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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静谧非常,所有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
锦弦低垂着眉眼,看着躺在地下血泊中的女子,长长的眼睫掩去了眸中所有的情绪,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像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一样。
许久,他忽然蹲下身,缓缓伸手抚上女子的脸。
众人震惊地看着他的动作,看着这个帝王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抚着一个刺客的脸。
皇后脸色变得难看,贤妃秀眉拧做一团,蔚景亦是露出错愕的表情。
蓦地,明黄衣袖骤扬,“嘶”的一声,一张面皮被这个帝王从女子的脸上撕了下来。
啊!
全场一阵倒抽气声。
原来,原来这个女人竟然戴了三张面皮!
想想也是,九公主蔚景肯定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高坐在前方的皇后难道是假的不成?
于是众人也释然了,原来,这个帝王抚那女人的脸是为了揭开她庐山真面目啊。
只是,她的真面目是谁?
众人凝眸,细细看去。
可是,女子却是满脸红斑、红肿、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之际,锦弦骤然站起,背过身去,沉声道:“抬下去!”
动作大得惊人。
没有人知道这个帝王为何会做出这个反应,哦,不,或许蔚景知道。
因为这个女子的脸就是那日她中毒的症状,所以,这个男人更加确定了此人是她是吗?
红肿,红斑,奇痒难耐,她至今还记得那生不如死的煎熬,这个一袭明黄、道貌岸然的男人赐予她的那种生不如死的煎熬。
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所幸,凌澜早已替她解掉。
凌澜?
她忽然瞳孔一敛,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慢慢浮出水面。
那厢,已有两个禁卫上前将梦儿拖了起来。
“等一下!”
众人一怔,循声望去,是贤妃铃铛。
只见她快速从高台上下来,疾步走到禁卫面前,伸手握了女子的腕,撩起袖管看了一眼后,又挥手示意禁卫抬走。
众人莫名。
蔚景眸色一痛,低头弯了唇角。
她知道铃铛干什么?
因为她的腕上自小有个胎记,铃铛确认一下死者是不是她是吗?
这就是她一直视其为妹妹的忠仆!
果然忠贞!
她终于亲眼目睹了“她”的死,这些人的反应,锦弦、铃铛、众臣、百官、以及她的哥哥,所有,所有人的反应。
没有一个人有一丝不忍,没有一个人。
心,空泛空泛的,眼前觥筹交错、人影绰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她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好像,宫宴继续,好像,锦弦说夜逐曦明察秋毫、救驾有功,册封其为左相,他的哥哥夜逐寒便为右相,好像,锦弦还执着皇后的手一桌一桌的敬酒,好像,到她这一桌的时候,锦弦还打趣夜逐寒,难怪能让流连花丛、片草不粘的夜相收心,夫人果然倾国倾城。
又是喝酒又是歌舞,君臣同乐,宫宴搞了一下午。
等散场后回相府时,天已经微黑。
蔚景回房浑浑噩噩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就蓦地起身出了门。
幽幽夜色下,男人白衣胜雪,衣袂翩跹。
“二爷!”
男人脚步一顿,回身,蔚景飞奔上前,直直扑入男人的怀中。
男人身子蓦地一僵,似乎根本没有想到她会有此一举,而蔚景就趁他错愕的那一瞬间,骤然抬手,等男人意识到她的动作,想要阻止她的时候,已然太迟。
面皮已经被她撕下。
一张熟悉的、俊美的容颜赫然暴露在蔼蔼夜色里。
凌澜!
“果然是你!”
蔚景瞳孔一敛,一把将他推开,却在下一瞬,又被男人长臂一裹,再次拉入怀中,一阵天旋地转,男人抱着她转了一个身,低头对着她的唇吻下来。
蔚景愕然睁大眸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刚想要挣扎,就猛地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二爷”。
许是看到了两人的举措,脚步声戛然而止,再喊了一声二爷之后,也未再见出声,片刻,脚步声又快速离开。
蔚景透过男人的肩头看过去,就看到了管家仓皇离开的背影。
原来是怕管家看到了他的真颜。
见人已离开,她刚想推他,男人却已经先她一步将她放开。
下一瞬,又捉了她的腕,不由分说就疾步将她拉进了厢房,“砰”的一声关上门。
将她抵在门板后面,他逼近:“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
男人垂眸,掠过她手中的面皮,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面门上。
他的气息很清新,就像是这个季节的风,干净好闻,只是说出来的话却透着无端的寒凉,甚至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蔚景心中本就不爽,闻听此言,不禁有些恼了,微扬了头凝进他的眼,反问道:“那你又可曾想过自己的行为会有什么后果?我是你大哥的女人,你刚才那样……那样对我,管家一旦说出去,我还能在相府呆下去吗?”
不知道是她的话还是她气鼓鼓的样子愉悦了他,他竟是面色稍霁,眉尖微微一挑,道:“你放心,这种事情下人是不敢瞎说了去,一旦瞎说,呆不下去的人是他。”
蔚景垂了垂眸,觉得这话倒也不无道理,可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什么叫做这种乱伦的事情?
换做曾经,她肯定会抵他几句,而如今,却无心情。
“你怎么会是夜逐寒的胞弟?”
再次抬眸,她望进男人的眼,男人的眼里漆黑如浓墨,深邃又沉寂,他伸出一手撑在门板上,不答反问:“你又怎么知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