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老三仗着几年前适逢其会的救过陶姗姗一次大难,因而得宠。
虽然,陶姗姗对他的恃罢而骄、胆大妄为,时有所闻,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之,越发养成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劣性。
又因他嗜酒如命,经常醺醺带醉,无理取闹,便更无人敢于招惹他。
不过,陶姗姗也有自知之明,除了对他纵容之外,在职位上,却始终不予升迁,在天地教中,他只是个小头目而已。
俞老三尚未跨进大门,便扯开嗓门大声说道:“于护法,怎么搞的,这么久还不给我消息,等得我好不耐烦,难道押解一个人犯,还这样麻烦不成?”
说着已走进门来,一见尚未用完的满桌酒菜“啊”了一声,道:“原来有好酒好菜,你们倒吃得痛快,干吗也不早些通知我一声?若我不来,只怕要被你们偷吃光了!”
周海山连忙陪笑道:“周某本来就要派人到前厅请的,你来的正好,快请坐下喝几杯。”
俞老三并不客气,一屁股坐上椅子,刚斟满一杯,却又眨了眨三角眼,道:“不对!”
周海山道:“有什么不对?”
俞老三冷声道:“这酒食,明明已有人吃过,他们都到那里去了?”
周海山道:“今晚是周某请庄上几位管事的餐叙,他们吃过刚走,周某为了招待他们,所以才没来得及通知俞老哥。”
俞老三将刚夹住一块肉的筷子往桌上一摔,道:“住在庄上的有酒有菜招待,咱们老远从总坛跑来的,反而要吃人剩下的东西,周总管,早知如此,咱也不回总坛了!”
周海山低声下气的道:“俞老哥,您在庄上,也算老人了,周某纵然招待不周,也用不着发这大脾气。这样吧,我在前厅再摆一桌酒食,专门招待俞老哥如何?”
俞老三冷笑道:“我俞老三还没那大闲工夫,二主娘交代今晚要连夜把人犯押解回总坛。”
他虽然如此说话,还是忍不住酒瘾作祟,随手把刚才斟满的一杯,端过来,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不住咂着嘴道:“嘿!这么好的酒,咱还是到南明山庄来第一次尝过呢,周总管,你以前也太小量我俞老三了,从来就没有拿这样好酒招待过我。”
周海山只得再为他斟满一杯,道:“下次俞老哥再到庄上来,本总管天天拿这种酒招待。”
俞老三不再吭声,接过来又是一饮而尽,一连四五杯酒下肚,他越发藉酒装疯,更加狂妄起来,冲着于志武道:“你刚才在这里好像只顾喝酒了,人犯到底押过来没有?”
于志武照样也不敢得罪他,强忍着心头怒火,道:“人犯用不着提到这里,直接到地牢带走就成了。”
俞老三边喝边道:“我在这里多喝几杯,你去把他押解过来,等我验明正身就带走。”
于志武对俞老三这种反下为上,完全一副上司命令下属的语气,终于忍不住反驳道:
“俞老三,你说话最好先检点一番,押解人犯回总坛,是以我为主,而且,只是把人押回去,并非到刑场,验的什么正身?”
俞老三两眼一瞪,大声道:“你认为押回去,他还能活么?告诉你,总坛就是他的刑场!”
于志武冷笑道:“那是回去以后的事,怎样处置他,只有二主娘呀咐,用不着尊驾操心!”
俞老三将酒杯往桌上猛地一砸,道:“于志武,别以为你是总坛护法,二主娘肯听我的,不一定肯听你的,论起和二主娘的关系,你是戴着斗笠亲嘴,还隔着一层帽子呢?”
于志武耸眉一笑,道:“不管差不差一层帽子,今晚你就要听我的,二主娘是派你随我来的,一切由我作主!”
俞老三一裂嘴,露出满口黄匏牙,嘿嘿笑道:“于志武,别觉得不错,告诉你,二主娘是不放心你,所以才派我俞老三跟着监视,若敢不听我的,回去之后,只要我在二主娘面前一句话,就可以让你脑袋搬家。一个小小护法,在老子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这几句话,把于志武气得个发昏,霍地,抽出长剑,喝道:“俞老三,二主娘可以纵容你,我于志武今晚却不想纵容你,若再在本护法面前没大没小,我就代二主娘先教训你这混蛋!”
周海山见事情闹翻,于志武回总坛必定吃上大亏,连忙挡在两人身前,道:“两位有话慢慢讲,大家都是二主娘的人,别伤了和气。”
却见俞老三站起身来,一脚将桌子瞪翻,暴吼道:“于志武,你这狗娘养的,竟敢在太岁头上动上,八成活得不耐烦了!”
说着,也拔出佩在腰间的鬼头刀。
周海山大为着慌,道:“你们两位这是何苦!”
于志武推开周海山,一指俞老三,道:“王八蛋,今晚我于志武要先验明你的正身!”
俞老三狂吼道:“你想造反?”
“天地教本来就是造反的!”
“好哇!你还想不想再回去?”
于志武冷笑道:“等于某人先把你送上西天后再说!”
俞老三猛起一刀,直向于志武面前劈去。
于志武闪过一步,长剑一记斜挥,砍向俞老三左肩。
俞老三虽然身手不弱,那里是于志武的对手,三四个回合过后,已逼得俞老三连连后退。
只听“当”的一声,鬼头刀早被剑势震飞。
俞老三这时才酒气变作冷汗,额角上豆大的汗珠,粒粒冒了出来。
于志武趁势飞起一脚,把他踢倒在地,正好摔了个“吃狗屎”
俞老三刚要爬起,又被于志武一脚踏上后背,喝道:“俞老三,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俞老三呼吸受阻,憋得面色有如猪肝,气喘如牛,道:“你还敢杀老子不成?”
“陶姗姗可以不杀你,我于志武却留你不得!”
“奶奶的,你敢!”
于志武不再搭腔,探手一把将俞老三提了起来,再使他旋了个身,抓住前额,丢下剑,左右开弓,乒乓两声脆响之后,俞老三双颊立时暴肿起来,一面喝道:“看我敢不敢要你的命!”
俞老三大概牙齿已被掴落不少,口角鲜血直淌,说话也混浊不清,道:“你敢打老子,真是不想活了!”
于志武再度左右开弓,连掴七八掌后,道:“死到临头,还给我嘴硬。”
俞老三被掴得昏天黑地,身躯早已摇晃不定,那里能说出话来。
于志武一抬腿,将地上的剑踢了起来接住,照准俞老三心窝,刺了下去。
拔剑后,一股血箭冲出。
俞老三早已四平八稳的躺在血泊中不动了。
室内的周无尘等人,都纷纷冲了出来。
周无尘一把拉住于志武,道:“这样一来,于兄怎么再回去交代?”
于志武长长吁口气道:“至少,天雄贤侄是不必再跟我去了。”
周天雄闻言又急急跪倒于志武身前,道:“于大叔救了小侄,但您自己呢?”
“我么?”于志武仰脸淡然一笑,道:“只有走一步说一步了。”
周海山大声道:“从现在起,我们该向四奇表明立场了,于兄也不必再回去,南明山庄有了我们这些人,虽然论实力和天地教仍然相差悬殊,但却绝不可能等着受死!”
于志武扶起周天雄,道:“海山兄,暂时绝不可向四奇表明立场,兄弟也该走了。”
周无尘急道:“于兄那里去?”
“回天地教总坛。”
“那不是死路一条么?”
于志武却忽然意气风发,语气越发悲壮的耸眉一笑,道:“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兄弟回去以后,自当见机行事,说不定对朱盟主报仇雪耻之事,还大有助益。”
周无产用几乎恳求的语气,道:“于兄,千万回去不得,你若回去,让我们这些人于心何忍!”
于志武推开周无尘,道:“兄弟心意已决,周大侠和诸位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
周海山大急,道:“于兄为什么一定要回去不可?世上那有明知死路一条,却非要冒死一闯的道理?”
“兄弟还有些私事,必须亲自料理,若不回去,必定越发误了大事。”
周海山脸色一整,道:“于兄若再坚持,兄弟就要强留了!”
于志武大约心知若不横下心来,绝难脱身,脸色一沉,怒声道:“诸位若再强留,兄弟就要翻脸了,否则,兄弟只有自绝在各位面前!”
周无尘等人见于志武表现得如此决绝,不由面面相觑,全都怔住。
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于志武已大步跨出门槛,高大魁梧的身影,很快便在面前消逝。
待周海山和周天雄赶出大门,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周海山和周天雄再回到房间,周无尘等人仍楞在那里。
许久,周无尘才叹口气道:“看来于兄和咱们,今晚才是最后的一次聚会了!”
周海山道:“但愿上天保佑,使于兄能逢凶化吉。”
周无尘黯然摇头,道:“根本没有这种可能,除非他半路逃走,从此绝迹江湖,否则,回去后便是他的死期了!”
苗秀秀不甘寂寞,道:“周大叔,预计于前辈什么时候可以回到天地教总坛?”
周海山道:“他路径极熟,可以由本庄不经徐州,直接回去,现在一更刚过,大约四更左右,就可到达天地教总坛。”
苗秀秀道:“那我们就该现在也赶到天地教总坛,以便救应。”
周海山摇头道:“他若让我们救应,又何必回去?可见他回去,必定另有所为,我们若贸然赶去,说不定还会破坏了他预定要做的事。”
周天雄道:“大叔,我们总不能眼看他涉险而不管。”
周海山道:“于护法回去后,情形如何,大概明后天就有消息到来,只有到时候再决定行动了。”
几个人直到二更过后,仍商议不出结果,只有各自安寝了。
周海山派人连夜把俞老三的尸体抬往庄后掩埋,一切整理完毕,才也回房歇息。
次日醒来,周无尘、周海山等几人,依然为于志武回天地教总坛之事焦虑不已。
本来,周无尘等要赶回姜东山那里暂住。
这一来,为防天地教对付南明山庄,周海山一人无法应付,只有决定就在庄上住下来,等得到于志武的消息后再作计较。
看看到了过午时分,周无尘实在等待不得,问道:“兄弟,万一于兄遭到不测,以我预料,四奇必定立时赶来这里,咱们总要先有个准备。”
周海山道:“于兄是天地教总坛护法,地位不低,若他遭害,大概马上会有消息到来,兄弟派在天地教总坛有好几个人,他们会随时回报消息。”
周无尘黯然叹道:“于兄昨夜离去时,大有风萧萧兮的气概,若他果真身遭不测,可说是我和天雄两人的罪过。”
周海山搓着双手,道:“大哥且请宽心稍待,也许吉人自有天相。”
正说间,守门人匆匆进来通报门外有位老先生求见。
周海山目注周无尘道:“这会是谁?”
周无尘道:“你先出去看看,我和朱贤侄、天雄等人也好作个准备。”
周海山应声往大门外而来。
南明山庄在朱南明生前,有人来访时,都是先请到前面客厅待茶,然后入内通报。
自归天地教暗中管制后,周海山为防不测,除天地教重要人物前来可以直接登堂入室外,其他一切访客,必须先挡驾在大门外,才再通报。
周海山来到大门外,不由吃了一惊,实在大大出人意料。
只见来人雍容儒雅,须发皤皤,竟是昔日朱南明的座上嘉宾,保管天魔卷的空灵子。
周海山先是一惊,继而又是一喜,急急抱拳,深施一礼,道:“难得难得,今天什么风,竟能把空灵老先生吹到庄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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