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老爷,那只能找人来驱鬼了,以杜众口呀。”
“只能这样了。县太爷还说,下次再传有鬼,就非得拆了!则尧,这一点你可听清楚了?”
祝则尧无言低垂着脸。
“明日我就请“法华观”的道长来驱鬼。”祝老爷瞪着他“你以后自己节制些,有些事,别再做了。若真弄到被勒令拆掉,相信是你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收敛收敛你的小聪明吧!你的聪明不该浪费在这上头。”
似是训话,又像苦口婆心,说完后自己不知为何有些不自在,咳了两声,摆摆手,往后头走去了。
祝夫人见祝则尧呆立着不动,将他拉坐在椅子上,拍拍他肩膀道:“傻孩子,你别净想到死胡同里去了。驱鬼这事儿,没那么严重的。最实际的是,我们还能保住恬静居嘛。”
“一定要驱鬼吗?婶母,或者只是做做样子”
“则尧,就算来了个厉害的道士,真能驱鬼的,又如何呢?他能驱着什么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心里当然明白怪力乱神的不可信。婶母知道你在巴望着什么,才会宁愿蒙着清明的神智,被这样的传说给动摇。”
“也许,恬静居里真有些我们无法解释的事情”祝则尧的语气并不那么确定,可却由衷希望着
“不可能。”祝夫人摇头。
“为什么?”
“孩子,我相信“她”不会在那里。”
“可能的,我甚至捡到了”
“她不会待在没有你父亲的地方,就算是死,也绑缚不了她如果世间真有灵的话。”
这掷地有声、难以驳辩的话让祝则尧整个身子瘫垮在太师椅上,炯亮的黑眸失去光采,空洞地望着不名的远方,无言了。
婶母的一番话成功地打碎了他所有的痴心妄想,教他再也无力去争辩。
祝夫人轻叹了口气,又道:“现下最要紧实际的是,别教你买下恬静居的心愿落空。你别去管谁会来收妖作法了,以你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收入,怕是真给你叔父刁难着了,不如这么着,婶母这边有些钱”
“婶母!”祝则尧连忙趄身回绝:“侄儿承诺过叔父要以一己之力买下恬静居的!既已承诺,断不能违背,侄儿一定可以做到的。”
“则尧呀”祝夫人摇摇头,一时无言。
“请原谅小侄的无礼。”他躬身告罪,意态坚定。
“你啊真像“他”啊!”幽幽的轻喃,却是一直不语了。
祝则尧疑惑地抬头望了婶母一眼,不意却看到婶母满是迷蒙的表情,还带着依稀仿佛的少女红羞
“想当年,我会嫁过来,还不是图着每日可以看到“他”这一点“他”既是没娶妻的意愿,那么当“他”的弟媳也是好的,能看着他最重要嘛。全城的女人都迷他的他啊,淡泊名利、风度翩翩、重信守诺,又、又那么俊!你那大熊般的叔父跟他一点都不像。呀!想当年”
祝夫人一迳地回忆着想当年,自个儿想得很哀愁又很快乐,都忘了祝则尧的存在
祝则尧静静对她躬身行礼,退下了。
其实他这五年来揽了不少银两。
只不过那些个“不少”若想拿来买宅子,还是不够的。但他相信再努力个五年,必然可以存得他所需的五千两
祝则尧策马欲前往东林街口,却因不经意看到了一辆眼熟的马车而转向往市集过去。
娄恬?她怎会在这里?
这几天他不敢与她多做接触,只约她看宅子。看宅子的过程中,他发挥天花乱坠的本事拚命说话、眼晴瞟天瞟地就是不敢瞟向她一丁点纵使还是有克制不住偷看的时候。然后,看完了宅子便借口忙,马上告辞,不敢去看娄恬脸上是什么表情,是否对他有着深深的失望?
他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已然不是用“欣赏美色”这四个宇可以为自己开脱的了。
他已经太过、太过喜欢她了!
她的美丽、她的香味最最致命的是她的温柔聪慧!从没人可以一眼看穿他,还让他这么的狼狈。
娄恬呀
一个可预知的错误,即将重蹈的深渊。他知道的他知道的
“娄小姐!”在距马车一丈远的地方,他跃下马背。
娄恬与丫鬟丽人正等在一处卖糕点的铺子前面。听到他的呼唤,一同转头看向他。
“祝公子?真巧。”娄恬隔着面纱点头,很有礼的声音。
虽是有礼,但也极度冷淡。祝则尧讶然地发现这一点,然后很快地心慌了!她生他的气吗?气他这一阵子的冷淡闪避吗?
“你出来逛市集?”他问着,努力想透过遮掩牢密的白纱,瞧清她的表情,想知道她是否恼着他?
娄恬平淡地点头,也没说话。这时丽人就开口了:“祝公子,你应该有别的事要忙吧?可别教我们耽搁了,我们也要走了。”将钱付给小贩,丽人扶着小姐,就要走了。就像面对的只是普通有过一面之缘的路人一般,施舍一个笑,然后各自别过。
丫鬟表现出的热络或冷淡,来自小姐的态度授意。祝则尧知道娄恬是打算只当他是普通的掮商,没有其它的了
也许,这样比较好,这样才是正确的
“小姐!”但是身子制不住!他快步闪到娄恬面前。
“咦?还有事吗?今日与祝公子并无看屋之约是吧?”依然是丽人说话。
祝则尧凝视着娄恬;他知道这都是他的错,会得到这样的待遇全是他咎由自取。他早打定主意了,隔开些距离,放过自己。可是当她真的对他冷淡时,心痛却超乎他所能想象。他该怎么办?
“走了,丽人。”娄恬对丽人说。
“是。”丽人扶着小姐越过祝则尧,也不理他,上马车去了。
祝则尧只能呆呆望着她们远去,人走远了,心也远了
这就是他要的吗?是的,这正是他必须要的。
他身上有这么多的不快乐,扛着这么多的负担,个性已然被扭挤变形,分不出是阴沉还是轻浮可以确定的是,这样的他不该去耽误任何女子,尤其是这么美好的她。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背过身,跨上马,往反方向而去,把原本已经够远的距离拉得更远更远,远到再也没他能妄想的天边,也许,心,就不会这般痛了,是吧?
是吧!
“来,你们好乖,都给你们吃。”丽人坐在一块横木上,大力分送零食给十来个衣衫褴褛的小阿子们。
这就是她们方才去市集的原因了。
娄恬几次参观宅子时,都会看到这一些孩子拿着扫把、畚箕的在扫地。有时替人扫房子,有时扫街道,好不勤劳。看到后来,不免对这些孩子兴起好感与好奇之心。
听客栈老板娘说这些孩子不是孤儿、就是赤贫人家的孩子。原本只是在街上流窜,或乞讨或诈骗的,非常惹人厌恶,往往见了就想给顿好打。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在三年前这些孩子也不闲晃了,开始拿起扫把帮人扫地,收费也不多,又扫得干净。于是渐渐的,永昌城人们都把一些大面积的清扫工作交给他们,大家省事又能教这些孩子有事做,不再上街胡闹。
娄恬以为他们只是打扫而已,可今天上山踏青,在山脚下看到这些小阿背着大竹篓在捡柴薪,要去城里卖钱,一时感动,就回头买了一大堆零食来请他们吃,也不急着上山赏景了。
几个孩子心里充满戒慎疑虑,不敢靠近这两位穿得很高贵的姐姐,只能猛对着一大堆好吃的食物吞口水。
娄恬看得出来,这些孩子都听那个年纪最大的男孩的指挥,没他同意,其它人都不敢造次。
“都、都是要请我们吃的吗?要是、要是吃完了诬我们偷窃,我们可怎么办?”那大孩子也着实馋极了,每讲完一句话就要吞一下口水。
“那你们要怎样才安心呢?”娄恬温柔地问。
“你你就呀!对了,你可以写一张凭据,上头写明是你买来请我们吃的。”大孩子直拍着手,为自己想出的好主意喝采。
丽人扬高眉问:“我们真写了,你就看得懂吗?”
“可以的,尧哥哥有教我们认字!”一名小女生大声说着。
尧哥哥?娄恬心里一怔,仔细端看那个小女娃,有点面熟呢,是在哪里看过呢?啊!是上次吃石髓羹时见过的吧?
“丽人,你去写一份凭据给他们。”
“是。”丽人耸耸肩,照办了。
不一会,收到凭据的小阿子们欢呼一声,发挥蝗虫过境的本色,开始向零食攻掠起来。
懊吃好吃真好吃!这个美得像仙姑的姐姐买来的全是很贵很贵的高级吃食,是他们平常就算有钱也买不起的呢!这个白衣小姐真好!太过感动了,于是几个小朋友开始吱吱喳喳起来
“这位姐姐很好呢,就跟尧哥哥一样好哦!”“嗯!可是尧哥哥没钱买零食给我们吃。他好穷。”
“对呀,好可怜。明明他们家很有钱说。”
“我哥说,尧哥哥是为了存五千两买恬静居才会没钱的!”小女娃大嚷着。
“五千两!”所有孩子都大叫。那真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哪!
丽人机伶地加入谈话中:“为什么尧哥哥要买恬静居呀?那是一间鬼屋啊!”小女生见所有人都在看她,像是也很不相信的样子,于是挺起小胸膛叫得更大声
“尧哥哥是真的想买嘛!有一次我还问尧哥哥呢,尧哥哥说他一定要买下恬静居,因为恬静居里面有他的爹娘!”
他的爹娘!
那是什么意思?
娄恬陷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