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百感交集,对得起这个。便会负了那个,只恨自己不是决绝定夺的个性。黯然神伤之时,眼前光影微动,却是安乐侯抬起手,手指微颤,指着我的脸。
我一怔才发觉,不知何时他竟离我这么近了,慌忙后退一步,脚却踩上旁边落地的刀,安乐侯叫道:“小心!”冲过来,不由分说将我抱住。
他干什么?只不过是踩到刀了而已,又没有摔,用得着反应这么激烈吗?
我觉得惊讶,抬头看他,却见他盯着我的双眼,看的目不转睛,仿佛着魔一样。
“侯爷”我恢复冷静,出声说道“我没事,请放手吧。”握着他的肩膀便想起身。不料他却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抱在我腰间的手臂微微动了动。
我魂飞魄散。感觉他好像有点不对劲,看着我的样子,这种姿态,都古里古怪,提高声音叫道:“侯爷!”
安乐侯这才反应过来,整个人微微一震,那眼睛一眨,一睁一闭,再睁开之后,先前那种悲喜交加仿佛惘然的神情已经挥之不见。
他放开我,却不说话。
我讪讪地低头,将那把刀捡起来:“不能乱扔,伤到花花草草就不好了。”说着一笑。
安乐侯仍旧垂眸不语,似乎在想什么。
“小欢子!”外面有人大叫一声。
我跟安乐侯齐齐转头。
门口忽然有人闪入:“啊”一声惊呼,白影站住。
“小白?”我望向匆忙进入的白玉堂。而白玉堂看看我,以及我手中提着的刀,又看一眼安乐侯,才又冲到我身边:“小欢子你没事么?”便去瞪安乐侯。
我这样手提宝刀,对面是安乐侯,在小白的心里不知构成了什么样的故事。
“没事。”我以为他是在防备安乐侯,便冲他lou出大大微笑“只不过捡起这把刀。”
“刀?哪里来的?”白玉堂随口问道,显然没有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继续说道“奇怪,我方才在门口看到有可疑的人影,一闪就不见了。”白玉堂冲口说道。
我一怔。安乐侯目光一转,面色微变,抢先问道:“现在人呢?”
白玉堂说道:“那人身法奇快,我又担心小欢子,所以没有去追。”
“你是在这儿看到的?”安乐侯问道。
白玉堂说道:“不错,远远地我看有人站在这里,还以为是御史府的侍卫,快走近了才发现打扮不对,当下冲过来,没想到那人倒是警醒,跃上房顶便不见了。”
我听着,缓缓明白过来,心头大跳,急忙拨开白玉堂向外跑去。
门口上静静地,果然是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只有风声入夜,传来僧语喃喃,我抬头看向天空,今夜无星无月,只有风跟天空薄薄的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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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乐侯同我约定半年之期,半年之内他若是找不到清雅,半年之后便放我离去。
我也不知道他心底打什么主意。只好安定留下来,因为办了锦渊楼的案子,升了四品御史,说起来也正好借着这半年时间好生攒一些银两,若是安乐侯那边找寻无效,我也好有为弟走天涯的本钱。
每一天的度过,都好像是奇迹,走在阳光底下,感觉自己还活着,似乎会察觉在遥远的某个地方,有清雅在静静的看着我,便时而会停住脚步,怔忪出神。晚上睡觉梦醒回来,都会伸出手按在自己胸口,感觉到心跳的声音,才长长的出一口气,我不知道他的下落,他是否安好,然而我现在还活着,就证明他也还在,如此,对我来说就已经够了。
皇帝本来另拨了宅子给我,比现在这个小小破烂的御史府大得多气派的多,我不舍的,去转了一会儿,看的口水横流,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回到了这破旧的小官邸,因为我担心,若有一日清雅回来。会找不到我。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原样,不曾刻意去改变什么,我做了等待中的人。
展昭仍旧回开封府去了,不过偶尔会跑来同我说起某些奇怪的案子,有时候我便会去开封府,相助包大人办案,有时候我这边遇到了古怪案件,便会请包大人“借”展昭“给”我。
白玉堂送了浮羽先生回隐居之地,便飞快的回来了,不过他是个呆不住的个性,就好像是天空的鸟儿不适合囚禁在牢中一样,他习惯自由自在,然而隔三岔五他就会出现一次,带一些他去过地方的纪念品给我,有时候是好玩的东西,有时候是好吃的,是个非常可爱的人。如果他不是每次回来都要闹得我这御史府鸡犬不宁那就更可爱了。
至于安乐侯自他答应了我那件事,我就很少见他了,两个人的交际,除非是公事。朝堂上对我的称呼仍旧是“安乐侯门下走狗”我也觉得无什么不妥,据说安乐侯也没怎么否认。只要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情。外面就算说的离奇古怪甚至变形又有什么打紧。
少王郑印偶尔狭路相逢过几次,他的态度千奇百怪,有时候冷笑着斜睨我,有时候面无表情而过,有时候恶狠狠瞪着,倒是让人每次都会觉得新鲜。但是,对此人,一句话: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同理的自然还有安乐侯。
何况他身边还有个吃醋成狂的小护草使者,那就是刁蛮小赵郡主。像是狗看骨头一样看着她的心上人,弄得我每次去安乐侯府都要三思而后行,就算迫不得已要去也鬼鬼祟祟跟做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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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下来吧,小心你要晒黑了。”我躺在躺椅上,懒洋洋的招呼。细细的树枝上,那白影翩然如一只优雅潇洒的白鹤,白玉堂冲我挥挥手:“你当我是女人么,还怕晒黑?更有男子气概。”嘴里这么说着,人在树枝上轻轻一弹,已经翩然自空中落地。
“好好,漂亮漂亮!”我啪啪拍两下巴掌,顺便拿起旁边的一枚香瓜扔过去“吃吃看。”
白玉堂一招手利落握住,冲我眨眼一笑。
旁边展昭皱眉:“你是闲的没事干吗?”他今日并未曾穿官服,只换了一身蓝色的长衣,布带束发,显得分外的英俊潇洒,比之红衣,又是另一种让人倾倒的气质。
“你又不肯跟我比剑。”白玉堂吭哧咬上一口,嘴里嚼着,含含糊糊的说“好吃好吃。”
“昭昭来吃。”我起身,殷勤狗腿地送上另一只。
展昭看着我,忍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变结巴了。”
白玉堂忽然哼,从旁边劈手将那瓜夺过去。
展昭皱眉:“你干什么,你不是有么?”
白玉堂将啃了一半的瓜递给展昭:“我发现这个不如你的大,小欢子偏心了吧?”说着,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咳嗽一声,将头转到一边去,看天上那白色的云缓缓地爬过。
“你没听过小的比较好吃么?”展昭淡淡的说。
白玉堂说道:“五爷就是觉得你这个比较好,怎么?”
展昭说道:“可是你这个已经咬过了。”
“展昭你敢嫌弃五爷?”
我在一边“噗”地笑出声来,斜睨白玉堂。
展昭这腹黑淡定深沉地说:“不敢。不过你总算有点自知之明了。”
说着,手一探,将那瓜劈手夺过来,白玉堂大叫不依,冲上去想再争回来,展昭身法迅速,蓝影好像是蓝天上裁下来的颜色,在眼前旋风般一闪而过。白玉堂不依不饶,白衣一掠,似乎方才那朵白云一般,白影衬着蓝影,两个人在我面前你来我往,过起招来。
我笑眯眯的,额头上一滴汗,两位绝世不凡的英武少侠,斗得如此激烈,身形如此优美,互不相让精彩异常,原因只是,为了一个瓜
嗯,嗯,真是千古佳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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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变蓝,阳光变刺眼,树叶从嫩黄可爱到青翠欲滴,树头上知了勤奋的大唱,树荫下摇着扇子打蚊子看小白爬树上耍帅的日子没过多久,再一阵风吹过,已经是秋日将至。
这一天,展昭揪着不肯安分非要带着我上屋顶看月亮的白玉堂离去,很少登门的安乐侯却不期而至。
我这两天,心头总是在突突的跳,不知道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
自从那天夜晚他答应过了我之后,我这御史府,他很少踏足,这几个月,也不过是来了几次罢了。还有一次是被赵郡主给追回去的,痴情女追着无心男,多么罕见,整个御史府内的人(包括安乐侯送来照顾兼监视我的人)都冲出来偷看,水缸后面,柱子后面,门扇后面,半遮半掩藏着无数的围观群众。可怜我忍着笑恭送侯爷,却被赵小郡主不识好人心“呸”地吐了一红袍子的唾沫唉,看到她年纪小的份儿上,我再忍了,好歹没有吐到我脸上
安乐侯坐上位,我便站着。虽然已经升到了可以跟展昭平起平坐顺称兄道弟的地步,但是面对天子都忍让三分的这人,我于公于私都不敢造次。
站住了脚,忍不住向着门口看了一眼,心有余悸,又带一点好奇。
“不必看了,她不敢再来。”安乐侯轻描淡写的说道。
呀,他知道我看的是谁啊真聪明。
我规矩的低下头,不再说话。
“半年之约将到了。”小侯爷说道。
虽然有所准备,心仍旧被刺了一下:“是,侯爷!”
“本侯再问你一次,若是本侯没有找到你弟弟,你是不是真的会离开?”他慢慢说道“最近你该住的不错,这汴京城也熟悉了吧,人的气色好多了。”
我微微一笑:“侯爷,说过的话,怎可以忘记?”
“我只是在指一条更好的路给你。”
摇摇头:“侯爷,不行的,对宁欢来说,有清雅在,才是最完整的生活,只要他在,去哪里都是最好的路。”
他慢慢地竟发怒:“你胆敢在我面前这么说。”
“侯爷”我抬头看他。
他略低着头,深沉的双眼盯着我,长长如剑的双眉拧起,杀人一般的目光。
我垂下头,败退于君威之下:“侯爷,侯爷早知道宁欢的心,又何必再试探宁欢?宁欢也已经答应侯爷,若是找到清雅,宁欢从此便从侯爷驱驰,永不反悔。”
静静等候,终于他重开口:“你相信我会找到他吗?”
“是。”
“很好。”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本侯不负你的所望,凤清雅,我的确是找到了他。”
“真的?他在何处?”我蓦地惊喜起来,原先的淡定不复存在,抬起头看着安乐侯,声音都在发抖。
“别急,如你所愿,”他盯着我“答应你的事,我最终都会做到的。而你,”沉吟着,问道“是不是也会真的都听我的?”别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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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自己要说什么,赌咒,纺?我都已经有过,要怎么他才信?一刹那,跟希望咫尺之遥,他却忽然有些不肯放行,我忽然乱了。
尤其是被他的目光所迫之下,一种不好的预感,让我几乎想夺路而逃。
“侯爷”按捺着,单膝跪倒在地,拱手垂头“宁欢说过的,自然算数。”
他不语。
我心跳,低着头拱着手,不敢动分毫,这盼他给我我所求的,这患得患失如履薄冰之中,忽然见眼前裙摆一晃,是他黑红层叠的袍摆,黑色的靴子踏前。
我一怔仍旧不动。他伸出手来抬起我的脸:“无论我要你做什么都可是吗?”
闭了闭眼,轻声说道:“是。”
“睁开眼睛。”小侯爷沉声说道。
我心头一悸,如同他吩咐将眼睛睁开,对上他黑沉沉的双眸。
“这半年来,你的心意从未变过,而本侯却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本侯,有些不甘心。”
“侯爷想找,什么?”
“那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侯爷仍没找到。”我垂下眼皮,苦笑。
“你似乎知道什么。”
我摇摇头。
他的手指摩挲在我的下巴上,奇异的感觉:“或许本侯该杀了你。”
我呆呆看他。
他望着我:“有你在,总是心神不宁,或许正因为有你的存在,才让我找不到我所求的。”
“也许”我苦笑。
“你不怕?”
“有一些。我仍旧记得,侯爷那夜提刀而入。”
“你撒谎。”
“侯爷”
“本侯忽然觉得自己亏了。”
“侯爷是什么意思?”
“宁欢,你记得你还答应过本侯一个条件吗?”
“这”我忽然想起来,曾有一次,我去求他准我查陌川之案的时候,我曾说他会答应他一个条件,关键的是,他当时并没有说什么条件,现在忽然提起来,是想怎么样?
“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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