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一家人终于吃上了一顿团圆饭,凤姐是有心之人,她只备了精细清淡的吃食,并告罪道:“今儿实在是太紧,也不曾备下鸡鸭鱼肉等物,请老爷太太二妹妹将就先用着,明儿媳妇一定置备上好席面。”
贾赦听了摆摆手道:“这样就很好。琏儿跟着林姑老爷做事,估计除了俸银也不能有别的收入,还是节俭些吧,凭怎么着也比牢里强。”贾赦的话让刑夫人凤姐迎春都很惊讶,她们万万想不到这话能从贾赦口中说出来,贾赦也不解释,只是笑笑,搛了一素炒香干放入口中。如今他可是顶门立户的自己过日子,自然不用再顶着那荒淫奢侈的伪装。
用罢饭,贾赦对凤姐说道:“琏儿媳妇,如今家里除了琏儿的俸银,也没别的进益,我想着你是个能干的,不如开两家铺子,等有了进益再买个庄子,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些。”
凤姐摸不准贾赦的脉,便垂目笑着应道:“老爷只管吩咐下来,媳妇去安排也就是了,不知老爷想开什么铺子?”
贾赦想想了说道:“别的生意我也不懂,不过鉴定个古玩什么的,我也算得行家里手,就开家古董铺子吧。另外……”贾赦看了看迎春,又说道:“再开一家绸缎铺子,也不用很大,将来迎丫头嫁人,给她做嫁妆,省得过了门被人瞧不起,说咱们寒酸。”
迎春一听这话,眼泪哗的涌了出来,她长到十二岁,这是头一回感受到父亲对自己的关心,让一直以为自己爹不疼娘不爱的迎春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伏到凤姐的肩头痛哭。
贾赦长叹一声道:“迎丫头,爹爹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你总怨着爹不管你……”
刑夫人忙拭泪笑着说道:“老爷心里自有是迎丫头的,如今我们一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都能敞开了心思活着,再不用象以前那样了,迎丫头,不哭了,看看,把你嫂子的衣服都哭湿了。”
凤姐拍着迎春的肩笑道:“好妹妹,太太说的对,以后咱们只过咱们的日子,再不问其他的,谁都不是藏着自己的性子。”
迎春抽噎的点头,刑夫人对贾赦笑道:“琏儿媳妇有了身子,只怕不能张罗,左右也不急,老爷不如歇一阵子,先将养好身子,再访一访京城的各家古董铺子,细细的寻个好地段的铺子,择吉开张也不迟。”
刑夫人的话井井有条,完全不象从前那个小气刻薄,一心只知道敛财的刑夫人,大家不由将目光都看向刑夫人,刑夫人脸上略略发红,低低道:“先前不就是为了在那个宅院里活下去么。”原来这刑夫人未嫁之时便掌管着家里的一应事务,又岂是个不能干的,嫁到贾家后她刻意做出那种种做派,一切都是伪装罢了,说起来,她和贾赦还真是绝配。
贾赦点头笑道:“你说的很是,我只想着家里能快些有进益,倒把琏儿媳妇有身子这事给忽略了。”
凤姐听了忙笑道:“媳妇不要紧,在南边的时候大夫说了,这一两个月并不用忌讳什么,多走动走动还有好处,老爷太太请放心。”
刑夫人点头笑道:“既是大夫这样说了,你便按大夫说的去做吧,琏儿媳妇,迎丫头也不小了,只让她跟着你,也学学怎么管家理事,免得将来出了阁,两眼一摸黑什么都不会,白白的受人欺负。”
凤姐看了看迎春,只见迎春的眉眼儿舒展,显见得心情畅快许多,眼中也藏着一些跃跃欲试,可是昔日那个一锥子扎不出声儿来的二木头。凤姐笑道:“那可是最好不过了,媳妇正想和二妹妹学读书识字呢,好歹再也不能当个睁眼瞎。”凤姐如此说是有意试探贾赦刑夫人的意思,贾赦听了立刻点头道:“琏儿媳妇说的很有道理。你们姑嫂两个互相学习帮扶,迎丫头才学上是好的,这个我心里清楚,琏儿媳妇精明能干,却被亲家公拘着没有念过书,你们两个正能取长补短,这才是一家子的相处之道。”
凤姐迎春忙都应了,一家人方才各自回房安歇。此日之后,贾赦果然每日上街转悠着,一面打探别家铺子的行情,一面踅摸着合适的铺子,他因有几万两银子傍身,倒也不怎么着急,只慢慢的找着,如是过了一个多月,果然让贾赦找到了一个处合适的店面,因东主家有急事等着用银子,贾赦便花了六千两银子将整间店铺买了下来,另外还将铺子里原来的掌柜伙计留下,又将他这一个多月在琉璃厂捡漏捡来好东西陈设起来,便将他的聚宝斋开了起来。开张那日也没有大肆铺张,只放了些鞭炮,将新聘的掌柜和伙计请到酒楼里,好生吃了一顿,便打开门来做生意了。
黛玉听了素绢的回禀,不由笑道:“大舅舅果然是个有意思的人,既然是开了古董铺子,绣绮,你去找两样好东西送给二嫂子,让二嫂子放在铺子里,既名聚宝斋,便得有几样象样的宝贝。”
绣绮忙去了库房,找了好一阵子,拿出四件东西,请黛玉挑选。黛玉指着巨型兽面纹罍和竹禽图说道,“这两件东西的份量很够了,着人请琏二嫂子出来,在外面交给她,不要让她说出这是我们给的。”素绢自去安排,凤姐得了这两样东西,忙送到聚宝斋去,贾赦一看巨型兽面纹罍和竹禽图,双眼瞪时放光,惊喜的叫道:“媳妇,你竟有这等好东西?真是太好了,我这里正缺个镇店之物。”
凤姐笑道:“回老爷,这原是媳妇的陪嫁,媳妇也不懂这些,只知道是古董,便拿来给老爷看看,能用上便再好不过了。”
贾赦看着凤姐摇摇头,笑着说道:“琏儿媳妇,你也不用和我打马虎眼儿,这东西的出处我比你清楚。你必是受人之托,我也不问你,只一条,这两件东西我们不能白要,若论市值,这两件东西怕不得十几万两银子,这么着吧,算是那人以这两件东西入股,我算她四成干股,日后每年分红,你只将银子送去。”
凤姐脸上发红,贾赦摆手道:“也没什么,你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你身子沉,早些回去吧。”贾赦自从出了大牢,就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家人周到体贴,还主动给了凤姐一千两银子做日常使费,这巨大的转变让凤姐等人都有些个不适应了。
拿着贾赦给的四成干股的凭证,凤姐忙去了林府,将凭证交于黛玉,黛玉看罢凭证笑了,对凤姐说道:“既然大舅舅有心,我便收下了。”凤姐笑着告辞而去,黛玉立刻吩咐道:“多留意聚宝斋,我倒要看看这位大舅舅有多大的本事,若是真的有经营头脑,倒是可以合作。”素绢应了,派出听风楼里一个样子憨厚,内里却精明过人的少年,让他到聚宝斋应聘,贾赦果然看中了这个少年,招他做伙计,从此聚宝斋如何经营,黛玉便能知道的一清二楚。黛玉听了几次回报,心里便有了主意,她决定等出关种出一季粮食,便再回来拓展关内的各项生意,造宝船,强国防,可都是极烧银子的事情。
黛玉的行为从来都不会瞒着林海,林海听罢笑道:“玉儿,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有爹爹给你撑腰,也不用事事回禀,只有一条,可不许累着自己,你要好生将养身体才是。”
黛玉笑着说道:“爹爹放心,玉儿心里明白着,你看,玉儿这一年长高了足足一头,身子也健康许多。”
林海点头欣慰的笑道:“是啊,你和青玉都长高了不少,过不两年,都会长成大人了,爹爹是真的老了。”
黛玉忙说道:“爹爹才不老呢,爹爹永远年轻。”
林海拍拍黛玉的肩笑道:“爹爹不怕老,只要能看着你和青玉成家,爹爹这一生的事也就了了。玉儿,你对兰芷格格那么好,是不是有什么想法?”林海知道黛玉有个成熟的灵魂,便以对大人说话的口气笑着问道。
黛玉听了点头又摇笑,解释道:“兰芷很敏锐很聪明,若是她和弟弟相互喜欢,玉儿自然高兴,可是她们若是彼此无意,玉儿又怎么会生拉硬拽的让他们在一起,总要让青玉的未来弟妹彼此心意相投才是。”
林海点点头笑道:“玉儿此言甚是,可是你很用心的栽培兰芷。”
黛玉笑着解释道:“女儿只是觉得兰芷是可造之才,她又是个女儿家,正合女儿的要求。爹爹,其实女子有才之人极多,象清婉姐姐,四嫂八嫂,琏二嫂子,兰芷,素绢绣绮彩绫云锦等等,谁也不比男子差,可是她们没能得到充分发挥自己才能的机会,所以玉儿想着以后要办些女子实业,所以才要多多的培养人才。”
黛玉眉眼飞扬,脸上洋溢着勃勃的朝气,林海欣慰的笑道:“玉儿很有见地,其实女子未必不如男子,只好好做吧。爹爹在江南为你收了几百名种庄稼的好手,过了年就动身,由林堂带着他们。等玉儿出了关,林堂自会将人带到你的面前,由你安排。”
黛玉喜道:“多谢爹爹,自打清婉姐姐四嫂八嫂把她们在关外的庄子也给玉经营,玉儿便觉得人手不足,爹爹可帮了玉儿的大忙。”
林海呵呵笑道:“尽说傻话,爹爹是外人么?还这么客气,玉儿,这只是头一批,爹爹给你准备了一千户种庄稼的好手,分两年迁到关外去,你只将上头的事情理顺了,也不必一直在关外待着,每年出关巡查个两三次也就是了。”
黛玉笑道:“爹爹说的对极了,玉儿就是想用三年的时间将关外八旗亲贵的关系理顺,然后就由他们自己种地,并不用再费多少心思。”
林海点点头道:“如此最好,玉儿,你也知道爹爹是八旗总旗主,这旗主之位是要传给你弟弟的,不如爹爹现在就将印信传给青玉,你带着青玉出关,真遇到麻烦,就让青玉行使总旗主的权利,我看哪个还敢炸毛生事。”
黛玉听了笑道:“这个玉儿可管不着,反正您是玉儿的爹爹,真遇到摆不平的事情,玉儿自然是要求到爹爹这里的。”
林海将青玉叫过不,拿出用一枚飞龙在天寒铁令,用捻了金银丝的五彩丝绳穿了,挂在青玉的脖子上,又将一枚刻着苍鹰的寒铁扳指交给青玉,那寒铁扳指到了青玉的大拇指上,自动缩成大小合适的尺寸,黛玉不由看呆了,等了片刻,黛玉发现父亲始终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不免惊讶的说道:“爹爹,这样就行了?”
林海挑眉笑道:“难道不行么?”
黛玉笑道:“难道不要举行什么隆重的仪式,斋戒什么的?”
林海摇头道:“那里需要那些花架子,这样就行了。青玉以后你就是八旗少总旗主,等你年满十六岁,就自动成为总旗主,爹爹也就自动退下来了。”青玉浑不在意的哦了一声,什么少总旗主,还没有和弘昱上树掏鸟蛋有意思,不过爹爹让收着,他就收着呗,反正也没有人能从他这里抢走什么。
林家一家三口人正说话,墨砚向上来报,说是九贝勒胤禟陪着庄靖亲王来了。林海带着黛玉青玉出迎。庄靖亲王一看青玉胸前挂着的飞令在天寒铁令,不由脸色微变,哪里还敢受青玉的礼,忙忙避过一旁,在给林海行礼的时候,也向青玉作揖施礼。
林海知道庄靖亲王所为何来,庄靖亲王已是花甲之人,膝下空虚,只有一个女儿绣绮,还不能认祖归宗,最近庄靖王妃一直张罗着要将她的娘家侄子过继到她的名上,让他做世子,好继承庄靖亲王的铁帽子王爵。庄靖亲王自然是不肯答应,他便想着让绣绮认祖归宗,再招个上门女婿,将王爵给女婿继承。庄靖王妃自是不肯答应,但是庄靖亲王这回是铁了心,一定要给女儿应得的一切。
在胤禛大婚的第二日,庄靖亲王终于见到了绣绮,绣绮虽然不再怨恨,可是也不愿意认祖归宗,情愿在黛玉身边做丫环,庄靖亲王无奈,只得请胤禟陪着他到林府来,想请林海从中斡旋。
林海有些为难,绣绮现在是黛玉的人。如今素绢掌管着听风楼,平日虽也跟在黛玉身边,可是她常常要独立出门办差,如今黛玉身边的大小事情都是绣绮在掌管着,她和素绢两个人就是黛玉的内外两把总钥匙,离了谁也不行。其实,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庄靖王妃为人妒嫉成性,而且性情狠毒,绣绮真若认祖归宗,难保不被她算计,就算是为了绣绮的安全,林海也不愿让绣绮回到庄靖王府,不过总要让他们父女单独说上了会子话。
“琪儿,阿玛保证不会让那恶妇害你。”庄靖王爷一看到绣绮,便急切的说道,他年纪大了,这两年身子骨越发不如从前,庄靖亲王很怕自己突然死去,他唯一的女儿便永远不能认祖归宗了。
绣绮眼圈儿通红,硬声道:“我只是公主的奴婢,自小孤苦无依,并无阿玛额娘,王爷不必再说了。”庄靖亲王被绣绮的话刺的心如刀绞,一口气闷在胸前,庄靖王爷的身子向前一扑,摔倒在地上,绣绮大惊失色,扑上前大叫道:“阿玛,阿玛,你别吓女儿……公主,少爷,快救救我阿玛……”
青玉耳朵尖,听到动静便跳起来大叫道:“不好,庄靖亲王出事了。”众人忙忙赶了过去,只见庄靖亲王摔倒在地上,绣绮跪在他的身边,抱着庄靖亲王吓的大哭不止。
青玉黛玉忙上前查看,见庄靖亲王隐有中风的征兆,黛玉忙说道:“快拿三棱针来……”
胤禟飞速取来三楞针,黛玉在庄靖亲王的双耳耳垂上各刺一针,挤出黄豆大的两颗紫黑色血珠子,又用三棱针扎了庄靖亲王的十宣穴,分别挤出紫黑血珠子,直到血色正常了,庄靖亲王喉头抖动,呼出一口浊气,眼睛直直盯着哭的满脸是泪的绣绮,高兴的说道:“琪儿,你还是认阿玛的。”黛玉轻出一口气道:“王爷,您觉得怎么样?手臂能否抬的起来?”
庄靖亲王很轻松的抬了抬手,黛玉笑道:“没事了,庄亲王,您以前有过这种情形么?”
庄靖亲王摇摇头道:“以前常常头晕,不过却不曾晕倒过。”黛玉点点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头让青玉开了方子,熬几副汤药喝喝便可,只有一点,庄亲王日后饮食上可要清淡一些才行,肥鸡大鸭子的可要少吃。”绣绮眼睛红红的闷声说道:“你听公主的话。”庄靖亲王眼神微暗,却猛点头道:“阿玛听琪儿的。”
林海理解庄靖亲王的爱女之心,便打圆场的笑道:“来人,将庄亲王扶到客房休息。王爷若是愿意,不妨在舍下多住几日,打发人回府去知会一声便可。”
庄靖亲王听了笑道:“那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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