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泰堂眼中蕴泪,他到底是一国之君,虽然母子连心亲情天性,却也并不失态,又恐怕自己若是哭了起来,会连累太后越发伤心,于是只是隐忍,道:“母后,你别这样,若是弟弟在天之灵见到你为他如此伤心,他必然无法安心。”
滕太后哭声缓缓而停,抬手把眼中残泪擦去,刘泰堂见她情绪缓和,便一招手,殿门处雪海捧了准备好的雪蛤汤上来,熊嬷嬷跟刘泰堂一左一右,扶着太后坐在床边,刘泰堂重新跪地,把雪海手中的汤碗接过来,先亲自尝了一口,才又呈给太后。
雪海跟熊嬷嬷重又后退,滕太后看皇帝一眼,却不接汤碗,只黯然道:“我没有心思喝……你起来吧,不必如此。”
刘泰堂并不起身,道:“儿子伺候母后是天经地义的,只求母后不要再如此伤心,经常如此,母后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弟弟无福,没办法在母后跟前尽孝,我会替他将他的那一份儿孝心也都行了,母后务必要保重身体……”
滕太后听着这般贴心的话,眼中的泪重又落下来,低头看看那玉扣,道:“我知道你孝顺,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劳你跟着担心……可……当娘的,怎么会忘了自己的孩子?”
刘泰堂亦是难过,滕太后深吸一口气,道:“不过你放心,母后知道分寸……大概,是因为今晚上的事儿有些多了。”
刘泰堂道:“母后是知道锦懿的事儿所以动了恼了?”
滕太后并不回答,只是回身,小心翼翼地把那半枚玉扣放进盒子,又扣上盒盖,放在枕边,才复转身,开口说道:“我只是又想起来往事……想当初,锦懿被庄勇武的属下带进城来,日夜啼哭,不肯进食,小小的孩子眼见就要夭折,念在她一家忠烈,只剩这一点血脉,才叫人送进宫来看看,没想到,我第一眼见到她,就格外投缘,小家伙哭的嗓子都哑了,我却看得心疼,不让宫人插手,自己照料她……”
刘泰堂听她回忆,便也想起往事,面上不由地露出几分笑意:“是啊,我当时也不过是一岁多点儿,还不懂事呢,不知母后为何竟都不理我了,还暗暗不高兴。”
滕太后含泪笑了:“可不是么?只不过当时你白白胖胖地十分康健,但是锦懿不同,小家伙几乎受得像是一只小猫崽儿,真是可怜极了,御医都说她不行了……”
刘泰堂道:“可是母后却不管他们,衣不解带地照料锦懿,最后,这小丫头竟又缓过来了!”
滕太后哈地笑出一声,仿佛又回到当时那种喜悦之极的心情中:“是啊……苍天有眼,母后还记得当时御医院那帮废物的脸色,真真如丧考妣……”
刘泰堂见她笑得欢快,但眼角却仍是泪光闪烁,不由鼻酸,道:“但是母后却因此累倒了,足足病了半个月才好。”
滕太后眼中透出回忆之色,笑意中却带了几分苦涩,道:“阿泰,你当母后当时为何那样竭心尽力地照料锦懿?只因她当时那般高声哭个不停的模样,让我想起了你那个苦命的弟弟……”
刘泰堂亦忍不住,抬起袖子拭去眼中的泪:“母后……”
滕太后不再说话,只是望着刘泰堂,伸手轻轻摸过他的额头:“你弟弟若还活着,现在也如你一般高大俊朗了,必然也是个好孩子……”
皇帝道:“母后,还有我在,弟弟在天之灵也看顾着您。”皇帝望着太后,双手呈上汤碗:“母后,上次是事关锦懿,如今也是……但是不管如何,儿子不愿意再看到母后病倒了。求母后珍重自个儿,弟弟在天有灵,也自高兴。”
滕太后垂眸,看了皇帝一会儿,终于接过那一碗汤:“有你这样的儿子,母后其实已心满意足。”
滕太后将汤喝了,刘泰堂接过空碗,递给上来的雪海,雪海悄然无声地复又退下,滕太后才又道:“锦懿还是没有消息?”
刘泰堂垂头:“还没有,但是已经派了三百精锐水军和八百禁军,协同搜寻。”
滕太后心头略微宽慰,又问:“你见过解廷毓了?”
刘泰堂答是,滕太后问道:“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刘泰堂摇头:“只是责令他们好生寻找,且严查真相。”
滕太后叹道:“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锦懿是我一手带大的,对我而言,就宛如你弟弟投生了到我身边一般,我没有法子再容忍失去锦懿。”
刘泰堂眼中锐光闪过,沉声道:“我也绝对不能容忍有人敢伤害她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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