算盘虽然打得如意,但紫衣神童玄装少女也是机警非常,自她一现身当场,便自住手收势,静以待变,眼看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不但毫无动手之意,而那依树静坐,似在闭目行功的蒲逸凡,业已元气恢复,此时突然向自己跃身扑来;那玄装少女轻挥罗袖的惊人威势,更使她心生恐惧!这等情势之下,便不得不改变原先计划,再作现实打算,当下略一思忖,又已计心上心来,目光一扫玄装少女与蒲逸凡,侧脸对紫农神童冷冷地说道:
“你欠我的旧债新账,可以暂时不算,但对眼下之事,却不能弄奸使诈,必须听命而行;不然的话,你可莫怪冷桂华不讲交情!”
她这突然间的转变,紫衣神童如何不知她的心意,心中暗骂一声:“好狡猾的魔头,你不是打算坐收渔利,不劳而获么?我就偏不上你这个当!”但心中虽是这等想法,表面上仍是点头微笑,表示赞同地说道:“今夜之事,你我荣辱相关,要是连眼前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儿都收拾不了,那可是天大的笑话;不过你我男女有别,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儿交给你,这姓蒲的后生由我来”
话未说完,也不待冷桂华出言搭腔,大步向蒲逸凡逼去!
冷桂华想不到紫衣神童心思竟是这等机灵,不由暗骂一声:“你倒是吃柿子赶软的挑!”但事到临头,又不得不硬起头皮顶上去,当下冷“哼”一声,也自默运神功,一步一顿地向玄装少女欺近!
紫衣神童与冷桂华这一唱一合,玄装少女闻言就觉好笑,又看她这么神情紧张地向自己逼来,心中更是忍俊不迭,索性双手背负,抬头仰望月色,对她缓缓逼来的架势,索性置之不理。
蒲逸凡却是看的心惊肉跳,暗里发急,忖道:
“冷桂华武功既高,手段又辣,而且存心把你杀死!这情势之下,你就是身怀绝世武学,也不能这样装模托大,视若无睹;要是对方骤下杀手,你就能保准不为其所伤么?万一有个差错,身罹劫难的固然是你,但是你却是为了救我,才被人家杀害的呀!这样一来,岂不是成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么?”
想着想着,不禁望着玄装少女呆呆地出了神,一时间,竟然连那大步向他欺近来的紫衣神童,以及本身此刻所处的险境,都忘记得置诸脑后了!
眼前这一双少年男女,一个是抬头望天,神态悠闲,一个是紧张过度,呆着木鸡地伫立当地,此时此地,此情此景,瞧在紫衣神童和冷桂华的眼里,饶他二人均是见多识广的盖世魔头,一时间也自弄得高深莫测,不明所以!因之早已蓄足功劲的厉害杀着,便也不敢贸然出手!
四人两双,就这么捉对儿耗着,谁都满腹心事,但谁也不愿先行出手!眼看半个时辰又已过去,天色已近露晓时分,这种弓满不发的紧张情形,紫衣神童因心中早有打算,第一个按捺不住,神光一扫冷桂华,大声喝道:“打铁趁热,此时不下手,你还等的什么?”呼的劈出一掌,向尚在呆呆出神的蒲逸凡击去!
冷桂华打蛇随棍上,右掌虚在玄装少女面前一晃,左手疾出如电,运出自己最为拿手的“九阴指”力,点向对方右肩,但唯恐一击不中,并在两招齐出之后,右足跟着来了一记“魁星踢斗!”
要知紫衣神童与冷桂华成名多年,武功奇高,此刻又是蓄势出手,而且是在对方似不经意之下;尤其冷桂华的两掌一脚,发时虽有先后,但快得俨如同时,而且招招可实,也招招可虚,完全随着对方闪避架隔的变化情形,虚实兼施交相为用,简直是神妙无比,威力难测!
那知玄装少女在这等情形之下,仍是仰首望天,神态悠闲视若无睹,直以冷桂华的掌风、指力,以及踢来的右脚将要同时沾身之际,才自傲然不屑地冷笑一声,道:“你这连环三式,何足为奇!”也不见她怎样晃身作势,娇躯微微一闪,便自斜出三步,脱出了冷桂华连环三式的威势之外!
玄装少妇并在斜出三步地的同时,蓦然双臂平分,右手骄指点出两缕劲风,疾袭冷桂华的“丹田”重穴;左掌乘势拍出一道柔劲,迎向紫衣神童袭击蒲逸凡的威猛掌风!
玄装少女闪身避势,不过刹那之间,而她在这刹那间“左右开弓”的一招两式,所击出的力道却是刚柔不同。右手的阳刚指力,正好消去冷桂华的奇寒阴风,左手的柔和暗劲,亦恰好卸掉了紫衣神童的刚猛掌力!
她这一把两式,不但攻守兼具,而且在时机上也用得恰到好处,本身既避开了冷桂华的凌厉攻势,又化解了蒲逸凡势难招架的一掌之危!这等奇奥武学,不但蒲逸凡心生惊愕,就是紫衣神童与冷桂华,也是大感骇异!
紫衣神童与冷桂华心思一样,知道此刻若不合力将玄装少女除去,不但眼下之事难了,只怕今后江湖再大,也难有自己立足之地了!
一念萌生,杀机立起,冷桂华与紫衣神童一交眼色,立即各运功劲,分别向玄装少女逼来!
蒲逸凡眼见这等情势,知道二人已存了杀她之心,心中一阵大急,不由脱口骂道:“亏你们还是成了名的前辈人物,对付一个年青女子,居然还要两个打一个,你们到底知不知羞?”
紫衣神童和冷桂华,俱都是纵横江湖的一代魔头,几曾受过别人的羞辱,但在这等时候,心知小不忍则乱大谋,是以对蒲逸凡的讥刺之言,竟是充耳不闻,当下只凶狠地瞪了他一眼,仍自神情凝重地缓步向玄装少女逼去!
玄装少女闻言却是格格一声娇笑,道:“骂得好,骂得好!本来嘛!他们就是不知羞,要是知羞的话,也不会乘人之危,越火打劫了!”
此话一出,冷桂华与紫农神童就是面皮再厚,涵养工夫再好,也自觉得脸上发热,怒火难捺,当下同时一声断喝:“小贱人,快拿命来!”
二人正待出手之时,蓦见玄装少女娇躯一闪,斜退到蒲逸凡身边,并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交给他,然后说道:“蒲相公,他们那个敢来欺侮你,你就拿这东西对付他,但不到用的时候,切莫轻用!”
话完纵身一个疾跃,又已回到原地,神光左右一扫,向面腾杀气,目露凶焰的冷桂华和紫衣神童,冷笑一声道:“姑娘还有要事待办,懒得和你们在这里穷耗,你们也不用硬要面子,假充人物,干脆就两人一齐上吧!”
言来词意托大,语带轻屑,这种目无余子的口气,直把二人气得神色陡变,目呲欲裂!
急怒攻心之下,二人那里还顾到什么身份地位,江湖过节;冷桂华双掌齐扬,紫衣神童两手猛推,顿见两股锐风生啸的排空劲气,分左右迳向玄装少女疾袭而至!
好个玄装少女,胆气真是壮得可以,在二人含怒出手,左右受敌的情势之下,居然仍是神色不变,直到二人那足可推岳撼山的千钧掌力,业已吹动衣袂之际,才自双脚尖用力点地,以决得几乎令人难以看清的腾跃身法,蓦然凌空拔起一丈七八,并在空中娇声发话道:“让你们二人自己先行较量较量,看那个强些我再来收拾那个!”
二人这次挟怒出手,力道何止千钧,眼看就要击中玄装少女,蓦见她腾身跃起,心知要糟,但在这等情势之下,要想把击出的力道完全收回,怎样也无法办到,无可奈何之中,各自收掌拳臂,飘身疾退!
但饶是二人警觉得早,应变得快,两股内家真力虽然卸去不少,强猛的锋端仍自凌空交触,只听蓬然一声问响,激荡的潜力涡旋成风,吹飘起一丈开外观战的蒲逸凡衣袂!冷桂华与紫衣神童各自打了几个踉跄,才自拿桩站稳!
二人纵横江湖,数十年少有敌手,想不到今夜在这荒林之中,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娃儿,戏要得几乎同时受伤!这等事情,可是出道以来的未有之辱,两人不由同时目露凶光,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玄装少女的悬空下落之势,准备施杀手合击。
二人虽然想得不错,那知事情又出他们意料之外!玄装女子在下落离地尚有五六尺之际,双掌猛然下劈,就借这下劈的反震之力,又已升高八尺,半空中弯腰弹腿,一式“野鹤孤飞”直向丈外一株参天古树飞去!待到飞近树身之时,接着一式“仙女荡秋千”两手微微一分,已自抓住了一根横枝,紧跟着“雁落平沙”便已飘然坠地!
玄装女子这种独特的轻功身法,不但轻灵快捷,而且姿态美妙,直看得男女两魔,又是羡妒又是震惊,一时间,竟自目定神疑,许久说不出话来!
二人惊顾愕然的神情,玄装女子一眼就看透了他们的心思,当下略一沉吟,微笑说道:“我这点轻身纵跃的闪避身法,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你们又何必这样大惊小怪”
妙目一瞥冷桂华,接口又道:“看你人倒长得不错,可惜就是心肠太毒!刚才一下没打着我,现在还是这副气唬唬的样子,教人看了就觉着不舒服,好吧!你既然存心找我打架,我要不陪你玩上两手,你还以为我真的怕你!不过我话说在前头,相骂无好口,打架无好手,倘若有个收势不住,你可别怪我出手太重就是了!”
话到此处,侧脸又对紫衣神童说道:“你不妨先作壁上观,在旁边看看热闹,保险教你瞧得热烈紧张,精彩至极!假如你有兴致要插进半脚一腿,我也一样欢迎,不过我想你不会那样傻!”
这番话讲的虽是轻描淡写,但含意却是一语双关,他知道眼前两个魔头,各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单打独斗,自己纵然不能稳操胜算,但也绝不致落败,要是二人连手合击来对付自己,那可是凶多吉少之事!
当下略一沉吟,蓦然记起冷桂华现身之后,似曾对紫衣神童说过什么新仇旧恨的话,才知二人联手对付自己,并不是真正诚意,如若拿话将他们任何一人稳住,便可免除自己的顾虑了!
冷桂华闻言猛地一怔,忖道:“怎地这女娃小小一点年纪,武功固然高得可以,心思也是这般机灵,生怕敌不住自己与紫衣神童的联手合击,便想拿话来将他稳住,要是狡计得逞,紫衣神童便会临阵抽身,这种事情,自己倒真不能不防备一下!”
想到此处,不由望了紫衣神童一眼,见他仍然无动于衷的神色依旧,才自宽心略放,然后冷哼一声道:“小贱人,任你心机再巧,我看只怕也是白废!”
紫衣童子何等人物,玄装女子与冷桂华说话的含意,那有听不明白的,但他心中却有他自己的打算,玄装女子固然是要除掉,可是冷桂华也不能留着,知道眼前二女只要有一人存在,就是自己的心腹大患,只是一时间没有机会,不敢贸然出手,眼下听二人这么一说,不由触动灵机,心知她们这番拼搏,定然激烈无比,绝不是三招两式可以分出胜败的,拼斗时间一长,真力自然消耗不少,待到二人分出胜败之后,败的一方固然是不死即伤,胜的一方也定然精疲力尽,到时自己再以养精蓄锐之身,出手毙敌,岂不是轻而易举?至于那个蒲姓后生或杀或掳,则更是微不足道了!
但他知道眼前二女,谁也不是省油之灯,尤其冷桂华这一代女魔,更是久经大敌,阅历丰富的大行家,自己心中所想之事,只要稍微露点神色,她一眼即可瞧透,是以冷桂华话一落口,立即怒声向玄装女子叱道:“女娃儿,看不出你年纪不大,诡谋倒是不小,若你这三言两语就能把我套住,我几十年江湖岂不是白跑了?”
说着,抬头望了望天色,又对冷桂华说道:
“现在时候不早了,要动手就快点!这女娃既然把你我全不放在眼下,我们下手尽可不必留情!你那足可冰江冻海的九阴‘神’功,不妨施展出来教她尝尝味道,我的一点压箱底本钱,也掏出来让她见识见识!”
他生怕玄装女子不知冷桂华练有奇寒掌力,在骤不及防之下,三招两式以内,就着了她的道儿;又唯恐冷桂华不施展她的绝活,敌不过玄装少女,是以出言点醒,使两人不得不小心谨慎地各以绝艺相搏!
唯其如此,拼斗时间才可拖长,自己眼下从旁摇旗呐喊,虚应场面;待会儿酌量情形,伺机出手,其心计之工,奸谋之毒,不愧为一代魔头,诡辣无比!
各人心事不同,说话的口气迥异,脸上的表情也不一样!冷桂华眉梢聚杀,目射凶光!紫衣神童神情诡异,但故作一脸狠相;玄装少女却是仪态安详,带着满面的笑容;只有站在一丈开外,默不作声的蒲逸凡,眼见三人这种针锋相对,箭拔弩张的紧张情形,焦灼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甘自着急不已!
晨鸡唱晓,紫衣神童目睹渐已放晓的天色,见二女仍自不肯出手,不由暗中着急!心知自己如不即时挑起战火,真不知要耗到什么时候,当下向冷桂华说了声:“打旗的先上!”呼的一掌,向玄装少女遥空劈击过去!
玄装少女香肩微晃,让开来势,不理紫衣童子,娇躯一闪,却扑到冷桂华的面前,左手叉腰,右手一指她的面门,面罩寒霜地冷然说道:“你不是要打么?怎地还不动手!”
冷桂华迟不出手的原因,一方面因见玄装少女转动身法绝佳,联想到她其他的武功,也必定不凡;自己能否接下,实在没有把握;另一方面则是唯恐紫衣神童诡计多变,临阵抽身;是以虽然杀气腾腾,怒火燃胸,仍自强捺着不愿发作出来!
此刻紫衣神童已先出手,又见玄装少女欺上门来像问罪似的指着自己说话,那里还能隐忍得住,当下冷叱一声:“小贱人,你有多大的本事,竞敢这样在姑奶奶面前放肆,今天要不让你受点教训,只怕你当真要目空四海,眼中无人!”陡然欺身而上,早已蓄足了阴寒掌力,以八成劲道举臂一掌,当头劈下!
玄装少女不闪不避,右臂轻举,一招“天王托塔”硬接劈下的掌势,口中同时说道:“你行走江湖数十年,阅历经验,当是异常丰富,我是不是你的对手,你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像这样你一拳、我一脚的打法,就是打上一天半夜,只怕也难以分出胜败,再说,这样打下去,你我总有精疲力尽的时候。”
突然侧脸望了紫衣神童一眼,接道:“到时让人家以养精蓄锐之身,坐收渔利,那可太不合算了!”
紫衣神童听得脸上一热,想道:“连冷桂华那么锐利的眼力,都无法看透我的心思;你这小贱人凭什么这样猜法?难道你真是天上的神仙,会算不成?”
冷桂华闻言收掌,电光火石般的忖思一下,也觉玄装女子言之有理,揣度不差;但唯其如此,益发觉得眼前这玄装少女可杀不可留,心想:“你眼前就已如此厉害,如再让你在江湖上再增加点阅历,那还得了!”
但心里虽这么想,嘴里仍是接口说道:“你要怎么样?”
玄装少女道:“定下多少招数,并赔上点东道!”
冷桂华在玄装女子适才硬接一掌之下,已觉出她内力似比自己稍弱,此刻见她要定下招数,不由心中一动,脱口说道:“你我互攻三掌,但只可招架,不许躲闪!这样你也不吃亏,我也不占便宜,你看可是公平?”
紫衣神童闻言哈哈笑道:“二位定招打赌,我愿从旁做个见证,谁也不准投机,谁也不准取巧!各凭真实本领,互换三掌,不论胜败属谁,赌下的东道,可不能反悔!”他这么自演自唱,可说是打猎的看虎计,三掌互拼下来,不管谁胜谁败,对他却是有利无害!
玄装少女不屑地朝紫衣神童看了一眼,又向冷桂华冷冷地说道:“见证人是你们的人,招数也是你定的,赌上点什么东道,总该由我提了吧!”
冷桂华道:“你要赌什么?快说!”
玄装女子沉吟俄倾,神情严肃地说道:“看你的来势,大概是想从蒲相公身上探出那本奇书的下落,但你要不把我杀掉,又怕我伸手多事,横加阻拦,是也不是?”
冷桂华想道:“这是我心中所想的事情,是也好,不是也好,难道”
话犹未了,玄装少女忽地冷笑一声,接道:“只要你能胜我,以上两件事,一定教你称心如愿!但要是我能侥幸胜你,不知你是否接受我的条件?”
冷桂华闻言怒道:“了不得一条命,只要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玄装少女道:“你纵然不怕死,我也不能杀你,同时你还没有到死的时候!”
话到此处,声色陡然转厉道:“你要不幸败在我的掌下,我要你跟我到‘小南海’去走一趟!你敢不敢?”
玄装少女“小南海”三字方一出口,冷桂华像突然想起了一件什么重大事情似的,神情为之激变!愧疚、惊恐、畏怯,刹那之间,连换了几种不同的脸色,但一时间却答不上话来!
她这么激变的神情,如何能逃得过紫衣神童锐利的目光,虽然他并不知玄装女子所说的“小南海”是个什么地方?也更不知冷桂华为什么听了“小南海”三字就神色立变?但他广博的阅历可以使他确定一点,那就是这“小南海”必定与冷桂华有着深而且大的关连!要不然,以她那种高傲孤独的生性,那么深不可测的城府,怎会在眼下这等紧要当口,闻言变色,突示怯意!
紫衣神童疑窦既生,好奇之念大动,有心揭开眼前谜底,不禁神光掠扫冷桂华,以激将的口气,但却向玄装少女说道:
“女娃儿,这赌东道的事情,可得双方同意才行!人家既然不愿意跟你到什么‘小南海’去,你也不能强人所难,再说,就是勉强答应下来,待会分出胜败之后,不照言实行又有什么用呢?我看这样吧!你还是收回成命,她也不要互换三掌,两位各凭本身所学,当面锣,对面鼓,分个生死,判个强弱!不比这徒托空言,赌什么东道明快得多么?”
说着,转脸又对冷桂华问道:
“女娃儿以两条人命为赌注,仅欲你跟她走趟‘小南海’这种赌法,不啻泰山之与鹅毛,轻重太过悬殊,未免有欠公平,失却了‘赌’的意义!依我看来,她根本不是在打赌,简直是狗眼看人低,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口中虽在说话,两眼却在观察她的神情变化,见她那一向喜怒难形于色的脸上,此刻竟似心怀愧疚,眉梢却又隐含杀机的样子,遂再接口说道:“她既然敢这么狂妄自大,不把你放在眼中,你又何必再对她客气什么?要知像她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小辈,你不拿点厉害给她看看,让她吃点苦头,还真得以为你在怕她呢!”
说至此处,顿了一顿之后又道:“要是你对她心存顾忌,不愿下手惩戒,我倒真想下手,替你教训她一顿,只是这空招打赌,乃你们二人之事,我这从旁做见证人的,却又不便横里插手!”
紫衣神童这番话,说得讥讽兼具,奸滑至极!要在往常,以冷桂华那种不可一世的气焰,怕不早已反唇相讥,怒目相向,那里还能容他冷嘲热讽,讲上这么一大套,不知她此刻的心思,已全部放在玄装少女所说的“小南海”三字上,思索着万一对掌落败之后,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去吧!廿年来隐藏在自己心底的一桩恩怨固可了结,但那种求生不能,欲死不得的非刑折磨,却又不敢以身相试;不去吧!自己固然不愿当着三人面前,自毁诺言;就是眼前这玄装少女,也定然不肯轻易放手!
委决不下之间,虽然明知紫衣神童,这番话说的是别具用心,听起来满肚子不自在;但也懒得和他唇枪舌战,徒费口舌!只在他话完之后,才自冷冷地看了他一看,说了两句:“既然知道是我们两人的事情,你就不该从旁多嘴多舌!”
紫衣神童闻言哈哈大笑,又待出言相激,玄装女子早已不耐烦地抢口说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存的什么鬼心眼,还以为我们不知道?识相的,趁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会了断,用不着你当什么见证人!你要是死赖活缠地呆在这里,妄想从中捣鬼,混水摸鱼得到点什么,老实告诉你,那你可是在做梦!”
原来她见冷桂华迟迟不答,脸上神色瞬息忽变,知她心中正疑决不定,又见紫衣神童神色诡异,目放奇光的故意拿话激她,怕她一时隐不住,说出了关于“小南海”的个中原因,故一面拿话阻止紫衣神童再次出言说话,一面又目注冷桂华的忽变神情,冷言说道:“你我互接三掌,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又没有强迫你!再说,我以两条人命换你走一趟小南海,在赌注上的轻重来说,吃亏的是我不是你,难道你不满意吗?不过假如你胆怯的话,这个赌不打也行!”
紫衣神童闻言一看冷桂华,见她仍自面露怯意的默然无语,不由心中大奇,忖道:
“这女魔头一身武功何等高强,纵横江湖数十年所向披靡,那个见了她敢于说个不字!以她冷傲的癖性来说,就是刀剑加身,也不会皱一皱眉头,怎么此刻在这玄装少女面前,竟似耗子遇着猫一样,任其当面奚落,不敢出言答话!如此看来,眼前这玄装少女以及她所说的‘小南海’,只怕是”
正在他百思莫解之际,玄装少女忽地怒声叱道:“你以为老是迟不作答,就可拖延了事么?你也未免想得太天真了,老实告诉你,今天要不见个真章,除非是日从西起!”
冷桂华突然仰天失声长笑,笑声高烈入云,其中所含的内家真气,激荡得方圆五丈以内,交错半空的树枝簌簌作响,枯叶飘飘坠地,不但栖息在荒林中的雀鸟,被惊得扑扑兢飞;就是那站在一丈开外的蒲逸凡,也被震得索索颤抖不已。
半晌之后,笑声才自渐渐由高转低,由尖转细,冷桂华的神情也随之俱变,到了后来,完全是有口难言,欲哭无泪的悲忿意味!
紫衣神童武功奇高,自然能听出她这笑声中的含意,心知她这种怒急反笑的转变,一方面是恨透了玄装少女,存心在对接三掌之下,一举将她击毙!另一方面则是借着长笑之声,暗察她的武功究竟有多少深浅?
玄装少女待她笑声一落,便自冷然不屑地说道:“你兀自笑的个什么劲?难道就想凭这声怪笑,把我吓唬走不成?哼!哼”冷桂华凄然一笑,长叹一声,喃喃似地自语道:“廿年了!我冷桂华一生之中,也就只廿年前作了这件不为别人见容的憾事!今天既然有人来找我清算这笔旧账,看来真是天网恢恢,报应不爽”
话未说完,玄装少女似有所触地插言说道:“我要你答应的,只是眼下我们打赌的事情,谁管你廿年前的乱账!”
冷桂华似是无可奈何地神情一变,脸上陡然满露杀气,怒声喝道:“冷桂华数十年江湖闯荡,行踪遍天下,还没听说过也有地方不敢去,漫说区区的‘小南海’,就是龙潭虎穴,也照样不放在冷桂华的心里!”
说到此处,神光一扫玄装少女,继道:“只怕你没有能耐教我去!”
玄装少女,冷哼一声,接道:“空言无益!有胆的就答应下来,咱们比划比划!”
冷桂华大喝一声,怒道:“答应就答应,三掌也要不了命!小残人,看掌!”话落掌出,左手“丹凤朝阳”遥空劈击而出!
掌势劈出,阴风陡卷,一股奇寒彻骨的排空劲气,直向玄装少女当胸击到!
玄装少女大敌当前,那敢稍有疏忽,就在冷桂华掌势劈山的同时,她早已蓄劲待发的右掌,也自推出一股罡风,硬向当胸击来的阴风寒气,迎击过去!
二人都想先声夺人,是以第一掌便以全力出手,两股强烈的罡风寒气凌空一触,玄装少女只觉得对方的掌力疾而不劲,当下不由微微一愕,忖道:“听她适才那声长笑,内力真气是那么充沛强劲,怎地此时她象是全力击出的一掌,力道竟是这般软弱”
沉忖未了,突觉她那软弱的掌力,陡然转为强劲,有如排山倒海般,当胸直逼过来,就这微愕分神的一霎眼之间,要想加力相拒已是不及!两股内家潜力凌空交触的蓬然响处,冷桂华面带得意的脸色,纹丝不动,玄装少女当场被震退了三步,才自拿桩站住。
原来冷桂华因见玄装少女先前逃闪自己与紫衣神童合击时的身法太过玄妙,想来其他的武功,定然也很高强;何况又是“小南海”中的来人,对自己一身武功,必也了如指掌,若无十分笃定的把握,也不会派出来寻捕自己。
但眼看玄装少女不过廿来岁,武功纵然已得了“小南海”的全部真传,或许比自己稍强;但究竟阅历有限,临敌经验绝好不到那里,自己如在暗中使巧,对方定然不会发觉,是以她在发掌之先,就已打好了主意。
故她这一掌,表面看去似是全力出手,其实暗中却留了几成劲力未发,待到对方迎击过来的掌力,锐锋大为削灭之后,再蓦然含劲猛吐反击过去,如此一消一长,强弱自然易势,力道更是倍增!这等情势之下,玄装少女不明就理,就是功力再高,又焉得不败?但饶是如此,玄装少女也仅后退了三步,便自毫无损伤的拿桩站稳!
一掌对过,玄装少女心中不由一怔,暗想:“在离开小南海之时,师父曾说得清清楚楚,自己目前的功力,比她至少要高出一筹,怎地自己这全力出手的一掌,不但没有将她击败,反而被她震得后退三步?尤其不解的是,她那掌力怎会在刹那之间,忽然由弱变强,连自己要想运功相拒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