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半人马不仅吃人的食物,也吃马的食物。这是一件相当微妙的事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很多人都没法相信,那副用人的嘴大口吃着烤肉,并在间隙以同样的气势吞咽草料的情景,即使是豪爽的草原人也会侧目,就更别说躲在人群外围的洛萨和起司了。不过也得益于这位极具吸引力的信使,这两个人从河边归来的时候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他们也就顺势回到了萨满的毡房当中。
“其实这并不奇怪。”起司认真的说着,引起了帐篷里所有人的注意,可就在他们以为法师要说什么严肃的问题时,他却说到,“半人马的下半身具有和马一样的肌肉组织,那么他的下半截身体里就有可能也存在一整套和马一样的内脏以及循环系统。不然单以人类的心脏,根本没法提供驱动那副身体的氧气,我觉得他至少有两个心脏,一个人的,一个马的。所以他的肚子里有马的胃也就不奇怪了。”
包括巫奇在内,所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起司,他们不太能理解这个灰袍为什么要一脸正经的分析半人马的生理结构。这种事情即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抛开仍然在一人喋喋不休的法师,洛萨注意到帐篷里少了个人。
“巴图呢?他去哪了?”自从进了这座帐篷之后,一路上相当吵闹的男孩就异常的安静。作为游牧民,巴图对巫奇这样的萨满是有着从内心向外的崇敬和敬畏的。何况草原上并不是每一个群体都有能力供养一位萨满,例如巴图所在的水羚部族就是个例子,如果他们不是力量弱小到难以独立生存,也不会选择和草原之外的烈锤领结盟,更不会派出巴图这样年轻的向导。
“他去喂那只鹰了。”阿塔回应着,脸上露出微笑。平心而论,她不喜欢这个一上来就将自己视为某种货物的男孩,不过作为在妖精之国长大的孩子,她很欣赏巴图和那只名为那仁的苍鹰间的关系。
“其实他多虑了。这附近有很多野兔和老鼠,苍鹰不会缺少食物的。”靠坐着的萨满从层层毛毯中发出声音,他同样对巴图和那仁间的关系感到满意。尤其是在感受到那只苍鹰身上对巴图没有任何负面情绪的时候,他可以得知男孩没有虐待他的动物伙伴,这一人一鹰间有着如兄弟般深厚的感情。作为众灵的代行者,巫奇很乐于见到这一幕,毕竟传统告诉他,奴役动物是不会得到众灵青睐的。
“那让我们先把他放到一边,巫奇,狼主是什么?”起司停止了他关于人马生理结构的推测,转头问起了他现在最好奇的问题。
萨满沉默了几秒,他在思考这个问题背后所隐含的信息,游牧民的毡房并不能算是隔音效果优秀的建筑,即使远离部族的主要区域,他也听到了骚动的声音,“是吗,让半人马作为信使,这确实符合狼主的身份。”
“听起来像是个大人物,我还以为沙勒三部是独立的呢,没想到你们头上还有个狼主。”法师有些意外的说,因为他没法想象一个被人控制的小部族的领袖居然会有想要成为单于的想法。这用苍狮人的逻辑看来是完全违背了从属这一种关系的。
“没什么好意外的,草原上从来不承认永恒的权柄,我们没有蓝色血液的说法。一切部族的权利和地位,都是以实力来说话。小部族臣服于大部族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巫奇理解起司的意思,平静的说着草原上运行的规则,“再说狼主并不是单于,用你们的话说,他更像是部族联盟的主导者,对于各个联盟具有一定的统辖权,但是无权插手部族内部的事宜。不过,狼主已经很多年没有什么动作了。”
起司歪了歪头,多年没有音讯的同盟盟主忽然传来消息,多半不是什么好事。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帐篷的门帘被掀开,巴图本就红润的脸颊因为奔跑变的更加鲜艳,他深吸了口气,将紊乱的呼吸强行压下,然后激动的说,“狼主死了!”
狼主死了。起司和洛萨还有阿塔兰忒三个人互相看了看,作为这片土地之外的人,他们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会死,这是世上恒常不变的道理不是吗?可看男孩的样子,这则讣告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本来双眼半睁的巫奇一下子眼睛睁的老大,他的身体颤抖了几下,似乎是因为过于激动而牵扯了还未痊愈的伤痛,“狼主死了?糟了,太糟了...”
“什么意思?什么糟了?”阿塔紧张的询问着,她被萨满的状态影响着一起紧**来。相比之下,洛萨却摸着胡子有了想法。
“我猜猜。狼主作为这附近部族的共主,虽然多年未发号施令,但本身的存在就足以令各个部族相安无事。现在狼主死亡,各个部族没了约束,压抑了多年的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对不对?”这并不难猜,尤其是苍狮最近也经历了差不多的事情的情况下。
“是这样,可,等等。如果狼主真的死了,那他的部族即使不对这个消息保密,也不该大张旗鼓的到处送达讣告啊。他们难道不明白这么做会让觊觎财富的家伙伺机而动吗?除非...”巫奇的眉头皱了起来,熟悉草原政治的他察觉到了事情的违和之处。
“除非他们没打算就这么放弃手中的权利。”说话的人站在巴图的背后,吓的男孩立刻钻进了毡房。而跟着他走进来的,正是沙勒部的头人乌维尔。这个有着宽阔肩膀的头人此时面沉似水,“使者不仅带来了讣告,他还带来了邀请。邀请各部的头人前往狼主的葬礼。”
他说着,甩了甩手中的铁牌,在草原中铁器无疑是珍贵的,除了作为武器之外,信物也是铁的另外一个主要用途。
巫奇听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我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