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掌门,羞对世人,深山忏悔十年,毫无所得,今日小友能以一诺之言,前来华山,竟而追得可寻之线索,小友对华山一派惠莫大焉。”
祁灵连忙起立说道:“老前辈如此夸奖,晚辈不胜汗颜。晚辈身受千手剑沙大侠之惠,既示言报,受其遗命,又未竟功,老前辈如此夸奖,岂非令晚辈无地自容么?”
独孤叟又摇头说道:“老朽句句实言,并非客套,老朽即日起程,要遍走边陲,察访八荒,寻找此事究竟,小友要事待理,前往北岳,老朽未便邀约同行。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临别之前,老朽略有心意相赠,聊表华山派对小友酬谢之寸心。”
祁灵慌忙摇手说道:“老前辈如此一说,晚辈断然不敢相受。”
独孤叟忽然呵呵笑道:“祁小友!老朽此物相赠,你断不能辞而不受。”
说着便从身上解下悬挂在腰间的长长布袋。
布袋解开之后,铜脚叟立即神情肃然,垂手站在一旁。
但见独孤叟从布袋里取出一柄玉杆银丝,闪闪有光的拂尘。
祁灵大惊,他没有想到独孤叟会取出这柄银丝拂尘,他不敢相信,独孤叟所说的,要赠给他的东西,会是这件华山派镇山宝。
独孤叟将银丝拂尘取在手中,向祁灵问道:“祁小友是否听说过,江湖上有两句传说么?”
祁灵谨声应道:“晚辈曾有所闻,道是‘银丝拂尘紫如意,威镇两岳二奇珍’。”
独孤叟微笑地扬起手中的银丝拂尘,说道:“这句话始传自何人之口,无人知晓,华山与少林两派,当然也都欣然受之,实则是这两句蒙人耳目混淆视听的话,银丝拂尘与紫如意,虽是华山与少林二派镇山之宝,但是不足以称之为天下奇珍。”
独孤叟说到此处,不仅是祁灵感到奇怪,独孤叟要赠给他东西,为何又说出这些与事无关的话?站在一旁的铜脚叟也感到奇怪,掌门师兄从不轻易露出这柄银丝拂尘,为何此刻不但亮出,而且大谈其中隐秘。
独孤叟似乎没有注意祁灵和铜脚叟的惊诧,继续说道:“银丝拂尘与紫如意虽然不是奇珍,这两件东西之上,各有一个小配饰,却是一百多年以前,武林之中人人注目的东西。”
独孤叟此时慢慢地从手中举起银丝长达两尺的拂尘,用手拨开银丝,里面露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玉块,用一根银练子系在玉块一端,平时藏在银丝里面,隐而不见。
祁灵眼快,已经清楚地看到,一枚小玉块,上面微露红筋,仿佛是图形。
铜脚叟此时却是不敢多看,缓缓地低下头,默然地站在一旁。
独孤叟放下那枚小玉块,银丝拂尘恢复原状,微微长叹一声说道:“这只是传说,老朽继承掌门职位之时,先师曾经约略提到。不过,就先师当时而言,也只是传说。”
祁灵此时渐渐为这件事,引起了不少兴趣,独孤叟如此慎重其事,在此时此地,提出这件事,必然有所用心,因此祁灵一变而为兴致盎然地说道:
“请问老前辈,这传说究竟是起自何时?”
独孤叟摇头说道:“老朽当时没有敢追问,这宗传说关系太大,所以也不敢随便请问别人,究竟这传说起自何时,老朽至今也不敢断言,只是知道在百余年以前,武林之中,确有如此事情。”
铜脚叟忽然躬身告退,却被独孤叟止住。
独孤叟微微叹息一声说道:“铜脚师弟毋须回避,如今此事已至掀晓之期,又有何回避之有?”
祁灵倒是面有惭色地站起身来,说道:“如若此事关系老前辈贵派隐复,晚辈不敢因满足一时好奇之心,而请求老前辈多加叙述。”
独孤叟点间说道:“此事虽然与华山一派有关,但是与祁小友更有关连,此事说来话长,老朽只能一切切从简,说明要项。在百余年前在黄山飞泉谷内,曾经会集天下武林黑白两道好手,共谋一件大事。”
祁灵一见独孤叟说到此处稍作一顿,忍不住说道:“武林数度论剑,都在黄山,这一次想必未尽然就是论剑称雄,而是别有所图。”铜脚叟望了独孤叟一眼,也接着说道:“不知是否就是武林盛传数十年而不衰的黄山大掘墓?”
祁灵一听大吃一惊,脱口说道:“掘墓?”
独孤叟点头说道:“掘墓!是一次空前未有的一次大掘墓。祁小友!你休要惊奇,武林之中无论黑白两道,金银财宝都在其次,尤其仗侠行义的白道上豪杰,所谓视珍珠如粪土。但是,若有绝世不传的武功秘芨,无有不动心。”
祁灵为之恍然,点头说道:“想是这古墓之中,藏有某项武功秘芨,才引起天下武林动心。”
独孤叟说道:“不止是某项武功,而是集天下神奇妙绝的各种内外武功不传之秘之大成。铜脚师弟!你既然知道黄山大掘墓之事,你可否将一目大师的生平,稍作说明。”铜脚叟略一思忖,又接着说道:“一目大师晚年,将全身武功,写成口诀,分别记载于五块玉块之上,自己在黄山安排好归宿,临终之时,将这五块玉块放在身旁殉葬。”
祁灵霍然而起,说道:“此事果然传说如此,其中已有漏洞,一目大师既然一死,如何能将自己掩埋起来?因此,武林群雄应该追寻当年一目大师的门人,较之掘墓既不损及阴德,也较易奏事功。
点头称是,他也觉得方才自己听得入神,如此冒然而问有不敬之嫌,此刻他静坐在一旁,不再多言。
独孤叟说道:“黄山掘墓,武林高手非死即伤,一目大师之墓,所有机关禁制伤了无数高人之后,才豁然而开,但是墓内空空如也,不仅没有玉块秘芨,连一目大师的尸骨也踪迹俱无,黑白两道无数高人,吃了这样大亏之后,只有闷声无言,大家风云而散。”
祁灵听到这里觉得有些失望,这件事不仅与他无关,而且听来乏味,除了觉得武林高人于百余年前,做了一件非常不智的事而外,别尤其他感觉。
独孤叟停顿了一回,又接着说道:“经过了一段时期,有人自关外传来消息,说是一目大师是死在塞外,在他未死之前,他将这五块玉块,分别埋藏在名山五岳,大意是说:日后有缘人,自然使这五块玉块会合,参悟其中口诀,若是没有这样有缘人,让这玉块秘芨,藏在名山胜地,也是得其所哉。”
情节转到此处,一折而起,柳暗花明又一村,祁灵又提起兴致,问道:
“武林之中,自然又要遍寻五岳,细访这玉块秘芨了。”
独孤叟摇头说道:“没有。”
铜脚叟对这后半截事,想来也不知道,所以左倾耳细听,所以一听到说道:“没有”因而叹道“有道是蛇咬一口,十年怕见草绳,想必当初黄山掘墓之时,黑白两道吃亏太大,所以对这后来的消息,缺乏问津的胆量,此事湮没无闻,江湖上知之甚少。”
独孤叟说道:“黄山掘墓,是一件最不应该的错误,各派各会的高人,在活命全尸之余,内生疚意,也是主要原因。本派第十二代掌门,就是老朽师祖,在六十年前竟然偶在华山莲花峰顶上,发现这块玉块,也就是老朽银丝拂尘里面所系的这块玉块。”
铜脚叟仿佛有所顿悟,释然端坐一旁,脸上神色平静已极,宝相庄严。
独孤叟含笑依然,缓缓地说道:“华山派历代以来,不愿沾染江湖纷扰,所以,拾到这块玉块之当时,无意再寻其他四块。”
祁灵不觉问道:“老前辈可知其他四块玉块,可有发现的迹象?”
独孤叟点头说道:“有!中岳嵩山,少室峰少林寺院不知于何时,也发出一块,可是另外三块,虽然未曾听闻有出现的消息,想必已经有人获得。”
祁灵惊讶问道:“华山和少林各得一块之事,如何传入武林江湖之中。”
独孤叟笑道:“武林之中,无人知道,只是有人如此猜测而已,因此,才传出‘银丝拂尘紫如意,威镇两岳二奇珍’的歌诀。”
祁灵一震,接着问道:“这两句歌诀是另有用心的么?”
独孤叟笑道:“善钓者,必善布饵。目的无他,只是在证明这两块藏在中岳、西岳的玉块,是否已经出世。”
祁灵睁着眼睛问道:“结果”
独孤叟叹道:“结果消息虽然未露,可是对方心思慎密,推论正确,他们已经断定这两块玉块已然出世,而且各在两派掌门之手。”
祁灵略一思忖,沉声说道:“老前辈所说的对方,系指何人所说。”
独孤叟说道:“另三块玉块的得主。”
祁灵说道:“老前辈请恕晚辈放肆,有一点疑问晚辈不明,老前辈何以知道另三块玉块,已有得主?”
独孤叟朗笑了一声,说道:“小友!万事不离理,凡事按理推论,虽不中亦不远矣!亦如对方推论中岳、西岳两块玉块,已经出世的情形,如同一辙。祁小友!你为老朽门下千手剑沙则奇之事,奔走千里,为他洗冤伸屈,从虎丘到华山,几经思考,已然证明沙则奇是冤屈。但是,你能否道出,这是何人,为了何事,要将沙则奇沉冤血海?”
祁灵毕竟聪明不凡,一点即通,立即接口说道:“难道是为了这块玉块?”
独孤叟点头说道:“老朽目前无法不作如此之想,此人立意动摇华山一派之本,先从声誉着手,深谋远虑,他伺机而动,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得到这块玉块而已矣。”
独孤叟这个推论是惊人的,而且也是极有见地之说。
但是,其人为谁?能有如此深谋远虑,不惜以十数年的时光,企图以不露痕迹的手段,谋取这两块玉块。
因此,祁灵自然而想到北岳秀士姚雪峰。
北岳秀士姚雪峰在少林寺的种种行为,确有听谋,而所谋者为何?自然是那一块玉块了。
祁灵正是思索多端之际,独孤叟忽然又说道:“推论事则可,推论人则不可。因此”
独孤叟说着,又提起银丝拂尘,分到银丝,露出那一小块玉块,用手摘下,说道:“老朽并非危言耸听,其人为谁,固无法推论,却是关系重大,不仅是关系到华山一脉的存亡,也关系到整个武林的安危。老朽要以风烛残年,寻防其人下落。祁小友!你也应该义之所在,当仁不让。”
祁灵慨然应声说道:“晚辈虽微不足道,却愿追随老前辈之后,为寻访此人而尽绵薄。”
独孤叟点头说道:“这五块玉块,若是全被其人所得,天下无敌,武林遭殃。但是,这五块玉块若能全为一有为有德,正气凛烈,而又武功根基深厚的人获得,又何尝不是武林之福?”
这几句话,说得在场的祁灵和铜脚叟都为之默然,果真的能将这五块玉块都聚于一人之身,仗义行道,真是武林之福。但是,谁有这等机缘即使华山和少林两派,都能将自己所得之玉块拿出来,还有三块玉块,又岂是如此轻易得到的么?
独孤叟却于此时右手拇指、食指,拈着那一块小玉块,含着微笑,递到祁灵的面前,说道:“祁小友,天降奇才,该当大任,老朽不敢藏私,这块玉块,首先交给祁小友”
祁灵一惊而起,不自觉地退后两步,拱手躬身说道:“老前辈!玉块为贵派相传之室,祁灵何人,敢冒然领受。”
独孤叟含笑说道:“祁小友此言稍有差误,玉块原系一目大师分藏五岳之物,华山幸得其一,何能算得本门所有之物,况且此物如不五块齐全,毫无功效,但愿祁小友能寻得五块合壁,为武林放一异彩,老朽之愿足矣。”
祁灵恳声推却道:“当前正是有人相谋于这两块玉块,晚辈如此轻易获于老前辈,恐遭他人诟病。”
独孤叟朗声笑道:“祁小友!你受此块,应当视为任重而道远,你若畏惧,则另当别论,否则,祁小友!你毋庸顾忌其他。”
铜脚叟此时也站立在一旁说道:“当仁不让,祁小友请勿固辞。”
当时,祁灵双手捧过这一块小玉块,沉声说道:“长者赐,不敢辞。晚辈誓尽一己之力,寻求这另外谋求五块齐归的人,来刷清华山千手剑沙大侠之冤屈,以不负老前辈之厚望。”
独孤叟点头说道:“将来五块齐归,祁小友武林独步,集五岳灵气于一身,诚老朽今日之望。”
独孤叟此时站起身来,先向铜脚叟说道:“老朽此去边陲,时日之长短,下落之吉凶,均难以预料,华山一派的重任,要落在铜脚师父身上。”
说到此地,独孤叟也有着无限的离情,将一柄玉柄银丝拂尘,交到铜脚叟手上。
祁灵知道这柄银丝拂尘,是华山一派掌门权威的象征,铜脚叟此时不敢如此接受掌门职位。
独孤叟伸出手来,先在铜脚叟右肩上轻轻一拍,朗声说道:“守成不易!
守成不易!”
转而又向祁灵说道:“令师宇内奇人,如能相遇,告以五块之事,必能与小侠策划未来。他日有缘,边陲再见。”
独孤叟拦住了铜脚叟和祁灵的相送,满脸依恋的神情,走出石屋。
屋外阳光已淡,夕阳黄昏。独孤叟站在院落里,周围略一眺望,转而昂首回身,再度向祁灵说道:“五块齐归,小友之大事,亦武林之大事,华山有幸,也沾些余辉,小友要多慎重好自为之。”
祁灵躬身应是,抬头时,独孤叟已自飘然而杳,开始他遍访边陲之行踪。
祁灵目送独孤叟飘然而去,深觉此老此去心情沉重,但是,旋又觉得自己又何尝不是任重道远,沉重万分。
华山之行,虽与当初愿违,却多获得一些意外,此行不虚。但是,此行应告结束,北岳之约,为日无多,必须匆匆上道。
唯一使祁灵心中未尽释然的,是丛慕白姑娘的忿然而去,莫论如何,姑娘一点痴心,是真情对待,但是,奈何祁灵想到这里,只有长叹而罢。
当即告别了铜脚叟,离开枫林山庄,取道恒山北岳,去会姚雪峰。
沿途已不像兼程赶往华山的心情,估计为时半月,定可如期到达。如此放缰轻驰,倒是逢镇宿店,遇站打尖,毫无风尘劳顿之苦。
祁灵既然不要兼程赶路,只当他是游山玩水,加上他性好游历,所以,心情亦如这北国高原一样的开阔平坦。但是,唯一使他感到心里不能放下的,便是此去北岳,能够会见姚雪峰,如何才证实姚雪峰的阴谋诡计,使须少蓝姑娘能够相信昔日嵩山之麓的血案,确与铁杖大师无关。
还有,北岳秀士姚雪峰,定居北岳,历来已久,昔日一目大师所藏在恒山的一块玉块,必然已经获得,他是否就是那谋求五块齐归的人?
如果不是北岳秀士,他为何陷铁杖僧于不辨之地,又为何使少林一派内起纷争,险谋渔人牟利之状。
如果北岳秀士确是暗谋五块,企图独霸武林的人,将如何才能揭穿这一事实。
凡此种种,的确为祁灵的旅途上,增添不少烦恼。
越过黄沙奇岩的五台山麓,绕过雁门关,沿着长城古道,踏着北地风沙,出关到达恒山。
祁灵在沿山小镇稍歇,便弃马步行,直奔山境。
正是祁灵如此放开心情向前走去,忽然听到身后风吹草动的声音。
祁灵此时虽然没有全力赶路,却是凝神注意,暗察四周。所以,一听身后微有响声,便立即分辨出,那是有人在施展轻功,凌空收势,衣襟生风的声音。
祁灵闻声知警,而且,他也听出来人功力极为不弱,虽然不是北岳秀士本人,却是深具火候的高手。
祁灵脚下依然缓缓而行,静等这人在身后不远之处如此突然刹住奔驰的身形,为了何事。
如此前行不到数步,突然两股劲风,来势如矢,直取祁灵身后“对口”、“凤眼”两大主穴。
“对口”与“凤眼”位在上中两盘,来人出于分袭两穴,不仅劲道凌厉,而且出手快速,认穴准确,说明来人功力除了极高之外,而且心肠狠毒,一举就要制祁灵于死地。
这一招两式的偷袭,虽然不出祁灵意外,但是,他也断然没有想到这人出手竟如此之毒。
当时心里微微一惊,身形左侧一闪,顺理成章的一式“卧看巧云”轻悠悠地贴着攻来的劲风,让到一边。口里却轻叱道:“彼此不识,奈何如此出招致命。”
人在说话,已经闪身到数尺开外,一打量来人,竟是一位四十上下,长眉大眼,紫色脸庞的中年人,头戴一顶小帽,身穿蓝布短装,看不出身份,但是,却看得祁灵好生眼熟。
当时心里便如此闪电一转:“这人好生眼熟!”
那人伸手一摘头上的小帽,短发蓬松,戒疤依然可辨,不是了净和尚是谁?
了净当时嘿嘿地笑了一阵,说道:“我是了净又待如何,冷泉岩前,少林寺中,冤仇累累,今天你送上门来,你还想赖不认帐么?”
祁灵顿时想起了净当时在少林寺,仗着北岳秀士隔身传力,向自己挑衅,结果伤在五梅捧日凤斥爪之下,又为北岳秀士挟腰携走。
没有料到是携来北岳,不到一月光景,不但肩伤已愈,而且眼神精光充沛,功力想必又更进一层,如此看来,北岳秀士有意使少林寺内起纷争,排它诡计,至此已经是一目了然。
祁灵看着了净那种神情,便说道:“了净和尚!出家人应该知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不要执迷不悟。”
了净大笑说道:“到了恒山,你还想如此猖狂么?”
祁灵闻言微微一笑,说道:“和尚!你今日虽然身穿俗装,却仍旧是佛门弟子,念经礼佛之人,岂不闻冤家宜解不宜结么?只要你返回少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了净冷笑未已,突然暴喝一声:“姓祁的小子!你别再饶舌了。看掌!”
这一声“看掌”人似旋风卷进,双掌左右一分,更翻拍出,掌影如潮,不断阵阵扑来。
祁灵成心试验,暂时不打算还手,点足挺身,倒退数尺。
刚一让开,了净人走迷踪,如影之随形,双掌拍起劲风呼呼,紧逼首祁灵抢攻十几掌。
祁灵一面极力周旋,身形轻若败絮,在掌风中游走不定,一面也暗暗吃惊,了净的动力较之少林寺内,有了显著的进步,而已,最使诧异的,了净的掌法,没有一招一式是少林宗法,完全是另有一套。
祁灵曾经阅读铁杖大师所写的少林秘芨,虽然不能涵盖少林寺各种功力,对于掌法,却有讯功。了净若有一招一式相近之处,祁灵焉有看不出之理。
这一个疑端一起祁灵轻啸一声,右手一伸,脚下一错步正,正准备还招抢攻。就在此时,了净突然一收身式,疾转而回,展开轻功,全力向山上奔去。
原来了净满以为仗着此时此地心神稳定,虽然不能手报少林寺一抓之仇,至少也应该给祁灵小挫一阵,以吐一口闷气。
没有想到祁灵的功力,不是自己所能想像,彼此仍然是相差悬殊,了净就要趁机脱离,等他到了生花谷如橼岩前,再作道理。
他这转身一跑,倒是引起祁灵当时另一个想法:“我此行前来,最好能够先见到须少蓝姑娘。假如,须姑娘在这一个多月之内,己有所明了,倒不失为是自己一位好帮手。
如此闪电意念一决,立即长吸一口气,振臂挺身,一拔凌空,直向了净追去。
虽然祁灵的功力,较之了净要高出很多,但是,了净占了地利之便,在前而藉着悬岩峭壁,怪石狼牙掩遮之势,忽隐忽现,迟滞了祁灵的速度,再加上了净此时真是好似漏网之鱼,全力逃奔,所以,约莫追了一盏茶的光景,仍然没有追到。
祁灵一时心情大急,全力展开凌空“八步赶蟾”的绝顶轻功,正是向前猛扑之际,突然,了净在前面仿佛身形一顿,就在这一瞬间,祁灵如闪电飘风一般,掠身赶到,不容稍缓,相隔还有三、五尺之间,祁灵右手扣指猛弹,一缕劲风,脱指而出,直撞向了净腰眼,只听得扑咚一声,了净扑地便倒。
祁灵弹指神通的本领,从未使用过,也的确未具火候,今天一时情急,扣指便弹,五尺之内,应手而倒,倒是大出祁灵意外。
祁灵也无暇思索自己的功力,能否五尺之内伤人,立即上前,抓住了净衣领,拍开穴道,喝道:“了净和尚!你是否愿尝锗骨分筋的滋味?”
了净被抓在祁灵手下,豪气俱无,默然不答。
祁灵骈指突出,抵住了净“气海”两眼注视着了净,静侯他的答复。
了净知道,此时只要祁灵下手,自己便立即忿气入经,逆血走脾,不仅功力全废,而且痛苦万分。
了净当时说道:“姓祁的!你如此抓人触穴,逼问口供,是否有欠风度?”
祁灵见他气势已消,态度已软,便放开右手,笑着说道:“一丈之内,你休想活命逃走。我要再次提醒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要一误再误,必然后悔无及。”
了净说道:“我既然已经败在你手下,愿以一句回答,换回性命,你就毋须顾忌我是否说谎言相蒙蔽。”
祁灵点头,说道:“来日方长,相见有日,我当然相信你。”
说着话,祁灵凝神略一沉思,接着便问道:“须少蓝姑娘住在生花谷内何处?”
了净闻言,毫不犹疑地说道:“入生花谷,右盘三折,有石如笔,笔后石屋两间,题名曰‘梦笔生花’,须少蓝姑娘便居住在彼处。”
祁灵点头,顿时退后两步,拱手说道:“和简休怪我动手失礼,但愿日后能再相见。”
了净当时不作一言,转身而折西走,疾奔西去,转瞬不见。
祁灵退后注视了净去后,略一思忖,和了净采相反的方向,向东而转,一路越悬岩,走断壁,深入山境。
忽然,迎面一堵峭壁,当面拦住去路。
祁灵回顾四周,并无去路,除了折身从原处转回,便只有峭壁上那一个石隙,像是一道出口。
祁灵心里暗自猜疑:“了净往西,分明是羞渐而去,决不是回到生花谷,我之往东,就是这个道理,可是如今看来,难道是我推测有误?”
祁灵索性走上前几步,站在深谷边缘,向五丈以外的那个石隙留神看去,原来石阶之上,石隙之旁,刻有两行字,这两行字年深月久,风雨剥蚀,稍一不留神,便不易看出。
祁灵此时隔着石岩,运足眼神,看到这两行字,笔力劲健,落笔均匀,像是大力金刚指之类的指法所书。
上面写着:
“是谁挥动生花如橼笔,
画开千仞峭壁一线天?”
祁灵看到这两句话,霍然心里一动,想道:“我岂不是一时蒙住心窍,化解不开么?北岳秀士所居之地,正是生花谷如橼岩,这峭壁之上,正是写着生花如橼字样,不是北岳秀士所为还有谁来?”
祁灵扬袖拔身,飘然越过深谷,落身到峭壁之间,石隙之下的石阶之上。
祁灵倚在石阶旁边的石壁之上,沉敛心神,稳住情绪,全身运足功力,贴着石壁,向上面一步一步蹬着石阶上去。
一直蹬到最后一个石阶,正准备向石隙里探视之际,忽然感觉到石隙里吹出来的风,冷彻骨髓,而且劲道奇猛。
祁灵估计这条石隙,必然是通往后面无疑,否则,仅仅如此一条石隙,不会如此阴风凌厉,这正像是一个风箱一样,从后面的空旷之处,才会抽来如此既阴寒又凌厉的劲风。
祁灵如此小心翼翼,一长身表,左手上伸,一搭石隙边缘,双足交错一用力“嗖”地一声,祁灵就像是一条出洞灵蛇凌空窜起,直穿石隙之中。
一经穿身入隙,祁灵立即贴住石壁,沉桩落步,定下身形,留神打量,这个石隙,确是鬼斧神工。从上到下,仿佛是一直劈而下,两边光滑得寸草不生,前面直通到老远,眼前看不清楚通往何处。顶上真是天如一线,又像是一道蔚蓝绢布,横架山之巅,使祁灵引为生平奇观。
石隙之中,虽然也是寒冷,也有不断的冷风,但是,比起刚才石隙进口之处,又要使人感到暖和许多。
最令人奇异的,脚下既非崎岖不平,亦不是一阶一级,而是平坦无痕,一条笔直的甬道。
祁灵站在那里,稍作端详之后,遥望着这条甬道的那头,虽然看不见任何景象,那是由于相隔太远。但是,在当时祁灵的心里却幼起另一个境像。
假如通道尽头,就是生花谷如橼岩。但是,须少蓝姑娘一变而为朴实的村姑,笑语相迎,忘却一身仇憎爱分明,自己又将如何?
假若
人在想着,脚下渐渐向前走去,如此走了半晌,通道前面,光明渐增,祁灵出世的念头,也就随之愈浓,而且耳畔似有如无的一阵阵佛乐梵音,飘拂不定。
就在这时候,突然“呼”地一声,一块碗大的石块,陨星下坠,直落到祁灵的面前,砸得碎石纷飞,回声四起。
祁灵不觉一惊而震,心里忽然想道:“我为何还逗留在这石隙之中?方才我胡思乱想些什么?”
警觉之余,不敢稍作停留,展身猛扑,直向甬道尽头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