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雁飞跪下的那一刹那瞬间愉悦到了极点,连掩饰都忘记了。她的嘴角上咧,鼻翼下两道法令纹深刻得犹如刀刮,脸部僵硬的肌肉活了似的,微微抖动,眯起的一双眼睛露出了得意的精光。这般看来,柳雁飞主动向她下跪恐怕就是这些日子以来她最快乐的事了。何况她还是下跪求她。
二夫人的脑袋微微后扬,尖尖的下巴翘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瞧着地上跪着的母女二人,冷然道:“这规矩可不能破,否则这事传了出去,我们鲁国公府岂不成了京城的笑柄?哼!小小的一个妾室竟敢冲进小姐的闺房,对小姐大声指责,还胆大包天称少爷是自己的,你把我这个主母放到什么位置?!”二夫人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陈姨娘绞着手中的帕子,低着头。
柳雁飞却一动没动,虽然跪着,上半身却始终挺得笔直。
二夫人说的是陈姨娘,看的却是柳雁飞。见柳雁飞如此,她眉头皱了皱。却是很快的,她长长地吐了口气,接着轻轻地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一副有点累了的样子。她也不再指责什么了,见好就收。只听她道:“陈姨娘你就去你那院子里闭门思过一个月吧,这个月的月例减半。”
陈姨娘将头抬了起来。半天她喃喃道:“那么三少爷那……”
二夫人一声嗤笑:“都闭门思过了,你还想见三少爷?还是说三少爷非得只有你来照顾才成?”
“我!”陈姨娘急起。这柳青荣可是她的命根,柳青荣被打成那样,她却整整一个月都不能看他一眼。
二夫人冷冷瞧着她:“怎么了?不乐意?难不成你想去找老爷?我告诉你,这一回可是你有错在先,就算老爷来了,这该罚的还是得罚!当初三小姐说错了话不也被罚了闭门思过一个月?还是说,你以为我罚得重了?”二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瞥向了柳雁飞,冷笑了两声。——柳素娥,因柳雁飞被赐婚那日讽刺了一句“我们家的女将军,在战场死不了,难道要死在婚房里?”,而被她们的父亲关在院里整整一个月不得出来一步。
陈姨娘咬着唇低垂下头,那手中的帕子被泄愤似的几乎快被绞裂了。
片刻后,二夫人懒懒地道:“我累了,你们可以走了。”
柳雁飞和陈姨娘便就告辞出门。
二夫人瞧着她们离去的背影,一张脸又恨又笑的,逐渐就曲扭了起来,半晌后才是得意之色战胜了去,脸上表情才正常了起来。她躺在椅中,又命人端来了热茶,有一下没一下地啜了起来,嘴角讽笑始终不减。
而那柳雁飞和陈姨娘出了二夫人的院子后,柳雁飞淡然地对陈姨娘说道:“姨娘慢走,我先回去了。”
结果那陈姨娘居然突然暴怒,指着她的鼻子就恨骂道:“好歹也是我肚里出来的,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见我跪了那么久才过来帮忙,还有,你那叫帮忙吗?不痛不痒说句话就没了,你是谁啊,你是杀敌无数的大将军!你怕她作甚?!”
柳雁飞蹙起了眉头,冷冰冰地盯着陈姨娘:“照姨娘这话说的,你希望我提刀架在她脖子上才甘休吗?”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陈姨娘大叫,“谁、谁要你提刀架在她脖子上了?你就好歹、好歹替我多说点话也行呀!”
却是柳雁飞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不再理会她,一甩衣袖,离开了她,径直就朝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陈姨娘气得在后方直跳脚。
柳雁飞心情不好。每次瞧到二夫人与陈姨娘对峙,她就烦闷。何况这次还把她给牵扯了进来。显而易见二夫人就是要她给陈姨娘求情。她方才要是不求情,这冷血之名估计不到一日就会传了出去。当然,她不是为了这种所谓名声而求情的,她还真没办法看着陈姨娘就这样一直跪下去,好歹也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不是?而她方才求情时若多说几句,二夫人铁定会咄咄逼人,弄不好,绕几个圈子就将她绕了进去,然后连她也一块给罚了。想到方才二夫人拍桌之后,对她的反应不甚满意的样子,她就可以猜到这些。
真是一群无聊的女人!柳雁飞暗想。
她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在屋里坐了一小会儿后,站了起来。她该去看看他的弟弟了,昨日听大夫说,虽是被打得很惨,但还好没有伤到筋骨,好好休息上一段日子就无大碍了。
柳雁飞便就又出了门去,却想不到,就在自己的院外,她遇见了一脸含笑,眼如春水,说是特地来找她叙叙姐妹之情的柳素娥。
“叙叙姐妹之情?”柳雁飞嘴角抽了抽,她将打扮漂亮,微微露出小女儿娇态的柳素娥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心道,“你这丫头跟我叙情?当我不晓得你自出了院子后,几乎日日都在诅咒我早日被克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