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寇起身只来得及叫着:“哎,哎……”刚想要向太后告罪追到楼下去,太后抬起眼皮对他说道:“你快坐下吧,有夫人使人照顾着,妸姒没事,你莫要太过担心。”
太后看他兄妹二人时时处处粘在一块,心中有点不满,想着要写信给陈国国君嘱咐一下,让他管教管教这二人男女大防的问题,心里嘀咕着,一个三十了,一个也二十了,也不怕人说嫌话。
御寇无奈,只得坐下,神色不宁的样子。
太后的好心情被他一搅,扫兴了一半。
楼下甚是平稳,妸姒头晕眼花地靠在舟舷处,感觉好了一些。
齐奚和浣纱一人一边,夹着妸姒而坐。齐奚递了个眼色给浣纱,浣纱点头,随即抬起手臂,轻轻地为妸姒捏着头颈处。
妸姒闭目之间,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异香扑面而来,直熏得睁开了眼睛,转身便向江中呕吐。
吐了个天翻地覆,眼冒金星,满脸是汗。
吐完了,转过身来靠在舷上喘着气,忽觉得哪里不对劲。
齐奚和浣纱像见鬼一般望着她。
糟了,妸姒一摸下颌,立刻转身向江水中看去,水面上飘着一块青纱,可不就是自己用来蒙面的那块。
气的直跺脚,又急忙抬手遮住脸,可是手不够大,又没个袖子。正无措之际,齐奚反应过来,直接将巾帕递了过来。妸姒接过,直接将帕子系在颌下,刚系上,帕子上的异香传来,直接熏的又差点晕过去。
急急地扯下来,大口地喘着气,瞪着齐奚。
浣纱恍然大悟,扯扯齐奚的袖子道:“原来公女是禁不得这种香。”
齐奚也恍然大悟,摊手道:“这可如何是好?你我身上衣物都是这个香味。”
妸妨再也不理她们了,躬身弯腰,用力一扯,自罗裙上扯下一块纱来,快速地系在脸上。扭身靠在窗前,嘴里一动,突然喃喃地说了什么。
楼上的太子御寇正在神色不宁地喝着茶,突然放下茶杯,急急地向楼下奔去。
一干人全部楞住。
太后脸色沉了下来:“竖子无礼,我那阿兄竟教出如此没有礼数的儿子!”
允儿担忧地在一旁劝道:“太后息怒,妾身下去看看,想必是太子担心公女的安危……”
太后怒道:“在我楚宫的大舟上,还不放心吗?”
允儿不敢说话,垂头立在一旁。
初雪在一旁笑道:“太后说的极是,难不成这舟上会有人谋财害命不成,太子连太后都不顾就直接窜了下去,不顾仪态,有辱斯文。况且……”
眼珠子转了转:“我怎么觉得,这兄妹二人的感情也忒好了些……”
“放肆,快住嘴,当着太后的面胡言乱语。”
允儿急忙喝止着。
太后看向初雪,却若有所思。
太子御寇急急地赶到了楼下,看到了妸姒无力地靠在舷边,齐奚二人垂手立在一旁,妸姒眼神警觉地看着她俩。
太子急忙上前,问道:“妹妹感觉可好些了?”用手托住妸姒软软的身体,靠在自己怀中。
齐奚和浣纱交换了个眼神,屈膝告退。
旁边再无别人。护卫们背对着他们,妸姒软软在倒在太子御寇杯中,轻轻附耳说了几句。御寇凝神地听着,四下里瞥了瞥,见无人注意,抬手右手,在指尖处一口咬破,鲜血涌了出来,左手立刻拿起挂在妸姒胸前的黑色石子,在血珠上转了几转,那石头瞬间便把血吸的干干净净。
太子吃痛,脸上迸出豆大的汗珠,咬牙忍耐。片刻妸姒点了点头,太子拿开手指,那指尖处竟无一丝伤痕。
妸姒轻出了一口气,脸色慢慢红润了起来,精神也好了很多。
秋夔在楼上隔间的地板缝隙中,看到了这一幕,惊愕地咬住了嘴唇。
大舟很快靠岸了,太后被众人拥簇着,自楼上走下来。沉着一张脸,看也不看这兄妹二人,径直上了岸。
允儿跟在后面,微微笑道:“公女可好些,沿路辛苦了,上得岸上好好散散。”
妸姒一欠身,点头不语。
允儿对她的反应并不以为然,轻轻摇了摇手中的羽扇,微微一笑地走了出去。
允儿先将送太后去安置。令岛上从人带御寇兄妹二人去房间。
太后住处的风景是岛上最好的,抬眼便可见美景无边。凉风习习拂来,花圃中各色鲜花怒放。允儿陪着太后沿着开满鲜花的甬路一路走到秋月馆。这里一直是太后来此避暑所住之地,走到门口,太后停住脚步,问道:“这是何物?”
允儿询声看去,朱门左边缚着一根米色的绳索,上面缠着一束荤菜和一束弥牟帛丝。右边,则挂着一枝桃杆。
允儿笑道:“太后莫怪,这是妾身让他们挂的,时近仲夏,这样便可防虫驱蚊,这岛上的房子许久没人住了,也赶赶邪气。”
太后点点头,笑道:“原是你想的周到。”
允儿扶太后往里面走,边走边说道:“妾身早已经使人将这岛上打扫了个干净,所有用具全部换了新的,好在岛上通风甚好,并不潮湿,妾身又派人使樟香全部熏过一遍,这才敢请太后上岛。”
太后笑道:“原也只有你这么孝顺,那樟香也是稀有之物,价值千金,就这般被你拿来点了熏屋,你也不心疼。”
允儿笑道:“太后贵体要紧,几根木头,哪里能和太后相比。”
婆媳二人正亲密地说笑着,浣纱急急地过来禀报:“夫人,公女不满意她住的地方,正吵着要换一换。”
二人停下脚步,太后刚刚被哄好的情绪瞬间又变坏。沉下脸儿喝道:“又是为何?这般挑剔!哪里像是我陈国公女!”
允儿急哄着道:“太后莫急,我去看看便回。”
太后气道:“莫要去,不想住便自己寻地方去,如此不懂事,气的老身当真是半点兴致都没有了!”
福姑姑上前,软言哄慰着,扶着太后转进去。
允儿走出来,问浣纱:“究竟何事?”
浣纱回道:“那公女刚刚走到门口,便发起脾气来,御寇太子上前将夫人命人挂的辟邪之物全部摘了下来,丢到地上,喝令人拿走。”
“公女走进房中之后,便把门关上。奴婢刚要将东西安置,便听她在里面一声尖叫,直接冲了出来,对太子说不住了,要回去。”
“太子左哄右哄方才把她哄住,公女说住下去也可以,须得要换一间房。”
“奴婢便赶来禀报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