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海风拂面!
劳山望日崖上,伫立着一位英俊绝俗、秀逸出尘的少年公子。
他徘徊在峭崖边沿,注视着茫茫大海,眼中透出烦闷与思念的神色!两道剑眉,紧紧的皱着,似正在为一桩难决的事情发愁了。
他,正是龙渊!
龙渊自黑礁屿返回劳山,希望能与家人团聚,但不料景物亦旧,面目全非!
那九座红楼,虽伫立如昔,但楼中的人物,却早已搬迁他去,而不知下落了!
龙渊满腔热望,冰消瓦解,却并不死心,他逐室搜索,终于在过去七伯所居楼内,找着了一点线索!
那里面有一间下房,显然住着有人,行李铺盖,炊食用具俱全,显示着那人刚离去不久,必定还会回来!
龙渊决心在此等待,无论那人是否便是亲人,他总归知道的比自己多些。
但是,三天漫长的日子过去,仍不见那人回转!
龙渊不禁有些气馁,觉着像这般守株待兔,有些不妥。
然而,他自幼定居于此,对家世了解不多,六岁之后与云慧定居孤屿,更未与家人或世人打过交道。
他若是贸然离开,人海茫茫,却又到何处找寻呢?
因之,龙渊这一想,不由又觉着进退维谷。犹豫不决起来!
另一方面,他独居三天,虽仅是短短的三天,已令他深深觉得,云慧之对他,是何等重要了他觉得,须要云慧的陪伴,与照顾!
三天来,他吃的仍是云慧预先为他做好的干粮。
如果吃完了,或云慧根本就未曾为他准备,则他真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他,除了采些野生的果子外,怕再无其他方法了吧!
他根本不曾学过作饭,洗衣服。
这一切,都是云慧一手包办,如今,当云慧不在身边时,他便立刻体会到,多么的不方便!
这二天,龙渊也试着做过,但不知什么原因,饭根本不会熟。衣服不是洗不干净,便是被揉破去,不能再用。
另外,面对着静寂的景物,更觉着孤寂万分。
他像是被一切都遗忘了,他不能归于任何一类。
因之云慧的影子,渐渐在他的心底扩大,云慧的声音笑貌,充塞了他的脑海,他忍不住思念,也忍不住暇想。
如果云慧在他身边,那该是多座幸福与美好啊!
如果有云慧在,一切岂不改观,不那么死气沉沉了吗?
为此龙渊也有些伤心与怀恨。
云慧她不该拒绝不来。她听到李七报告这里的变化,她是该赶来看看,慰抚他的悲伤的。
然而,事实的证明,她都没有。她根本未将他放在心上,她漠视他受打击,她不愿见他亲人,她有自己的打算,她显然不愿与他在一起了!
龙渊这么想着,心中烦上加烦!
只是,稍过一会,他又禁不住谴责自己的思想与妄念。
因为,他尊敬云慧,他认为云慧过去所以会如此看顾,是由于他太小之故。
云慧作他的保姆,作他的老师,将他养育成人!
如今,他已经长大,怎能如小儿般依赖不舍?云慧既做过保姆与老师,又怎能再作他的爱侣或妻子呢?
云慧自己,一定会了解这点,故此近来极力的与他疏远。日后,她行道中原,不只是为师报仇,怕还有选择乘龙佳婿的目的吧?
故此,她拒绝与自己同行,就为着避免自己在一边不便啊!
他想到这些,虽然理智告诉他,都是合理,却还是忍不住嫉火中烧,难过痛苦!
他好像看到,云慧与一个俊美的青年,娓娓情话,相依相畏的样子.他气愤的大吼一声,几乎要跳过去大闹一场!
陡然间,在他那一声吼方罢,听得“哎呀”一声。
刹时间,幻影尽失,他愕然回顾声音来源,正瞥见一人向崖下奔去!
龙渊心中一动,捷迅一掠,恍似一道轻烟,抢前拦住那人去路!
那人方才上崖,猛看见崖边站着一人,对空大吼,声音震耳欲聋,以为是白天撞见恶鬼,一声惊叫,返身便逃。
那知,眼前一花.陡然一人拦住去路!
这一惊更非小可,忍不住双腿一软“噗”的跪倒!
龙渊神自如电,微一瞬目,已看清那人,似是家中的一名老仆龙五!
他见状,知是自己吓着了他,微微一笑,又激动又兴奋,一把将他架住叫道:“你你是?龙五吗?怎不认识我了?我是小渊儿呀!”那人果是龙五,闻言抬头一看,面前的是一位美绝人寰的少年,面目依稀当年渊少爷模样。只是,渊少爷十年前被人抢走,一去无音,今天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他不敢致信,揉揉老眼。只听龙渊又道:“龙五,你不必怀疑,我确是渊儿回来了,老爷太太呢?他们搬到那里去啦?只留你一人在此看门吗?”龙五这阵子看清楚了。
面前这少年,虽然身材瘦长,却正是当年渊少爷模样。
龙五忍不住惊喜交集,目闪泪光。
因为,他们花家上下,当年无不都珍爱龙渊,如同是自己的命根子。
他失踪十多年,除却那龙氏九老夫妇,便连一众的仆人丫鬟,也无不日夜思念。
龙五骤然见少主人出现,怎能不惊喜过望呢?
龙渊不知父母伯伯的吉凶存亡,一见面立刻询问,他此时瞥见龙五激动之状,大吃一惊,他以为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心中一急,忍不住使劲揪住龙五,问道:“龙五,老爷太太们有什么不测吗?”
他神功绝世,这忘情用力一揪,龙五如何承受得住?
只见他“哎啊”一声,面目惨变,豆大汗珠,如雨而下,口中不住叫道:“少爷放手,老奴受不住了”龙渊发觉,歉然一笑放开,龙五愁眉苦脸,顾不得抹汗,连连揉看自己的手腕,呼痛不已!
龙渊过意不去,忙帮着他揉搓,一边促问家中情形。
龙五瞥见龙渊的态度,亦如过去小时候一般,体惜下人,闻言立即述出近年家中经过!
原来,自龙渊失踪之后,半年不到,龙家九老,一连病倒了七个。
他们皆十分伤怀,认为渊儿已身死在外。
龙致智为人达观,且精通星相医理,深知龙渊有惊无险,日后必非他中之物。
他忙着为诸位哥哥诊病,向他们逐个解说慰劝。
龙致勇身为武林侠士,虽息隐家园,性情豪迈依旧。他当然也不免牵挂儿子去向,但知龙渊骨格清奇,主有奇遇。
故此,可不十分放在心上,而帮同着七哥致智,照料着兄长之病!
渐渐的,龙家七老,相继痊愈,但老年人身体,经过一场大病,全部衰弱下来。
致智与致勇商议,认为迁回老家,一来可避免老哥哥们触景生情,哀念渊儿,二来这地方海风太大,老年人有些抵抗不住。
龙致礼自也同意,于是,在龙渊离开的第二年,龙家便全体迁至山下,只留下一名老仆,看管房子。
近年来,龙家九老,均已年迈,只是在致智的照看下,都还称得上健康。
龙渊闻言,大喜过望,慌忙又问地址。
龙五道:“少爷请等一回,这月轮到老奴在此值班,等老奴安置一下,立即带少爷去吧!”龙渊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即回家,但见龙五诚挚恭谨的态度,也不好过份扫他的兴,只得忍住,等他整理。
其实龙五也无啥整理的,只不过将随身包裹放下,粮食搁好而已。
两人勿勿下崖,顺路下山,一路上龙五问长问短,探问这多年龙渊居住在那里!
龙渊心急得要命,偏偏遇上这慢郎中似的龙五,走得又慢,闲说又多,搞得龙渊气急不得。
龙渊忍不住问他家中地址,龙五道:“远得很哪!少爷,你跟着老奴走,包没错,明儿晌午一定走到家。再不咱们下山,雇辆大车,赶个夜路,三更准到!”龙渊一听,这可要命,像目前这般一步三摇,准能明儿到家!
龙渊又好气又好笑,想了想便道:“龙五,这么着吧,你告诉我地址,我先回去,你下山雇车,找两个脚力,再回到山上将我留在老爷房内的行李搬回家去吧!”说着,掏出一锭银子,塞在他的手里!
龙五想了想,说道:“少爷,咱们的房子,是建在西面的即墨城里,西城脚下,找到是好找,老奴只怕少爷识不得路”龙渊一听,原来他还把自己当做小孩。微微一笑,打断他的话头,道:“不打紧,你照我的话做,准没错儿!”说着,不等回答,立即施展轻功绝学“伏地追风”霍然似一阵轻风,也不顺着路径,直往正西方掠去!龙五确还当他是个孩子,怕他独个儿会迷了路途。正欲提出异议。
那知,双眼一花,面前顿失人影!
龙五当时一惊,以为真个遇见活鬼,呆立半晌,看看手中的银子不假,立即返身向山上疾奔,他一气跑到龙致勇过去所居的楼上,进房一看,果然见那里堆放着不少行李。
这一来,龙五始将信将疑,喘息半日,方按龙渊所说,下山雇车雇人,搬运行李不提。
且说龙渊,既知道家人无恙,又得知确实住址,兴奋激动之情,非笔墨可以形容!
他这时将轻功施到极限,不循正途,穿林渡叶,疾似流星闪电,虽在朗朗乾坤之下,常人瞥见的,也不过是一道淡淡轻烟,一闪而逝。
他一气直奔正西方,不多一刻,已达平原,远远的在高处,早已望见,正西果然有一座小小城池!
他归心如失,顾不得是否惊世骇俗,一味掠空疾行,直到行人渐多,城池不远,方才慢了下来!即墨为故齐邑都,建筑古朴,城池雄伟,古迹遗留颇多!
龙渊虽博览群籍,博古通今,但因生平未履人世。如今,初睹这即墨古城,城池高耸,屋舍比连,各色人等杂处一齐,不由得兴奋无已!
他缓步走在街上,目见两旁商店林立,贩夫走卒,各营其业,瞥见他潇洒不众的风貌,都纷纷投来惊奇羡慕的眼光。
龙渊初履人世,十分脸嫩,竟觉着有些窘困,不由得玉面涨红。
不过稍过一会,渐渐习惯,在这种人口稠密之处,总是免不了看人,或被人家看。
龙渊找着个小贩,向他打听住址,那小贩见他要找龙家,立即表示,要送他前去。
原来,龙家在即墨城里,建居虽不多年,但一来因屋舍工程浩大,在即墨首屈一指;二者龙家人乐善好施,时常周济贫民百姓。
故此,龙门九老之名,竟是妇孺皆知!
龙渊谦谢不肯,问明方向,一人疾足而行,不一刻转到西城,远远望见了家园的房子。
那一处房子,占地极广,红砖围墙,绿树蔽荫,树隙中,檐角微露,一律是二层楼房。
龙渊激动的使用微颤的手,拍开两扇高有一丈的红漆大门。等不及启门的家人开口,便自急急问道:“九老爷在家吗?住在那栋楼上啊!”开门的是龙家老仆之一,他瞥见叫门的这位少年,俊秀无比,依稀似渊少爷当年模样,立即瞪大了眼睛,闻言一呆,冲口问道:“你少爷可不是渊少爷吧!啊九老爷就住在左边,渊少”
他见龙渊点头承认,止不住惊叹一声,方指出龙致勇居处,正想与龙渊聊述几句,眼前里人影一闪,突然不见了龙渊影踪。
因之,他不得不止住话头,目瞪口呆的怔在当地。
龙渊得知父母居处,那还有工夫与他搭讪,疾急一掠,扑入左方一座红楼。
方一进门,立即大声喊道:“爹爹,妈妈,渊儿我回来了!”书房中,龙致勇正与七哥致智对奕,一闻此声,早已抢步入厅。
龙渊瞥见右手门内,抢出个苍须老者,正是自己的亲生之父,多年别离,一旦重逢,悲喜齐聚心头,反使他一时呆了一呆,不知该如何表示才好。
龙致勇见厅内伫立着一位秀逸少年,面目正是失踪多年的爱子,老人家一阵激动,也一样说不出话来。
龙致智自往跟出,见状亦是惊喜交集,他激动的颤抖着问:“是,真是渊儿回来了吗?”龙渊父子,被他这一言,惊复了神志!龙渊大叫一声,跪倒在尘埃,叩首道:“渊儿叩见爹爹与七伯父”一言未竟,早已是泪眼交睫,语不成声。
龙致勇俯身将他拉起,凝眸注视半晌,一把将他拥在怀内,说道:“吾儿,可想死你母亲了。”他也是语声呜咽,激动不已。
但,他到底是位豪迈的大侠,他不说自己,却以他的母亲来表示自已的思念。
他的语声,因呜咽为之一顿,旋即一把将渊儿,推到龙致智面前,于声“哈哈”大笑,道:“七哥,小弟真佩服你的神机妙算,你看咱们的渊儿,不但安然归来,却定有不少奇遇,练了身深不可测的奇学呢?”
龙致智老眼饱含着惊喜之泪,拉着龙渊的双手,上下打量不休,真把个龙渊,看得有些儿不好意思。
龙致勇说完,哈哈大夫着又道:“来人哪!快通知夫人,及各位老爷,就说渊少爷回来啦!等一刻我带他依次拜见,若等不及,请老爷自己过来也可!”此际,丫鬟仆妇,早被他长笑说话之声所惊,纷纷聚到厅中,以惊奇欣喜的目光,注视着龙渊!这时一听老爷吩咐“轰”然答应,纷纷报信去了!
龙致智虽然不通武学,一生精研医卜星相,阅人千万,一见龙渊,风仪出尘,气定神闲,肤肌如玉,润滑似脂,白中泛红,隐隐有一层宝光罩着,尤其是一双眼睛,神光充足,黑中泛亮,隐隐闪出寒光,如两把利刃,洞人肺腑,令人自然产生出一种不怒而威的钦慕感觉。
另外,还有那一身骨架,已然发育完全,瘦高的身材,表现着一种清丽绝尘的风仪,无论是站在何处,与何人比较,均不由令人产出鹤立鸡群,出类拔革的不凡之感!
这等的风貌,若非处于一个优良环境,内外文武兼修并进,何克臻至?
龙致智愈看愈乐,最后也放声而笑,连赞“好”“好”道:“渊儿果然已有成就,诸位兄长见了,还不知有多么喜欢哪!渊儿,这十来年,你在那里?快说给伯伯与你父亲听听”
龙渊的情绪里,已渐渐平稳下来,他目睹两位老人家,言笑快乐之状,心中顿觉得安慰熨帖。
他正想回答,忽闻得楼梯连响,一阵熟悉亲切的慈音,充满了喜悦激动之情,随着传下道:“孩子,渊儿,是你回来了吗?孩子!
龙渊知道,那是母亲的声音。
他于是顾不得回答七伯父问题,唤“妈”声中,已然抢上楼梯,投入一位慈祥瘦弱的老妇人怀里,喜极而泣!
那老妇人,年已五旬,一头华发,却早已白了多半,脸上,皱纹纵横,显示着超过年龄的苍老与衰弱!
她便是龙渊的亲生母亲,由于过份的思念爱子,终日以泪洗面,郁郁无欢。
但此际,怀抱着初归的爱儿,双目中虽然是滚滚垂泪,脸颊上仍自堆满笑容!
她语音呜咽,连声叫唤:“孩子,渊儿”双臂紧拥着龙渊的颈子,似生怕稍一放松,便会失去他一般。
龙渊的面孔,埋伏在他母亲怀内,也连声唤“妈”双手环抱住母亲的肢腰,垂涕不已。
这是一幕母子重逢的场面,充满了至情,楼下的两位老弟兄,看着也不由感动!
也不知经过了多久,龙致勇大概是激动回平,陡地哈哈笑道:“喂,夫人,你娘俩还没亲热够吗?快下来吧!大哥他们,怕马上就要到了!”龙渊母子闻声惊醒!龙渊缓缓的仰起头来,目光一触到母亲苍老的面孔,不由心中一酸,落下泪来!
她母亲了解他的心情,眩然一笑,用罗巾为他抹着眼泪,说:“乖儿,你能回来,妈就高兴死啊!看你真的长大了,怎的比小时候还爱哭呢!”说着,用手轻划着龙渊的面颊,逗他道:“羞不羞!”龙渊的玉面霍地一红,双唇一紧,抱起他母亲,霍自楼梯上跃落厅中放下,猛古丁差点将众人惊吓一跳!
他母亲站在地上,可显得比他矮了一头!
她着实也吓了一跳,故此,定住神后,轻轻的拍他一掌,半嗔半笑的说:“十几年不见你,在那里学了几手二脚猫,拿来吓唬妈啊!真顽皮该打!”她与龙致勇结婚数十年,并不曾学过击技,却因耳濡目染,懂得很多名词!
龙致勇深知个中滋味,功力颇厚,方才目睹龙渊,自梯掠下,身法清灵曼妙,潇洒之极,分明已得上乘武学神髓!
要知,这“三脚猫”乃是形容功夫不甚到家,仅具皮毛的庄稼把式,他夫人偏称渊儿作二脚猫,岂不好笑!
故此,龙致勇闻之大笑不以,龙致智虽不了了,却也被弟媳的佯嗔语气,引逗得大乐!
龙渊一时喜极忘形,将母亲抱下楼梯。但瞥见母亲脸上,惊骇之状,虽仅只一瞬,闪眼即逝,却也不由得令他深悔行动的孟浪,涨红双额。
他母亲见状知他有些悔惭,遂一把拉住龙渊右臂,至椅畔坐下,问道:“乖儿,这几年你在那儿?过得好吗?妈终日挂心,捉你爸去找。但是诸位兄长,自从你失踪之后,接二连三的,纷纷病倒,使你爹总是脱不开身子,后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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