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灵真人仰起脸纵声一阵大笑道:“除了排云岭灵虚上人朱一岚一外,别人也调理不出来这样好的弟子,你师父很放心,他为什么不亲自来呢?”
玉玲跃起来,振腕一剑劈去,道:“你先别唬人,打败了我们姊妹,再说不迟。”
玉玲一出手,紫云不得不跟着发动。两道银虹电奔,直对冥灵真人刺去。
冥灵左手拂尘迎剑一扫玉玲宝剑,右手长剑封架紫云攻来一招。
二女知他内功深厚,如果宝剑被他碰上,势必被震脱手,当下剑势一变,避开迎击,并立时展开两仪剑法,但见剑光流动,有如满天银星飞洒,把冥灵真人围在中间,瞬息间,交接了二十余招。
冥灵受二女两仪剑法所制,空负一身绝世武学,竟自无法冲出围困,不觉激起怒火,大喝一声,连起内功,拂尘、长剑交互攻出,但闻风声丝丝,一丈方圆尽都是激荡逼人的潜力,只震得二女衣袂乱飘,威势实在吓人。
紫云、玉玲都被冥灵贯注拂尘、长剑上劈扫而出的潜力,震得娇躯摇摆,心神震动,芳心中暗暗吃惊,但她们知道此刻是性命交关之时,只要被人震开那流动剑光,破了两仪变化,决难逃得危运。因此,咬牙苦忍,依照两仪剑式,全力施展。
这一套穷极剑术变化的奇学,妙用果然是不可思议,招招制敌机先,招招攻敌必救,饶是冥灵真人,功力盖代,技拟天人,也被那奇微的变化克制住,不能脱出绕身剑光。
这一场武林中绝无仅有的拚搏,只看得群僧相顾愕然,百拙大师亦不觉看个目瞪口呆,心中暗自忖道:“武林中传说灵虚上人朱一岚,胸罗玄机,功参造化,才学绝伦,举国第一,看来当真是一点不错。只看他的门下女弟子奇奥剑术,就使我们号称武林最大主脉,有七十二种绝技的少林派黯然失色。”
百拙被二女和冥灵的恶斗吸引了全部心神,一时间忘记了指挥群僧环攻强敌。
突然间,几声惨叫响起,划破了夜空,也惊醒了百拙。老和尚抬头望去,只见拦击草上飞虎简治宇和铁罗汉迦龙的弟子,已有几个横尸溅血,同时和那黑衣女人缠斗的达摩院主持洪禅上人也被逼的险象环生。
百拙心头火起,从群僧手中抢过来一柄禅杖,一把戒刀,左刀右杖,大喝一声:“叛派逆徒竟敢如此放肆。”纵身一跃,直向两人扑去。
禅杖迎头猛击铁罗汉迦龙,戒刀指袭草上飞虎简治宇。
铁罗汉也是用的禅杖,反手一挡架开百拙一杖劈打,简治宇刀演“力屏天南”封开百拙戒刀。
紧接着两人杖刀并举,合力猛攻百拙。
老和尚狂怒已极,力拒两人,仍是攻多守少,刀杖连环攻出,招招指向要害。
激斗中,突听一声娇叱:“撤手!”百拙分神向外看去,只见洪禅上人右臂衣袖被那黑衣女人用宝剑划开,臂上鲜血如注。
但洪禅上人仍是挥杖猛斗,毫不退缩。
百拙一阵感伤,手中戒刀一慢,被铁罗汉迦龙觑了个空隙,拨开百拙戒刀,趁势一招“直捣黄龙”当胸点去。
百拙心头一惊,赶忙凝神迎敌,但杖风已快近前胸,封架不及,只好向后一跃,让开一招点袭。
就这微一失神,简治宇和迦龙的禅杖单刀,已借机展开迅猛的快攻。杖影刀光,迅如雷奔电闪,把百拙逼落下风。
要知简治宇和百拙同是少林寺上代掌门人亲传弟子,两人所学相差无几,再加上一个铁罗汉合力并攻,百拙本难抵两人,刚才急怒之下,凭一股猛劲,力战两人十余合不落下风,现在一个失神,让两人抢了先机,登时感到压力沉重,难以挡得两人攻势。
群僧一见掌门人已处于劣势,立即把简治宇、迦龙凌厉的攻势挡住。
这时,少林寺外,打的极是热闹,陈紫云、程玉玲以两仪剑法,双战冥灵真人,虽把他困在剑光中,但想伤它却是不易,反被冥灵真人长剑、拂尘扫出劲风,震得心神乱荡。他内功深厚,劲力悠长,拂尘潜力和剑风愈来愈大,二女全凭那奇微的剑招,和两仪玄妙的变化,把对方圈入剑光内,表面上看去二女占了优势,其实要再长打下去,二女后力不继,必败无疑。
最危险的还是洪禅上人,他被冥灵真人师妹玉面仙狐陈凤,刺伤右臂,全仗致十年修为功力,勉强忍创拒敌,情势险恶至极。
陈凤见洪禅上人负伤后仍是力战不退,不觉怒火千丈,双剑突的一变,施出她最厉害的杀手天魔剑法,刹那间,剑光化万道银蛇,盘绕洪禅飞舞,老和尚只感眼花头晕,四面八方尽都是敌人剑光逼来。
洪禅上人又勉力支持了几个回合,只觉剑光耀目,眼花头晕,手中禅杖也缓慢下来。
蓦闻得那黑衣女人一声娇叱,双剑连环劈出,剑拟打闪,光如波翻浪涌,冷锋过处,老和尚左臂鲜血泉涌。
这一剑伤的不轻,洪禅上人再难支持,拚尽最后余力,横抡一杖,跃退了九尺多远。
只听陈凤一声冷笑,振剑跃起追袭,洪禅上人伤处巨痛难忍,哪里有余力迎敌,幸好达摩院的弟子及时跃到,五支掸杖并举,挡住了陈凤追袭。
玉面仙狐心头火起,双剑卷云飞雪,带起逼人剑风,施出天魔剑法中绝学,一招”五鬼飞叉”但见精芒流动,两僧应声惨叫,一被剑穿前胸气绝,一被断去一条臂膀。
群僧见她出手这等威力,无不心头一震。就这略一怔神,陈凤又挥剑攻到。
群僧被她出手剑势震惧,不自觉纷纷让避,陈凤趁势追袭,两剑如神龙穿空,转眼间又被她刺伤两人,逼开群僧,双剑直逼洪禅上人。
老和尚正疼的晕头转向,哪顾得迎敌,眼看一代名僧就要断送在陈凤手中,忽的剑光打闪,一道银虹凌空而降。
寒气逼人,冷风透肌,当头向陈凤罩下。
陈凤吃了一惊,不顾再伤敌人,猛的收剑,翻身向后跃退,银虹敛处,眼前出现了一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猿臂蜂腰,手横长剑,剑身寒光耀眼生花,一望即知是柄宝刃,陈凤哪见过这等美男子,不觉心中一荡。
目光一转动,仔细打量了对方几眼,只见他右手横剑,左手却抱了一个孩子,心中暗暗好笑,忖道:“这怎么搞的,和人动手打架,还把孩子抱着。”
她这里心念转动,剑英已借机取出来一粒百转还魂灵丹,交给洪禅上人说道:“老禅师请快把这粒丹丸服下,这是家师亲手调制的灵丹,功能止疼清神。”
洪禅接过丹丸一口吞下,陈凤已横剑欺到身边,正想开口说话,哪知剑英突然回手一剑扫去。
陈凤骤防不及,几乎被剑势扫中,逼得她一个大转身,向左面避开了五六尺远。
原来剑英手中抱着孝燕,怕她突然出手伤了孩子,因而一剑把她逼退。
这一剑招惹起陈凤怒火,怒叱一声,双剑“二龙出水”合击过来。
剑英怀抱孝燕,心情十分紧张,看陈凤攻来剑势凌厉无伦,不敢让他近身,猛的一提丹田真气,惊虹剑虚空点出。
一股潜力由剑上发出,直向陈凤逼去。
陈凤心头一震,收剑疾退三步。
俞剑英冷笑一声,潜运功力,左脚向前疾踏半步,右手长剑,又连着点出三剑。
玉面仙狐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当前的俊美少年,竟身怀剑术中最高绝学,以剑气伤人,立时把双剑舞成一片光幕,护住全身,把剑英点来剑风挡开。
俞小侠玄门先天气功,还未到炉火纯青之境,他这以剑震气伤人打法,又是最耗损人身真气的打法,是以他连攻四剑之后,头上也见了汗水,只觉真气不继,轻声喘息。
他心中明白,如果再要以气震对敌,必将大耗元气,但如近身和人拼搏,又怕伤了孩子,虽然他自信武功剑术,足可保孩子无恙,但一种父亲的至爱,使他不愿冒险。
他这犹豫难决,陈凤已欺身抢攻,双剑交相击出,瞬息间连攻八剑。
这八剑,均是天魔剑法中绝学,招招凌厉无比,俞剑英失去先机,这八剑只闹得他手忙脚乱,连封带躲,才算把这八剑避开。
陈凤一着得手,双剑展开连绵快攻,剑光若长江大河,一招比一招迅快,招招都指向剑英要害。
她这套天魔剑法,施展开后,威力竟是奇大惊人。
俞剑英左手抱着孝燕,分去了他心神不少,一时间竟被陈凤的绵密剑光所困,只有守势,不能还攻。
激斗了十五六个回合,俞剑英仍无法抢回主动,这就使他怒火冲天,大喝一声,剑势忽变,一招”白云出岫”疾奔陈凤前心。
陈凤见来势奇猛,不得不侧身闪避,俞剑英就借她一闪之势,惊虹剑化成一片寒光护身,纵身一跃,凌空而起,冲出了剑光围困。
低头看孩子,脸上微带笑容,毫无惊怕之意,心头一宽,战志激增,长啸一声,振剑复向陈凤扑去。
两人接手再战,情势已大不相同。俞剑英放手抢攻,惊虹剑带起凌厉剑风,再加上宝刃威力,丈余内尽都是侵肌寒气。
不过陈凤的天魔剑法,变化异常诡异,俞剑英虽然全力抢攻,但一时间要想胜她,却也不易。
这时,少林寺中又有很多僧侣涌出,在寺门外排成一座阵式,两翼伸展,全阵缓移,慢慢包围过来。
再说二女合力狠斗冥灵真人,她们虽被冥灵真人长剑、拂尘发出潜力,震得心神动荡,但仗两仪剑法的精奥变化,始终把冥灵困在剑光之中,难以脱出。
激斗了八十合后,二女已觉难再撑斗下去,紫云还可勉强忍受支持,玉玲已娇喘不息,香汗透衣,头晕眼花,力尽筋疲,手中剑势,也渐渐的慢了下来。
不过冥灵真人,这当儿也因真气耗消过多,剑风和拂尘震荡出的力道不似初交手时那样凌厉。紫云已看出玉玲力尽难支,芳心中甚是焦急,猛的娇叱一声,施展出两仪中的三招绝学,疾攻三剑把冥灵逼退数步,然后振奋精神,单接冥灵还击,程玉玲只不过随着云姊姊的剑势,合着两仪变化,作势助威。
她心中明白紫云是叫她借机调息,立时暗中行功运气。她自投入灵虚上人门下后,开始习玄门正宗内功,仗过去基础,三年来进境甚速,一刻工夫,真气已恢复不少。
可是这一阵工夫中,陈紫云却吃足了苦头,她单接冥灵真人长剑拂尘,如何能是敌手,六七合后已累得她脸上变色,神散手软,全身无力。
所幸玉玲能及时调息过来,见云姊姊情形,不禁又怒又愧。倏的怒叱,变剑抢攻,紫云也强忍苦战,不稍松怠,霎时间,两仪剑法威力大增,有如万丈怒涛汹涌,冥灵真人心中暗暗吃惊,不觉斗志消减,登时被二女抢去先机。
这边紫云和玉玲夺得优势,那面剑英也占尽上风,王面仙狐的天魔剑法虽然威势奇大,但如何能挡俞剑英的深厚功力,和惊虹宝刃威力,力斗二十合后,已把陈凤逼得失去了还手之力。
剑英趁势剑演三绝招,威势如排山攻出,陈凤在慌乱中忘记他手中是柄宝刃,举剑封挡,右手剑应声两断,剑英借势又一招“神龙摇头”冷芒扫过,削去她包发黑绢。
五面仙狐只吓得亡魂离体,左手剑突一招“玉女投梭”以攻为守,一挡剑英攻势,纵身翻跃退了一丈多远,接连再几个纵跃,隐没逃走。
俞剑英低头看怀中孩子无恙,放下了心中一块石头,长啸一声,纵身拔起两丈多高,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银虹,破空而下,闪闪寒芒,攻向草上飞虎简治宇。
百拙力战铁罗汉迦龙和草上飞虎两人,虽然有群僧相助,仍难抢得上风,反因人数过多碍手碍脚,大家都有点施展不开,群僧平时虽然练过合力拒敌的配合默契,但因百拙大师武功高出太多,无法配合得上,人虽多威力却难发挥。
铁罗汉迦龙和草上飞虎简治宇,因武功相差有限,打了一阵工夫后,反而配合的得心应手了。两人一样心意,都志在百拙大师,所以他们对群僧攻势只是封架闪避,掸杖、单刀,却全力对付百拙大师下手,招招攻袭指向穴道,招招攻袭致命要害。
俞剑英的凌厉攻势,使简治宇和迦龙立陷困境,不过十招更险象环生,二人不敢再战,双双脱走。这时群贼都已逸走,单余冥灵真人一个苦战,少林寺群僧布成的阵式,两翼也伸延包围过来。
冥灵真人看不出二女剑法窍诀,心知再打下去,仍是无法胜得,大喝一声,运集了全身功力,刷,刷,刷,劈出三剑。
这三剑威势,直似山崩海啸一般,凌厉剑风把二女绵密的剑光震开,纵身一跃,脱出了二女剑光围困,左手拂尘回扫,架开紫云、玉玲双剑追袭,右手长剑振腕点出,这当儿,少林寺群僧摆成的围击左翼,已拦住了冥灵真人去路,四个带头领队的和尚,还未来及出手,冥灵真人已抢先发动,把内家罡力贯注剑身,弹震出一股剑风,当先迎击过去。
四个和尚,两支掸杖,两柄戒刀同时出手,造成一片光幕,把冥灵真人点来剑风挡开。
冥灵真人就借这点出剑风之势,一提气,凌空而起,直飞了一丈多高,呼的一声,从群僧头上掠过,活像一只大鹏鸟,掠空低飞,群僧只看得目瞪口呆,百拙也看得心头一震,暗道:此人轻功,为生平所见第一高人。
冥灵真人这一卖弄轻功,只看得俞剑英心头火起,回头喊了一声:“云姊姊!”陈紫云一回头,剑英已把怀中孝燕直抛过来。
紫云吓的心头一跳,急跃而起,接住孩子,剑英已拔身跃起了三丈多高,半空挫腰长身,施出独步武林的轻功“梯云纵”突然间又升了两丈多高,气聚丹田,舌绽春雷,大喝一声,身剑合一,化一道银虹向冥灵真人追去。
冥灵吃了一惊,半空翻身回头望去,只见一道冷森银虹卷飞追到,赶忙一沉丹田真气,施出千斤坠身法,泻落实地。
他不过刚落实地,剑英已挟着一片剑风当头罩下。
冥灵左手拂尘,右手长剑,一齐劈出,迎向剑英攻去。俞小侠绝妙的轻功,使冥灵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这一出手竟全用的内家罡力,两股奇猛劲道,交相而出,待近剑英时,合而为一,两股潜力合流,威力突增一倍。剑英只感到一阵劲风,迎面袭来,心知对方所发全是内家罡力,只要一沾身,必为所伤。当下凝神提气,运起玄门先天气功,贯注剑身,振腕点出。
剑风丝丝,宝刃由冥灵劈出内害罡力中透过,寒光闪动,当胸刺去,冥灵心头一震,横右手长剑架去,双剑交击,响起一片龙吟虎啸之声,冥灵手中长剑,登时被截作两段。
俞剑英削断冥灵手中兵刃后,剑势仍然不收,气行右腕,惊虹剑斜劈而下。
寒锋过处,划破了冥灵右臂袍袖,但剑英也被冥灵拂尘横里一击扫破左肩衣服,皮开肉绽,鲜血汩汩而出。
这一招奇险交接,双方都不禁呆了一呆,冥灵不再恋战,长啸声中一跃数丈,眨眼间已隐没不见。
紫云、玉玲联抉飞落到剑英身边,四道眼神齐住在剑英左肩伤处,无限关怀的深情问道:
“你伤的怎么样?”
剑英看着二女焦急神情,摇摇头,笑道:“只伤到一点皮肉,那老妖道当真是利害,如非恩师授了我玄门先天气功,只怕早被他内家罡力,震伤五腑了。”
程玉玲一面替剑英扎伤势,一面又十分怜惜地责道:“那妖道功力深厚,实非小可,我和云姊姊用两仪剑法对付他,还难占到丝毫便宜,你怎么能单剑穷追,如果他情急拚命”
程玉玲话末说完,突闻桑逸尘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问道:“英儿!你伤的是不是很重?”
剑英转头看义父脸上倦容隐现,头顶上汗水未干,知他也经过一场凶狠搏斗,赶忙躬身答道:“我只略伤皮肉,一两天就可复元,义父和什么人动手了?”
桑逸尘叹息一声,道:“海外几个魔头,当真是不可轻视,今夜之战,是老叫化子生平所有战阵中最凶狠的一场拚搏。”
这时,少林寺僧众摆的阵围,正自行散去,伤的已抬入寺中治疗,死的也被人抬去埋葬,寺外除了几个打扫血污的和尚之外,只余下百拙、悟性,和监院五老中的三个,原来监院五老中的悟情、悟法,都受了伤,先回寺中疗伤去了。
百拙合掌对八臂神乞、剑英、紫云等一礼,说道:“今夜如非桑大侠及两位女施主出手相助,少林寺定遭魔劫,老衲愧掌门户,无能无德,致引得群魔欺上门来。”说罢,黯然一叹,神色异常凄伤。
桑逸尘突然仰起脸,一阵大笑道:“海外群魔妄图争霸中原,志在武林各派,贵派不过是自当其冲而已,老叫化子只要不死,决不让他们如愿以偿。今宵之战,虽然空前惨厉,但他们也没有讨到好去,阴阳老妖吃我混元气功震伤,虽无大害,也得他数月养息,贵掌门如果有心,老叫化愿高攀一次,由我们两人柬邀各门各派,遣派高手,追踪海外,和他们作一次总结,免得他们寻到中原,多造杀劫。”
百拙沉吟一下,答道:“此事关系太大,老衲虽为少林一派掌门,但代代戒律,约束重重,一个人难作得主,请桑大侠先入寺中休息,容老袖和寺中几位同门研究之后,再作决定如何?”说罢,合掌肃客。
桑逸尘知他所言非虚,点点头道:“你掌着一派门户,行事自不像老叫化子一样随便,不过,老叫化子先把话说明白,我在少林寺住两天等你回话,事关中原武林千百生灵,再说得重一点,关乎着今后武林兴衰,老叫化子已活到八九十岁,早就该死了,我一生无牵无挂,除了收个义子之外,遍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亲人。何况这个义子又是排云岭灵虚牛鼻子的门下,牛鼻才才博古今,学究天人,有他那样的师父,我这做义父的也不过是个配搭,我这把老骨头能在埋入黄土之前,为中原武林做件好事,死了也心安理得。如果你们少林派不肯出头,老化子也不愿自找麻烦,拚着一条老命,我一个人到海外斗斗他们。”
悟性接口笑道:“凭你八臂神乞在江湖上的盛名威望,只要振臂一呼,我们少林寺也得听你令下,何况群魔又是先对我们发动,少林寺不愿惹事但也得出手自保,不过要我们掌门人和你联合具名,柬邀各派,对付海外群魔一事,关系太大,依我们少林寺规矩,必需召集寺中长老,会商后才能决定,掌门人确实难作得主,并非有意推诿,今夜里如非你八臂神乞,及俞小侠和两位女英雄仗义出手,少林寺难免一场浩劫,这份云天情宜,已铭志我们少林寺千百弟子心中。”
说话之间,已到了寺门外面,紫云、玉玲望了八臂神乞一眼,收住步停在寺外。
百拙知二女故意刁难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适当法子处理,不准妇人女子入寺,是少林寺代代相传的规矩,但现在情形不同,今夜如非二女出手,挡住冥灵真人,少林寺还不知道得多少人受伤,既不便拒人人寺,又不能违背代代相传的戒律,如果二女一声不响的跟着进寺,百拙也就装糊涂,看见只当没看见。不理不问,二女力战冥灵真人的惨烈惊险,寺中几位长老大都是亲目所见,大概不会再对他提什么反对意见。偏是二女自作聪明的在寺门口一停,这可给老和尚一个大大难题,如要他亲口说出请二女入寺,实在难以开口,因为那无疑废弃了代代相传,不准妇人女子入寺的戒律,既不能出言相让,又不能开口拒绝,场面十分尴尬。
二女玲珑剔透,如何看不出者和尚作难模样,但她们究竟未脱少女习性,实本无意,等看出百拙尴尬神情后,又故意放刁,玉玲长长叹一口气道:“老师父,你们寺中不准妇人女子进去,晚辈们自不便强人所难,适才我和云姊姊莽莽撞撞闯进去一趟,现在想起来,心中十分不安。”说罢,对百拙福了一福,拉着陈姑娘双双对八臂神乞一礼,然后转过身子就走。
百拙望着二女背影,招呼她们停下不是,不招呼又觉不对,一时间呆站着说不出话来。
桑逸尘看出老和尚作难神态,低声对剑英道“你送她们到外院去,不许再故意放刁生事。”
剑英一笑,转身向二女追去,桑逸尘却转脸对百拙笑道:“这两个女娃儿,都叫牛鼻子给宠坏了,你不要和她们一般见识,咱们进去啦!”说罢当先进了寺门。
百拙和悟性及监院中三位长老随后跟进。
如果在往日,桑逸尘这等豪迈狂傲之气,纵让百拙和悟性能忍耐得下,监院的三位长老,决不买帐,但他们现在不但不觉八臂神乞狂傲,而觉他这种不拘小节之处,正是风尘中奇人本色,概因他们亲睹八臂神乞的绝世武功,今夜中如非他出手,挡住阴阳老人,监院五老只怕都难逃这次劫难。
原来在二女合拒冥灵真人的同时,监院五老也在截拦住阴阳老人恶斗,老妖手中一只铁骨阴阳扇,穷尽了武技变化之能,功力深厚,愈战愈勇,五老全力拒挡,不但难操胜券,而且逐渐的被逼落下风,不及三十回合,已吃人家铁骨阴阳扇点伤了两人。
悟静、悟法受伤退下之后,余下三人更是难支,登时被人逼得险象环生。
幸好,桑逸尘及时赶到,喝退监院三老,以一双肉掌独斗阴阳老人铁骨扇。
桑逸尘以生平绝学“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法,和阴阳老人力搏两百合,仍难分出胜败,这时,双方都已打的汗流浃背,八臂神乞吃亏在手中没有兵刃,阴阳老人吃亏在先和监院五老打了一阵,气力略有损耗。
斗到两百三十合后,仍是个不胜不败之局,这就激起桑逸尘心中怒火,大喝一声,运起混元气功,呼呼劈出三掌。
这三掌,可以说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威势凌厉无伦,阴阳老人接得了一、二两掌,第三掌却震伤他的内腑,喷出一口血后逃走。
不过,桑逸尘劈出三掌后,也已经疲倦不堪,如果阴阳老人能接过他第三道掌力,胜负之数就难再预料。
少林寺监院三位一旁观战的长老,却是不清楚桑逸尘是否还有余力再战,自己五人合力难拒的阴阳老人,却被八臂神乞赤手空拳打跑,不禁对桑逸尘佩服得五体投地,回到寺外,又见到二女双斗冥灵真人的一场惨厉恶战,俞剑英追袭冥灵轻功,更是武林少见。因此,他们对桑逸尘、俞剑英等观念也随之大变,心有敬仰,坏也变好,桑逸尘的狂傲神态,变成了风尘异人的本色。
百拙、悟性、监院中三位未受伤的长老,直把桑逸尘送到静室,百拙才和三位长老告辞,悟性却留在房中和八臂神乞品茶、闲谈。
桑逸尘呷了一口茶叹道:“老叫化今夜中只能算饶幸胜人,老实说,这是我生平最凶狠的一次拼搏,到今天我才感到,老叫化子当真老了,血气日渐衰退。看来一个人,不管如何去练习武功,也不能青春长驻,永不衰老。当今江湖上,不少人羡慕老叫化混元气功是独步武林的绝学,千方百计想投到我门下,习练这门功夫。但灵虚牛鼻子却指我这混元气功,是外家功夫,不足以持,劝我散去全身功力,随他重习玄门先天气功,当时老叫化还和他大吵一场,指他危言耸听,现今想来,牛鼻子实在一番好意。他说混元气功,可以把人练成钢筋铁骨,劈碑碎石,但无法练气驻颜,化神还虚,到了年岁增长后,功力不但难再增进,反要日渐减退,老叫化这三年来,就没遇到一个劲敌,因故,对牛鼻子告诚之言,始终不肯相信,今天和阴阳老怪一场拚斗后,才算醒悟过来,但已时机不再。”说罢,长长一声叹息,脸色黯然。
悟性和八臂神乞相交数十年,从未听得他叹过一口气,也从未见到他感伤神色,今夜中,桑逸尘一反常态,不觉心头微微一震。
悟性功力虽没有八臂神乞深厚,但他半生青灯古佛,灵性修善极高,昆仑二十年面壁岁月,更是悟出不少人生消长之机,听到桑逸尘大异他往昔为人的话,心中忽有所感。偷眼望了八臂神乞一眼,只见他垂目静坐,这瞬息时刻,不复见他的豪迈之气。
正想开口劝说几句,突然人影一闪,俞剑英穿门而入,他手中拿着一节小指粗细的竹子,躬身对八臂神乞一礼,轻轻叫了声“义父。”
桑逸尘倏然睁开一双大环眼睛,湛然神光逼人,俞剑英一怔神,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
八臂神乞微微一笑,道:“英儿,你有什么话问我?”
剑英把手中半节竹子呈上,道:“英儿刚才送两位姊姊回到外院,她们交给我这一节竹子,据云姊姊说这节竹子,是一位隐身暗中的奇人所发,一发之力,震脱云姊姊手中宝剑。”
桑逸尘接过那节细竹子,详细看了一阵后,道:“如果她们说的不错,此人功力实非小可。当今武林之中,除了你师父之外,只有海外几个魔头也许有此功力。”
悟性摇摇头道:“如果是海外魔头,决不会震剑不伤人,据我想,可能是他?”
桑逸尘笑道:“你说的可是衡山剑客一叶道人?”
悟性道:“除了他,当今武林中,恐怕没有人能用一节竹枝,击落灵虚道长门下弟子手中宝剑。”
桑逸尘一皱眉道:“如果是他,恐怕会出麻烦,据老叫化子所知,两个牛鼻子心里有着一点小嫌怨,灵虚老道量大如海,你就是把他排云岭老窝给烧了,他也不放在心上。但衡山一叶老杂毛,心胸却很狭窄,三十年前他曾派人送信邀灵虚牛鼻子比剑南岳,当时老叫化刚巧也在九华山排云岭上作客,看完信心头火起,怂恿灵虚牛鼻子照信履约,如果老叫化不在一边加油烧火,他决不会履约比划”说到这顿一顿,两道冷电般的眼神,注射在剑英脸上。
望了一阵后,叹息一声,接道:“那场比剑,可真是激烈无伦,老叫化见证绝峰,只看得目迷五色,激斗三百合后,一叶道人不敌落败,那杂毛老道火气比老叫化还大的多,当场断剑,含泪而去,灵虚抱怨我不该激他履约,一叶道人胸襟这等狭小,只怕从此结下嫌怨。
果然自从那天起,武林中不再说一叶道人之名,三十年岁月匆匆,也未闻一叶上排云岭生事寻仇,这件小可能已算拉倒,偏巧两人门下弟子,又演出一幕夺爱纷争,事情本是自然形成,但在一叶道人眼中也许会认为灵虚牛鼻子故意和他为难,如果因此勾起他心中旧恨,可能要引起一场滔天风波。”
悟性摇摇头叹道:“这天下第一奇的名头,倒也给灵虚旧友招了不少麻烦,但据老衲所知,灵虚旧友对门下约束素严,这夺爱纷争之事,老和尚却有些不解。”
桑逸尘大笑道:“牛鼻子表面看上去,道貌仙风,一派庄严,但事实上他却异常慈爱,不是老叫化子有意捧他,说穿了,他是异常护短。刚才我在寺外说他宠坏了两个女弟子,并非无的放矢,你知道他门下两个女弟子,一个是陈北鹤独生女儿名叫紫云,陈北鹤晚年慕佛,剃度出家,做了你们三宝门下弟子,斩情断亲,把女儿送给牛鼻子收养,另一个叫程玉玲,江湖绰号白燕儿,出身江湖世家,是绿竹堡程九鹏的掌上明珠,一叶道人门下弟子岳凤坤,钟情白燕儿,示爱不移,坏却坏在程玉玲钟情我这个宝贝义子,栖燕楼剖心示爱后,又要自绝殉情,这就又要怪老叫化子多管闲事,大包大揽,把程玉玲荐入了牛鼻子的门下,也不知他是看老叫化的面子,还是存了成全徒弟心愿之念,我一荐,他就收。”说到这里,纵声一阵狂笑,两道眼神又落到剑英身上。
俞剑英听义父畅淡自己和白燕儿一段经过,羞急得一张脸,红到了耳根后,换个人恐怕早已发作,至低限度也拂袖而去,但桑逸尘侃侃而谈,他不但不敢插嘴,而且也不敢借故退席,只得红着脸,坐一边默然听着。
桑逸尘目睹剑英羞窘之态,又来个哈哈大笑,接道:“岳凤坤失意情场,决不甘心,自己无能报复,势必要对师父诉说,这新怨旧恨集在一起,老杂毛自然要怒火千丈。这几十年他不在江湖上出现,可能是在埋首研究武功,一旦重入江湖,武功必较前高出许多,老杂毛找不到灵虚牛鼻子,说不定会把这一股怨气,发泄到几个孩子身上。”
悟性皱着两条慈眉,道:“衡山剑客,也算是武林中一代大侠,大概他还不至于对比他晚一辈的后生下手。”
桑逸尘笑道:“老杂毛为人极是自负,除了心胸狭窄一点之外,为人倒很正派,对灵虚门下几个孩子下毒手,是绝不至于,怕的是他会捉去几个孩子作人质,好迫使灵虚上人出面。
牛鼻于离开九华山排云岭后,行踪如杳飞黄鹤,一叶道人想找他自不容易,捉住他门下弟子作人质不失上策,问题在灵虚上人会不会因此出面,据老叫化子近年看他一切作为,似是已到无嗔无念之境。一叶道人决不能把他逼出头,再来一次衡山比剑。”
俞剑英只听得一扬剑眉,接道:“一叶道人既和英儿恩师结有梁子,英儿正应当挺身而出,我身受恩师十年培育,为师门恩怨,死亦无憾。”
桑逸尘呵呵一阵大笑,道:“你师父近十年中,玄功大进,也许他早有安排,老叫化刚才看云儿和程玉玲双斗冥灵时用的剑招,着着变化奇奥,大异一般剑术,老实说,老叫化就看不出所以然来,一叶老杂毛不见得就比老叫化强到哪里。”
悟性叹道:“这一代武林中以灵虚、一叶两位道长,和你八臂神乞,三个声誉最隆,江湖道上,大概没有人不推祟你们,偏巧你们三个人,又都各具怪癖,不肯创立门户,培育下代英才,灵虚道长避居深山,读书自娱,啸傲山林,绝缘江湖,一叶道人埋首敛迹,轻易难得一见。你八臂神乞,虽常在江湖上走动,但始终不肯收录一个弟子,可惜你们绝世武学,后继无人”
桑逸尘截住了悟性的话,笑道:“老叫化子混元气功,不能传人,传人后果,极是可悲,哪一个拜在我门下,就得断子绝孙,你想想看,我该不该收录弟子?灵虚牛鼻子也不是吝惜绝学,不收弟子只因异质难得,才智过人,未必能宅心忠厚,宅心忠厚又未必才智过人,像他那一身本领,万一所传非人,要留给后代江湖上多大祸害?一不小心,就要遗恨千古,所以他不能随便收录弟子”说此一顿,呷了一口茶,望了俞剑英一眼,又继续说道:“总算是机缘凑巧,你徒弟带英儿求师登山,那晚上老叫化也费了不少口舌,他才把英儿收到门下,不过我现在想来很觉可笑,老叫化和他交了几十年道友,也说得上莫逆二字,但他处处都给我摆陷井跳,说起来,老叫化实够惭愧,只要他一动心眼,我没有一次不跌入他谋算之中。”
说罢,纵声一阵大笑后,又道:“就拿他收英儿这件事说吧!明明他早已看上了英儿的才质,足以当得他衣钵传人,却故意推三阻四,不肯答应,害得你那徒弟王振乾,泣求丹室,老叫化看不过挺身质问,他又以英儿杀孽重不肯应允,千不该万不该,老叫化不该允担俞剑英,日后闯出的一切恩怨烦恼,结果害得我劳碌奔走不算,又受了很多折磨。老叫化活了八九十岁,就没有受过那些烦恼困扰,两个女娃儿一对死心眼,闹的一场情爱纠纷,差一点要了老叫化的命。牛鼻子却连一句感激慰问的话也不说,老叫化子哑于吃黄连,苦在心里,如今他又丢下几个孩子,跑得没了影儿,牛鼻子步步占先,老叫化处处赶巧。”
悟性笑道:“俞施主继承了灵虚道友衣钵,又是你八臂神乞义子,老和尚希望你赞助他,辟创武林一支主脉”
俞剑英突然起身,对悟性一个长揖,接道:“晚辈质愚才浅,从师十年,只不过学得恩师十之一二,怎敢欺世盗名,辟立门户,老前辈一番盛意,晚辈心领就是。”
悟性被剑英几句话顶得呆了一呆,默然无言。
桑逸尘接口笑道:“灵虚牛鼻子,天生一代奇才,旷古绝今,他那一身本领,不是人人都能学得,能寻得承继他衣钵之人,已算不错。一叶道人,不肯多收弟子,大概也是怕流害武林,以你们少林派来说,重重门规,收录弟子,不能算不严,但这数百年来,贵派中背叛的弟子,何止百人,而且大都是武功高强,才越同辈的弟子。”
悟性想到今夜中引狼入室的草上飞虎简治宇,和铁罗汉迦龙,都是自己平辈的师兄弟,讲两人成就,均属杰出。简治宇更是上代掌门座下亲传弟子,只因未能得掌门户,负气离寺,蓄发还俗另立门户,专以和少林弟子为难,致闹的同门师兄弟,骨肉自残,更不惜欺师灭祖,勾引海外群魔,企图把整个少林寺毁去想至此处,摇头一声长叹,道:“桑兄说的不错,武功一道,可以用其行善,也叫以用来行恶,传所非人,为害实深,如非本门中两个孽徒作祟,也许不致于有这次海外群魔,联手争霸中原之事。”说完,起身告别,辞出静室。
桑逸尘送走悟性后,缓步走到剑英身侧,脸色十分严肃地说道:“一叶道人的盛名,震惧武林,功力深厚,剑术绝伦。除了败在你师父手中一次外,未闻他遇过敌手。老叫化虽未和他动过手,但我自知得让人一筹,你夺爱程玉玲,理已先屈,日后如果遇上一叶道人,非不得已不许和他动手。”
俞剑英看义父神情严肃,哪里还敢出言抗辩,乖乖地垂首聆教,心中却暗感奇怪,因为桑逸尘平常最为护短,不管剑英闯了什么祸,他都大包大揽,而且,除了灵虚上人之外,也从不把别人放在眼中,这次竟大异往常,自谦让人一筹,并训瞩剑英,不许他和一叶道人动手。
桑逸尘说完话,挥手命剑英退出他卧室,登塌休息。两人刚才都经过一番猛烈的拚斗,对手又都是海外久负盛名的魔头,真气消耗颇多,极需一段时间休息。所以剑英退出义父卧室后,也立时登榻安歇。一宵易过,第二天剑英起身,已是满窗阳光,两个小沙弥早已侍候室外,见他起身,立时送上面水。
俞剑英和桑逸尘分居两室,中间有一个小门相通,剑英住在外间,他洗过脸后,步入义父房中,但见枕被横陈,桑逸尘早已不知去向。
俞剑英心头一惊,急步出室,问两个小沙弥道:“我义父哪里去了?”
两个小沙弥被问的呆了一呆,摇着头答道:“桑老英雄一直就没有出去。”
剑英急道:“没有出去,我怎么会问你们,难道我还故意找你们磨牙?”
两个小沙弥似是还有些不大相信的神气探头入室一看,果然桑逸尘已人影不见。
靠左一个小沙弥,回头对剑英道:“我们整夜都有轮班守值在这静院四周,桑老英雄如果出去,我们决不能说连一点影儿都不知道。这件事有些怪异,我们得去禀告掌门方丈,请命定夺。”说罢,转身急奔而去。
这时,俞剑英已镇静下来,想起义父一生做事,多是大离常情,可能他一早出门散步去了,想至此处,疑虑之心,登时消减。
约有一刻工夫,悟性大师随在那小沙弥身后,匆匆而来。
老和尚看剑英神态轻松,毫无焦虑之状,认为他知道八臂神乞行踪,心中紧张也立时轻松下来,摇摇头,对剑英道:“小和尚故作紧张,害得老和尚也瞎急半晌,老叫化子是不是出去散步啦?”
剑英笑道:“我醒来已不见义父,确也急的像热锅蚂蚁,后来想到他老人家做事性格,心中焦虑稍减,只怕他出去观赏山景去了。”
悟性听剑英口气,知他不过是推测之言。一皱眉头,进了桑逸尘卧室,老和尚究竟是多了一把年纪,做事比较细心,他先看出后窗虚掩,已知桑逸尘是从后窗出去,再看枕被零乱,似是走的异常匆忙,心中登时觉出,事非寻常。
但他并不立即对剑英说明。一纵身,跃登榻上,右手拉开两扇窗门,伸出半个身子查看。
俞剑英目睹悟性大师登榻、拉窗,心中顿有所觉。老和尚不肯明说,却做给自己着,暗叫一声惭愧,立时大声叫道:“老禅师可发现什么疑点吗?”
突听三声急鼓传来,接着钟声大鸣,连续九响,袅袅余音绕耳不绝。
钟鼓过后,悟性对剑英道:“掌门方丈击鼓鸣钟,召集寺中长老议事,桑大侠昨夜和掌门师兄谈起具名邀请天下武林同道,赶海外扫荡群魔一事,必将列为首要,老衲得即时赶去,过一会桑大侠如果还不回来,老衲当禀请掌门师兄,传谕寺中弟子,分头寻访。”说完,匆匆离去。
剑英送走了悟性大师后,越想越觉事情蹊跷。桑逸尘虽然生性豪放,不拘小节,一生做事不能以常情推论,但在这节骨眼上,还不致于丢下他和两位姊姊,飘然远走。
想一阵,觉得事出非常,伸手从壁间取下了惊虹剑,佩在身上,跃上木榻探头出窗查看。
这间精舍,是寺中最雅致幽静的所在,一堵红墙围绕四周,在连绵千间的少林寺中,自成一座院落,几行修竹,数十盆花,点缀得雅静出尘。
三丈外有一片紧靠围墙的屋面,以桑逸尘轻功而论,不需在院中接脚,就可直飞落那屋面上,剑英估计自己轻功,大概也可以来得,立时提气凝神,一跃身穿窗而出,半空中一个倒翻,果然落到那屋顶上面。
下面是一条碎石铺成的小径,两个和尚一前一后走来,猛一抬头见俞剑英站在屋面,双双一定神,停住了脚步。
俞小侠心头一凛,暗道:“这大白天,我这样莽莽撞撞的站到屋面上,纵非有心卖弄,也使人大不谅解。”心念一转,赶忙跃落地面,沿着寺中曲折道路,向前走去。
沿途遇到不少僧众,一个个均对他合掌微笑。
这寺中曲径盘绕,道路交错,剑英本想出寺寻访义父,哪知左转右弯,跑到了人家达摩院。
只见百拙大师身披大红袈裟,肃容端坐正中,达摩院主持洪禅上人,及监院三位受伤长老,全都抱伤出席,一排横坐在百拙身后,悟性大师紧靠在百拙右首坐着。
下面分排坐着四十五个和尚,一个个合掌当胸,低头诵经,面色肃穆,一片庄严。
剑英心知是掌门方丈召集寺中长老,及重要执行僧人议事,自是不便探窥偷听,立时转过一条小径,向北走去,他这时已深入寺中腹地,走完一条小道,又到少林寺划为禁地的藏经阁。
只见一道八九尺宽的河沟,围绕着一座阁楼。水声潺潺,景物异常清幽,一道虹漆木桥,连通两岸,两扇铁叶花边的红漆大门上面,横挂着一条金字匾额,写着“藏经阁”三个大字。
俞剑英正待举步登桥,突然心中一动,暗自忖道:“江湖上久传,藏经阁是少林寺禁地,我如何能够破人禁例。”立时绕阁而过。
那座藏经阁后面,又是连绵的房舍,他信步向前走去,足足有一刻工夫,走完了数条幽径,很快又现出一堵红色围墙。
一个小圆门,紧紧闭着,剑英见四下无人,纵身一跃,翻出围墙。哪知红墙后面,紧靠一道深谷,他这冒冒失失的一跃,一脚踏空,全身直向那深谷坠去。
待他警觉,已深落了两丈左右,那探谷崖壁如削,又无突出的岩石矮松,手足都无处攀登。
好在剑英身陷危境,心仍不乱,猛一提丹田真气,双臂一抖,突然向上升高一丈四五尺,左脚一点右脚面,施出轻功绝技“梯云纵”又升一丈三四,悬空一个倒翻,落在崖边缘。
原来那围墙外面,只有二尺宽窄的崖壁,下面是百丈以上的深谷。
剑荚纵目四顾,只见四处都是绵连的山势,这深谷两岸相距,大约有七八丈宽窄。
他估计自己轻功,实不易一跃横过,义父武功虽深,但也未必肯冒险横跃这七八丈的距离。
他放眼看了一阵,沿着那红色围墙,向东走去。
这道围墙,就是沿着断涧所筑,随着那天然的断崖曲转。
直待到百丈以后,围墙才陡然转弯,向南圈包,那一道断涧也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向北伸延而去。
俞剑英看谷中满生苍松,而且壁间也生着不少突岩矮松,随提气下了深谷。
他沿着涧向前走去,大约有四五里左右,深谷突然向左转去。
俞剑英刚转过弯,突听得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说道:“我们已谈了这样长的时间,我该走了”
那声音十分熟悉,他不用思索,已知道那人是谁。正侍开口喊叫,突又听一声长长的男人叹息道:“和你相处在一起,好像时间过的特别快似的,你看太阳已升那么高了。”
剑英只听得心中一动,立时把未叫出口的话,又咽回肚中,纵上一裸巨松,借那浓密的柱叶掩遮身形,向下探看。
只见数丈外一块大岩石上,坐着一男一女,女的是白燕儿程玉玲,男的是数年不见的岳凤坤,程玉玲怀中抱着孝燕,和岳凤坤并排坐着,两人相距大约有二尺左右。
俞剑英正想飞身跃下,突然脑际中又闪起一个念头,暗自忖道:“他们过去,本有情愫,我如此刻现身,两人必然大感尴尬,尤以玲姊姊情更难堪,不如趁两人尚未发觉我之前早些溜走。”
心念一决,正待跃下巨松,哪知手脚一动,岳凤坤已然警觉,蓦地大喝一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随着那一声断喝,扬腕打出一块山石,流星般向剑英藏身所在打来。
俞小侠右手一翻,接住飞来山石,长身一跃,飘落在两人停身的大岩石旁,笑道:“岳兄别来无恙,还认识小弟俞剑英吗?”
岳凤坤脸色一变,反手握剑把,纵下岩石。
俞剑英神态轻松地拱手笑道:“小弟无意到此,并非有意追踪。”
程玉玲早惊得面无人色,听完剑英两句话,心头更慌,要知那个时代,男女限界极严,白燕儿虽是武林中人,不像深居闺阁少女那样受世谷礼法约束。但她和剑英名份已定,而且又生了孩子,和岳凤坤相约在这等深山僻静所在谈心,纵然心无杂念,玉洁冰清,事态亦非小可,是以她惊慌的六神无主,心中虽有干言万语要说,但却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
俞剑英神态越是轻松,她越是害怕,只觉心头有如小鹿乱撞,一颗心紧张得要从口中跳出,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岳凤坤侧脸望了白燕一眼,对剑英说道:“这件事,一点怪不得程玉玲,是我引她到此,有话相询,什么事,但请冲着我说,岳凤坤溅血你惊虹剑下,死而无憾。”
剑英笑道:“岳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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