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眼神?我雇你来可不是演好人的!”
听到这,杰罗姆不得不插话道:“抱歉,你说的‘前任领主’是……”
老头子不耐烦地嚷嚷道:“别提那死鬼,我一听就偏头疼!马蒂达,马上扶我到楼上去!”说着使劲咳嗽起来。
“知道啦!”通往楼梯口的侧门应声转出一个年轻姑娘。她身穿浅绿色裙子,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好像裙子下面是一双舞鞋?这姑娘模样娇俏,一直躲在后面偷听,面对生人时腼腆地低着头,临走却向刀疤男轻施一礼,露出个模糊的笑脸。对方心领神会,礼貌地点点头,见他们走没了影,刀疤男斥退一干人等,准备把信交还给杰罗姆。
“非常时期,都有点过度紧张。”刀疤男恢复了佣兵本色,信纸被悬在半空,他严肃地扫视着新来者的面孔。这几人表面上相当狼狈,怎么看也不似危险人物。“前任领主把地契卖给了别人,你们要找的T大人早不知去向。几位还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免得惹上大麻烦。”
杰罗姆抹一把脸说:“先生,我们淋雨走了好远的路,我侄女身体不好,天又这么晚了(盖瑞小姐连打两个喷嚏)……你看这样行不行,”取银币在手,他挤出点装饰性的笑,“让我们在客房休息一夜,至少等天亮雨停了再走。我们只是生意人,说实话,连你们都这样紧张,叫我们自己半夜出去住旅店可怎么睡的着?”
刀疤男拿眼睛掂量着银币的份量,相当务实地说:“好。就算收你们二十四小时短期保险费用,你们可以住到明天天黑以前,我们信誉可靠,行李待会儿如数送进客房。这期间的规矩是,不准随意走动,不准打探消息,一旦发现可疑行为,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总么说?”
“成交。”杰罗姆干脆地付了钱,心想这世界可真现实,你都这样了,你手下的嘴能把多严?佣兵就佣兵嘛,这么严肃小心死得早。
十分钟不到,森特先生换下一身湿衣裳,该知道的内容已经问得差不多。老头子原本是个放债的,不知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挤兑走了原来的领主T先生,领主换债主,结果他们也就“举目无亲”了。当然,债主大人不光彩的手段难以服众,半个月前,一支来历不明的队伍发出威胁,声称准备伸张正义,把高利贷者制成咸鱼干晾起来。对方勒令他交出地契和一大笔赎罪金,否则便性命难保,还示威地点燃了镇上几家商铺。不用问,附近几家领主中必定有一位需要对此负责。债主大人给吓得不轻,赶忙召来最可靠的佣兵队伍确保自身安全,免得到时真被人挂起来风干掉。几天前,有人在债主房间的镜子上写了几句胡话,说要在一周内取他小命,把他的宝贝女儿卖到海外给人当奴隶、云云。可以想象债主大人当时惊恐的表情。杰罗姆他们来得不巧,因此才被误认为下战书的蟊贼,幸好疤面男比较识趣,否则现在只好大开杀戒,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怎么办才好呢?唉唉,到处兵荒马乱的,老实人简直没法活。”
这才想起今晚上被迫跟死灵法师住一间客房,杰罗姆暗叹倒霉。刚才分房间时朱利安?索尔先发制人,问了句“晚上谁打鼾?”结果狄米崔不好意思地举了手,两人便成了室友……莫非他们早有预谋?“对了,你不是说来这边投奔亲属吗?怎么一直都没动静?”
奥森眨眨眼说:“早就派信使出去找了,一直没收到回音呀。兵荒马乱的,真害怕他们都遭了不测,那我可就没地方去了……唉!”
杰罗姆不过随口问问,跟死灵法师离得太近,不说话时很容易胡思乱想。反正他也有自己的计划等待实施,到时这家伙再赖着不走,一脚踹开便是。迅速梳洗完毕,把自己裹进了毯子里,杰罗姆含混地道过“晚安”,顾自熄灭了烛火。这时奥森先生刚把瓶瓶罐罐摆满床头柜,罐子里装有各式各样的液体和胶状物,杰罗姆只在翻车时见过一次,天知道都是干什么用的。
“没关系,没灯光我也能看清楚。”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死灵法师静悄悄地摆弄着自己的脸,“不着急,慢慢来……卸妆可是件精细活,一点急不得。唉,戴着这张脸个把月了,一直找不到机会换一换。”
脑子里数着绵羊,耳边只听对方慢腾腾的动作。绵羊数过了三百,杰罗姆心里开始一阵阵发慌:搞什么?卸妆用得了这么长时间?不对啊!刚才是什么声音!?他大睁着两眼,耳边传来假牙掉进盐水罐里的咕噜声,揭下假眉毛的挫裂声,莫名的刮擦声,还有拉拉扯扯的怪响……舌尖舔舐上颚的轻响,腊膜和胶质相互剥离声,指关节脱臼的劈啪声,揉搓、拍打皮革发出的湿响,液体均匀的喷洒声……一,二,三,四,五,先后有五件物体被装进液体小瓶中保存,天知道是那些部分……做着无谓的揣测,森特先生脑子里的绵羊都变得怪模怪样了。经过一番折腾,死灵法师终于平躺下,用拐弯儿的声线说了句“做个好梦。”然后就没了声息。
至少这屋里有两张床。杰罗姆安慰着自己。他暂停数羊,开始计算自己眨眼的次数。用不了多久,他就确定另一位房客的确没打过鼾。
——他他妈的连个呼吸声都没有!
一片沉寂中,杰罗姆眼望着微微起伏的窗帘,突然体会到其他人跟随他前来此地所付出的重大牺牲。自己真有把握化腐朽为神奇,在废墟中重建家园吗?想来想去,他疲倦地打个呵欠,心里说到明天……明天一切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