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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一代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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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呼王说了话:“‘神力侯府’还有您在!”

    老人神情有点异样:“如今我也不在了,看他能把‘神力侯府’弄成什么样,看他又能撑多久!”

    呼王浓眉一扬,道:“要不要孩儿上京一趟?”

    老人道:“不用,要你去我早就让你去了。”

    呼王还待再说。

    老人道:“傅家的家务事,不说了,让关壮士听了笑话。”

    关山月也明白老人何指,他还是不能说什么,只道:“草民不敢。”

    老人目光一凝,转了话锋:“关壮士如今找来了,要万一所见不如所闻呢?”

    关山月道:“草民刚说了。”

    老人道:“我是说万一。”

    关山月道:“那草民恐怕要冒犯老侯爷了。”

    老人道:“我会让关壮士知道,所见是不是如所闻。”

    关山月目光一凝:“老侯爷是说?”

    老人道:“关壮士一定想见见思念了十年的人吧?”

    这还用问?

    关山月心头一阵跳,道:“正是。”

    老人道:“她跟我来了,如今也在‘科尔沁旗’。”

    关山月道:“草民知道。”

    老人道:“我相信,一旦她知道关壮士来了,也一定急着见关壮士。”

    应该是!

    关山月没说话。

    这句话关山月不好接。

    老人道:“我这就让伦儿带关壮士去见她。”

    关山月心头又一阵跳,说了话:“谢谢老侯爷。”

    老人道:“关壮士不要客气,我本来就该让她跟关壮士相见,甚至我也该让她跟关壮士回去。”

    关山月猛然一阵激动,道:“老侯爷。”

    老人道:“不管怎么说,当初是把她劫掳离家的,如今放她走,是天经地义。其实,就是我不放她走,关壮士要带走她,我跟伦儿也拦不住。”

    这恐怕是实情实话。

    关山月没承认,也没否认,没说要带虎妞走,也没说不带虎妞走,他不好说。

    其实,不必说,什么都不必说。

    他找虎妞是为了什么?

    带走虎妞是天经地义。

    老人沉然了一下,又道:“我没想到会有这一天,虽然该放她走,虽然放她走是天经地义,可是相处十年,情同亲父女:心里很舍不得。”

    可以从老人脸上,看见他心里的不舍之情。

    这假不了。

    也装不出来。

    老人不是那种人!

    这也是人之常情。

    尤其是老人,他能带虎妞远来“蒙古”“科尔沁旗”足证他疼爱的、信赖的,只有这个义女了,如今面临生离,怎么舍得?

    关山月也为之不忍,道:“虎妞无论走到哪里,她永远是老侯爷的义女。”

    老人微显激动,看得出,老人是一直强忍,微显激动是忍不住了,连话声都带些微颤:“谢谢关壮士。”

    关山月道:“草民不敢当。”

    呼王也看出来了、听出来了,上前一步,道:“义父。”

    老人抬手拦呼王,眼望关山月:“要是关壮士所见不如所闻,尽可以回来找我,我就在这儿等关壮士,绝不会让关壮士找不着我。”

    这也就是说,他不会逃避。

    老人这么一个人物,他的话绝对信得过。

    关山月道:“看老侯爷的不舍之情就知道了,草民再来见老侯爷,应该是来辞行。”

    呼王两眼奇光一闪。

    老人微笑:“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在这儿等着。”转望呼王:“去吧!”

    呼王恭应一声,转向关山月:“阁下,跟我来。”

    他转身外行。

    关山月向老人欠了欠身,跟着呼王出了书房。

    老人望着关山月出了书房,脸上浮现异样神色,身躯泛起了轻颤。

    关山月跟着呼王再往后走。

    跟思念了十年的儿伴相见在即,关山月一路激动。

    也一路想,虎妞如今是什么模样,模样儿有没有改变?跟虎妞相见,会是个什么情景?

    是不是还认得出虎妞?

    虎妞是不是认得出他?

    所见是不是如所闻?他倒没有去想。

    成了菩萨、成了佛的人,不会骗他。

    孙美英也愿以性命担保。

    老人这么一个人物,待人不会坏。

    正想着,呼王忽然停住了。

    关山月也忙定神停住。

    停住再看,眼前是个院子的院门。

    两扇门开着,一阵阵香气飘送出来,花香。

    只是听不见里头有什么声息。

    呼王说了话:“里头是个花园,这时候她该在里头选花插瓶,阁下进去吧,我不陪了!”

    话落,转身走了。

    关山月道:“谢谢王爷。”

    呼王走得不见了。

    关山月应该忙不迭的一步跨进院门。

    只跨进院子,就可以看见虎妞了。

    思念了十年,也到处打听,到处找寻的人。

    苍天垂怜,让虎妞活着,让他能再见着虎妞,这相见,该是恍若隔世!

    可是,关山月没动。

    没跨步向前,没动一动。

    因为关山月激动得厉害,几乎腿不能抬,跨不出步去!

    出师以来,经过多少阵仗,经过多少大风大浪!

    都是攸关生死的阵仗!

    都是攸关生死的风浪!

    关山月能面对,能闯越,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可是,如今竟

    总得面对!

    十年来,盼的也就是这一刻!

    关山月猛吸一口气,强使自己平静,然后抬腿跨步。

    一步跨进院门,看见了——

    眼前一片花海,姹紫嫣红,争奇斗艳,芳香扑鼻沁心。

    在“蒙古”这真不容易。

    花海里,有位姑娘,着“蒙古”装,背向外,正在选花摘花。

    看不出是不是虎妞。

    可是,这花园里还有别的姑娘么?

    关山月又激动了!

    他想叫,叫不出声,甚至张不开嘴!

    这会是关山月?

    这正是关山月!

    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都会这样。

    关山月有血有肉,有情有义!

    而且,关山月比别人更有血肉,更有情义!

    他就这么站着。

    着“蒙古”装的姑娘也就那么背着身选花摘花。

    半天,姑娘终于转过身来了,转过身就看见了关山月,一怔。

    关山月一颗心猛腾起,几乎脱腔而出!

    是虎妞!

    虽然长成大姑娘了,可是脸上还是虎妞模样,只是比十年前白了!

    关山月只觉鼻子发酸,两眼发湿。

    只听姑娘说了话,也还是虎妞的话声:“你是?”

    关山月没说话,他说不出话来。

    姑娘又道:“你不是‘蒙古’人?”

    关山月终于说出话来了,话冲u而出:“虎妞!”

    姑娘又一怔:“你知道我?”

    关山月觉得出,自己的话声抖得厉害:“虎妞,你不认得我了?”

    姑娘疑惑:“你是?”突然睁大了一双美目,叫出了声:“你是小月!”

    认出来了!

    足证关山月也没变多少。

    关山月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虎妞手里的花掉在了地上,她像飞似的奔向关山月,到了近前,两手猛然抓住了关山月的胳膊,一双美目紧盯关山月,满脸惊喜:“你真是小月,你真是小月?”

    关山月任泪水直流:“是的,虎妞,我真是小月。”

    虎妞道:“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关山月道:“是的,虎妞,我还活着。”

    虎妞突然也哭了,低下头,痛哭失声。

    关山月没拦虎妞,也没停住自己的泪水。

    该哭,是该哭。

    会哭,谁都会哭。

    十年离别,生死不知,那种思念,以及所受的,谁忍得住?都该哭出来!

    就是铁石人儿,恐怕都会一掬同情之泪。

    良久,良久,虎妞住了声,抬起了头,娇靥上满是泪渍:“小月,你怎么来了?”

    关山月一样的泪渍满面:“我来找你。”

    虎妞道:“你还记着我?”

    关山月道:“难道你没有记着我?”

    虎妞道:“谁说的?我怎么会不记着你?”

    关山月道:“那你还那么问我?”

    虎妞道:“我是不该那么问你,你这不是来找我了么?”

    关山月道:“这么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虎妞道:“我也是。”

    关山月道:“虎妞,我跟关家都受了你的,欠了你的。”

    虎妞道:“你说这个干什么?你来找我就是为跟我说这个?”

    关山月道:“不是,可是我不能不让你知道。”

    虎妞道:“不要再说了。”

    她拦了关山月的话,松了紧抓关山月胳膊的一双玉手,取出一方罗帕,先擦了关山月脸上的泪渍,又擦了她自己脸上的泪渍,道:“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关山月道:“打听出来,问出来的。”

    虎妞道:“你找谁打听,找谁问的?谁知道我在这儿?”

    关山月道:“当初带走你的那个大胡子。”

    虎妞忙道:“是他告诉你的?你怎么会找到他?”

    关山月道:“说来话长。”

    虎妞道:“别在这儿站着,来这儿说。”

    她伸手拉着关山月就走。

    院子一角有座亭子,八角小亭,碧瓦朱栏,恐怕这是全“蒙古”唯一一座这样的亭子。

    虎妞拉着关山月进小亭坐下,她就坐在关山月身边,凝美目望关山月,道:“说吧!”

    关山月也凝望虎妞,道:“先告诉我,你这么多年来,好么?”

    虎妞道:“好,我很好”

    关山月道:“那年我打柴回来,见老人家在床上被杀,你不见了,就知道你遭他们带走了,还记得当年的情形么?”

    虎妞道:“记得,怎么不记得?永远都忘不了!那天,你上山去打柴没多久,那几个就闯进来了,先问老人家是不是姓关,我说了声是,那几个就杀害了老人家!我吓坏了,那几个想先槽蹋我再杀我,让那个大胡子拦了,要带走我,另几个不愿意,跟那个大胡子吵,差点动手,可是那个大胡子是带头的,最后那另几个不敢不听的,还是让他把我带走了。我知道,他们都把我当成了老人家的女儿,老人家唯一的一个;我虽然吓坏了,可是还知道想,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不是关家人,留在那儿不走,等你回来再杀了你,所以我什么也没说,任那个大胡子把我带走了。”

    关山月道:“这就是我跟关家受了你的,欠了你的。”

    虎妞道:“又说这个了,幸亏你上山打柴了,是你有福,是你命大。”

    关山月道:“幸亏你没有受到连累,不然我”

    虎妞拦了话:“说起来,这就多亏那个大胡子了。”

    关山月道:“他带走了你之后,没有对你怎么样么?”

    虎妞道:“没有,要是有,我还会活到如今?他对我很好,挺照顾我的,还说让我别怨他、别恨他,他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说起来,他算是对我有恩。”脸色一变,目光急凝,接道:“你说你找到了他,是他告诉你我在这儿?”

    关山月道:“是的。”

    虎妞道:“那年他们走的时候,你还没回来,你怎么知道找他?”

    关山月道:“说来话长,待会儿再告诉你。”

    虎妞道:“你学了武了?”

    关山月道:“是的。”

    虎妞道:“你能找到这儿来,表示你的武艺很好?”

    关山月道:“还可以,老人家的仇已经报了。”

    虎妞道:“老人家的仇已经报了?”

    关山月道:“是的。”

    虎妞又哭了,道:“多亏了你,老人家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你也杀了他?”

    关山月道:“没有。”

    虎妞:“没有?”

    关山月道:“他已经皈依三宝赎罪,也成了菩萨,成了佛了。”

    虎妞睁大了泪眼:“他已经皈依三宝赎罪,也成了菩萨,成了佛了?”

    关山月道:“还是说来话长。”

    虎妞道:“你又是怎么知道那另一个的?”

    关山月道:“待会我都会告诉你。”

    虎妞道:“你还等什么?”

    关山月道:“你还没说完。”

    虎妞道:“你是说?”

    关山月道:“那个大胡子带走了你之后。”

    虎妞道:“我不说了么?他对我很好,挺照顾我,还让我别怨他,别恨他?”

    关山月道:“我是说你怎么离开了他,到了‘蒙古’‘科尔沁旗’?”

    虎妞“噢!”了一声,道:“你是问他把我带进了京里‘神力侯府’覆命,神力老侯爷把我要了过去,我在‘神力侯府’待了下来,后来老侯爷上这儿来了,就把我带来了。”

    跟那位霍居士,还有老人,说的一样。

    关山月道:“神力老侯爷待你怎么样?”

    看也知道,但是关山月还是要问一问。

    虎妞道:“老侯爷待我很好,收我为义女,视我如亲生。”

    关山月这才真正放了心,道:“那就好。”

    虎妞忽然脸色再变,伸玉手一把抓住了关山月的胳膊,急道:“你找到了一个个的仇人,像是什么都知道,你也知道那个大胡子是‘神力侯府’的人?”

    关山月道:“知道。”

    虎妞道:“也知道他是老侯爷派出去的?”

    关山月道:“知道。”

    虎妞道:“你也伤了老侯爷?”

    关山月道:“没有。”

    虎妞道:“真的?”

    关山月道:“老侯爷现在书房,还是他让王爷带我到这儿来的。”

    虎妞似乎放了心,抓关山月胳膊的手松了些,道:“另几个你都没放过,那个大胡子你说是已经皈依三宝赎罪,也已经成了菩萨,成了佛,所以你没有杀他,可是这些人都是老侯爷派的,你怎么也没伤老侯爷?”

    关山月道:“老侯爷是位虎将,是位英雄,天下敬仰,他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身为人臣,不能违抗旨意,何况奉命时他曾犯颜力谏,尤其他照顾了你十年。”

    虎妞道:“你真是什么都知道,我也是这么说。”

    关山月道:“你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虎妞低下了头,又抬起了头,道:“小月,老人家的仇你应该报,千该万该,老人家是你的义父,跟是我的义父没什么两样,可是我”

    关山月没让她说下去,道:“虎妞,别说了,你又没有不让我报仇,我知道,老侯爷对你有恩,也对我有恩,我刚不说了么?他照顾了你十年。”

    虎妞先凝住,一双美目里包含的太多:“你知道我的心。”

    关山月道:“小时候一起玩那么多年,我怎么会不知道你?”

    虎妞道:“谢谢你。”

    关山月道:“虎妞,显得生份了。”

    虎妞摇头:“不是,也永远不会。”

    关山月心里安慰,没有说话。

    虎妞转了话锋:“老侯爷知道你是什么人了么?”

    关山月道:“知道了。”

    虎妞道:“知道你是什么人了,还让你跟我见面,老侯爷就是这么一位老人家,让人敬佩,让人感激。”

    关山月有同感,但他也没有说话。

    虎妞道:“王爷没说什么吗?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他怎么会让你进‘科尔沁旗’?”

    关山月道:“呼王爷也是位虎将,是位英雄,号称‘蒙古’头一个,第一人,一样的天下敬仰。他猜出我是来找老侯爷的了,由于彼此惺惺相惜,一时都没有说破,后来还是我明说了,王爷当然要拦我,不过,能见着老侯爷,还是我赢来的。”

    这是实情,关山月也就实说了。

    虎妞一双美目睁大了:“怎么说?能见老侯爷,是你赢来的?”

    关山月说了个大概。

    虎妞一双美目睁得更大了:“王爷一身武艺了得,真是‘蒙古’第一,普天下也没几个,你能胜过他,你是怎么学的,跟谁学的?”

    关山月道:“我又要说了,说来话长。”

    虎妞道:“我都说了,你总能说了吧!”

    关山月说了,从十年前一直说到如今,从被和尚师父带往“南海”孤岛,一直说到他来到“蒙古”

    当然,关山月说的该说的,能说的。

    倒不是他连虎妞都信不过,而是他没说的那些事,虎妞没有必要知道。

    静静听毕,虎妞道:“怪不得你几次都说说来话长,还真是说来话长。”

    真是,十年的事,十年的经历,说来话还能不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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