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非凡的火种。
尤利尔朦胧间听到了回响的钟声;此刻已是天光炽盛的白昼,连绵落下的阳光根根如利箭;高温下冰融雪化,弥散而起虚幻的轻烟云雾。灿烂辉煌的火焰以纯粹的意识与记忆结晶而成的灵魂为薪柴,窜跃升腾在生命的祭台之上。
名为魔力的秩序根源自天穹降落,这力量构筑起表象与真实的桥梁——
至此,新的神秘诞生了。
尤利尔望向塞西莉亚,少女在光明中对他展露着笑颜。
生命与死亡在他的灵魂中烙下印记,学徒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存在为何物。他开始尝试着去接受命运的更迭,而非用平凡的借口逃避改变。
普通不是庸碌。普通人的一生自然有其价值,他们平凡无奇的每分每秒,都是在期待着下一个瞬间的浴火新生。
当这个转折到来,经历过的所有的悲伤喜悦都会冰释;它们组合拼凑成曾经与现在的轨迹,而这不完全的轨迹才被称之为命运。
因为那未来永远都有希望。
……
等到烟尘散尽,璨光熄灭,只有乔伊还能站在原地。
尤利尔抬起手臂,握住了年轻人的手,而后站起身来,用袖子擦干脸。
魔力在他的周身盘旋,“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你指什么。”乔伊侧过头。
“当然是对亡灵法师的讨伐战斗——”
嘿,你以为刚刚点燃火种……
指环忍不住习惯性的想要打击他一下,但写到一半就在年轻人的冷眼下讪讪的停住了。
乔伊探出手,在身前缓缓地划过,一柄晶莹剔透的长剑凭空出现在他的手里。
那是一柄纯白的斩剑,长约一臂半,柄头钝圆,刃身宽薄,握把上有一段无锋的剑刃。它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劈砍,线条流畅而简洁,却带有着狰狞凶猛的气势。
“克洛伊塔规定,对加瓦什战役的范围内,每一位神秘者都必须参与战斗。”使者后退几步,看着风压过后再次围上来的食尸者们。
“你已经是其中的一员了。”
他将冰之刃递给学徒,握柄寒意森森。
尤利尔接过剑,魔力在骨骼肌肉中穿梭,以往他想都不敢想的力量在身体中奔涌着——他轻易抓住了这把武器。
混乱的情绪从他心头流过。尤利尔分辨出来,那是哀伤、愤怒以及两者混合而成的决绝。他感受到少女最后的心意,这与爱情一样同是无言的。
“我不太会用。”学徒神情庄重,心脏也跳动得厉害,但依然忍不住低声提醒了一句。
乔伊没说话,并且面无表情,看都不再看他一眼。指环颤抖起来,还未散去的水雾在半空凝成一串字符:
这是斩剑,你也不是普通的骑士……所以只要灌注魔力对它们砍下去就行了。子,你会抬胳膊吗
尤利尔也没说话,他抿着嘴,眼神是学徒或服务生从来没有过的坚定。
年轻人与学徒擦肩而过,尤利尔怔了怔不懂对方的意思。但立刻他就明白这是在给自己试剑的机会了,因为对面的食尸者已经拖着利爪扑了过来。
一共五头。
它们没有队形阵势可言,僵硬的脚板踏在地上力道极重;从服饰上看得出来这些亡灵原本都是城中的平民,但面容已经分辨不出男女老幼;死灰色的皮肤下没有流淌的鲜血,骨骼和肌肉红白相间着裸露在外。
亡灵的声带震动着发声,尖利凄然如荒原沼泽里的寒鸦秃鹫。
空气同样震动着传递声音。
长街掠过重叠的黑影,以往尤利尔只能感受到风声和窜进的残影;但现在他紧张的双手握住剑,却能看到食尸者的每一个动作。
火种跳跃起来。
调动魔力仿佛是神秘生物的本能,学徒盯着自己的敌人脑海中正一片空白,这个过程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完成了。他猝不及防看到冰刃微微焕发出荧光来,赶紧手忙脚乱地提起这根长棍,想也不想就向前抡了个半圆。
可尤利尔挥剑的片刻就意识到食尸者还没进入斩剑的攻击范围——
他的心一瞬间提了起来,想要后退又发现塞西莉亚的身躯就在后面,学徒一时间进退维谷。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这柄本就不短的利刃忽然在这一挥之下锋芒窜动;剑尖处吐出一道刺眼的锐光,白色的风压化为脱体的半环状飞刃,直接在半空将三头食尸者拦腰斩断。
尤利尔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他的长剑差一点脱手,剑尖擦地划出一道火星来。学徒眼看着几分钟前将自己逼入绝境的死尸在五米之外惨遭腰斩,就好像它们赶过来就是为了让他砍一样。
前后的巨大落差诞生出一种荒诞的不真实感,那挣扎与选择造成的悲剧在这力量面前给人以无声的讽刺。尤利尔心神颤栗之中,下意识地一提手腕又是一剑划过,把一具穿裙子的尸体由右肩至左腰断成两截。
而另一头亡灵则更为倒霉,它似乎是打算蹬着不远的房梁跳过来,结果还没落地就又死了一次。被削飞的双腿带着胯部与腰腹分离,它们前后砸在地上,分别落在了相距不远的两个位置。
溅起碎末和落叶。
就连低智的死灵们也站住了,蓄势欲发的攻击土崩瓦解。
“这就是神秘?”尤利尔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就是力量。”乔伊答道。“火种的点燃意味着你不再是凡俗。”
灵魂之焰,神秘的象征。
“不,我始终是普通人。”尤利尔放下剑,“所有人都是。”
就像秩序诞生出神秘一样,已知诞生未知,平凡诞生非凡,绝望诞生希望。
“我向你保证,塞西莉亚。”尤利尔低声喃喃道:“假使这就是你的愿望,那我无论如何也要走到路的尽头。”
炽日辉光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