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示赞同,声调毫无诚意。
“现在这个计划已经毫无意义可言,只是白白浪费人力与经费罢了,现在不杀,让他们活下去,以后有机会再杀个够,对不对呀?老爹。”
老丹尼尔并没有斥退克莱恩不逊的言行。
“杀了他们。”
“他们?竜堂兄弟吗?”
克莱恩故意反问,他顾虑到也许还包括那只米陶诺尔还有盔甲怪力女,不过这只是他多心。
“事到如今杀了他们有什么用?他们也说过不要管他们,别理他们不就得了?让他们自生自灭。”
对四姊妹的愚忠烟消云散同时,克莱恩也恢复了相当理性的判断力。反抗者理所当然应该消灭,然而对一个从不反抗的人拳头相向,结果招致十倍以上的报复,岂非傻事一桩吗?
“我会付出代价。”
“咦?”“谁杀得了竜兄弟,我就让出我先前的地位,让他成为四姊妹的总帅。”
老丹尼尔低沉的声音在克莱恩的内耳回响着,四姊妹的总帅、令美国总统五体投地的财富与权势真要平白让给一个没念过哈佛或牛津大学,只知遭杀人、革命与从事恐怖活动的职业杀手?
“谁杀得了他们,我就让出我的地位。”
老丹尼尔重复道。狡猾的老人切中了俗人心中最为简单直接的欲望,而且掷出的诱饵十分新鲜美味。
“这主意不坏。”
回答的语气略显兴奋。
“可是你有什么保证,如果事后反悔,那老实人只有吃亏的份,还戕害了道德教育。”
老丹尼尔的双眼闪着如针般的侮蔑光点,克莱恩毫不畏惧地回瞪,将盘算能力发挥到极致。
“对了,把米陶诺尔的老婆让给我如何?”
“”反正蓝伯克拉克缪龙的夫人已经成了寡妇,新添购的双人床也空了一半,那就由我来填补吧,让我成为缪龙家的新郎。”
克莱恩的情绪激昂,并持续升高。
“不过我想确认一下,先不管是不是我,掌握四姊妹实权的人跟那个牛头人身的米陶诺尔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呢?”
克莱恩企图解读老丹尼尔的表情,由于仍然保持了相当程度的理性,要分析老丹尼尔的表情是很困难的。在只能形容成诡异的表情之中,只有嘴唇机械式地张合。
“那是神。”
克莱恩僵住了,震惊与呆然同时支配了他的意识。
“你是说,那个牛头人身的米陶诺尔是神?”
荒谬!克莱恩正想嗤之以鼻,表情却在半途冻结。至少他看得出老丹尼尔是认真的,于是他好不容易抽动嘴角的肌肉,由歪斜的口中吐露出扭曲的笑声。
“喂,老爹,开玩笑也该有个程度吧,我不信神,已经30多年没上过教会了,但也晓得不该冒渎神祗,那只丑陋的牛怪是我们所信奉的神?”
克莱恩左手伸向地板,捡起一片尖锐的玻璃碎片,抵在老丹尼尔的下颚。
“我真同情你留下这种胡言乱语当做遗言,只是我实在听不下去了,麻烦你赶快到你那个怪里怪气的神所在的地狱去吧”
顿时一个歇斯底里的枪声冲出破损的天花板,反射在云间;第二发、第三发、第四发。玻璃碎片从克莱恩手上滑落,背部穿了四个红黑色的小洞,接着他缓缓回过头,这次子弹又嵌进胸部与腹部。克莱恩瞠大双眼,翻滚倒地。如玻璃珠般的眼球映出凶手的身影,史黛普拉小姐头发散乱、戴着破裂的眼镜,双手紧抓住手枪。克莱恩本想嘲笑她一身的狼狈,肺部却吐出鲜血,阻断了感觉与意识。
当克莱恩倒卧在太阳能环保室之际,他脚下五公尺深的黑暗之中,有个怪异的身影在蠕动着,并吐露出声音。
“恢复不了,脸恢复不了原形、救命啊!”
声音听来含糊,由嘴角流出的唾液从喉部淌落胸前,此处与地面的壮丽形成强烈对比,是个以水泥粗略涂成的空间。这个夹杂在仓库与马路之间的灰色空间既不是给人住的,也不供人观赏,只有一个毛茸茸的身躯裹着衣服碎片的异形生物抱头蹲据着。长在它头上的角在电灯泡的映照下反射出乳白色的晕光。一阵脚步声在接近让异形生物无力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向一个身持机关枪的老军人。
“怪物,原来你躲在这里。”
年老的声音虽低沉,却不够镇定,几乎可说是激动地颤抖着。麦克森上校面无血色,双眼如火炉的煤炭一般灼热。
“是我的愚昧害死了我的孙子,我不应该教导他学这种特技,让他平凡度日才是正确的但是,我固然有罪也不会放过你这个杀人凶手!”
机关枪口直指怪物的颜面,牛头怪物半张着嘴,定睛摄视着枪口。
“你应该也觉得,与其以这种模样活一辈子还不如一死百了!”
上校的手指扣下扳机。
3
一名曾任日本首相的75岁老人以油滑的视线环顾四周之后躲避仓库里“好死不如歹活”是竜堂家不成文的家训,此时的前首相已经亲躬实践,凡是他经过之地永远堆满了成群的牺牲者。
这里是人称极东的伦敦东部,进行再开发事业的仓库地区一角。在四名健壮的英国男子包围之下,冢越跌在地面。
“哼、多丑陋的姿态啊,冢越,你这个骑墙派的叛徒!”
冢越双眼内的瞳孔与眼白频繁交错着,左右手腕与脚踝被一条绳子绑起来,嘴巴贴了胶带、无法反抗与反驳。
“像你这种小卒哪能跟我相提并论,我已经在政治的泥沼里打滚了50年,历经r事件、l事件、m事件、s事件、g事件;其中也和你父亲一起遭受国会的诬赖质询,我可是排除万难,好歹也当了五年的首相啊。”
前首相鞋底踩着冢越的脸。
“所谓不屈不挠的政治人物指的就是我,比起我来,船津忠严只不过是个喜欢躲在幕后当黑手的白痴老头罢了。”
前首相挪开鞋子,脸上留下明显鞋印的冢超忿恨不平地回瞪。
“你竟敢背叛我,向那个可恶的怪力女逢迎谄媚,我从来没亲手处理过垃圾,不过待会我就要把你丢进泰晤士河里,祈祷你的头能被观光游艇的螺旋将绞碎!”
前首相打出手势,男子们无语地举起冢越的身体,腋下与脚踝被人挟住的冢越拼命挣扎。
“噢呵呵呵呵呵呵!”
一个不知名的爆炸让原本举着冢越的大汉们飞向半空,全身被绑住的冢越摔落地板,痛苦地呻吟。弹上半空的男子们陆续撞击地板或墙壁发出钝响,前首相听了立刻匐匍在地。他在瞬间领悟情势,立刻由胜利者的姿态切换成失败者的表情,能够连续五年担任首相的人自然绝非泛泛之辈。
“奈津子小姐吉祥”
“噢呵呵呵呵呵呵你这个不屈不挠的大政治家怎可向一介弱女子低头跪拜呢?”
“能让小的低头跪拜的全世界只有一位,那就是奈津子小姐您。”
“哼,就只会耍嘴皮子。总之先解开冢越身上的绳子。”
前首相依命行事,但绳结牢固一时解不开,于是怪力女咕哝一句,以右手指尖勾住绳子轻轻扯断。
“接着是我上次吩咐过你的事。”
“小、小、小的明白,小的火速命令日本大使馆准备小姐的护照。”
“别忘了我要外交官专用的哦。”
“是的,当然当然,顺便附带外交官特权。”
“噢呵呵呵呵呵呵,很好,只要你乖一点,在你还派得上用场的时候我会留你一命,谁叫我是个既善良又心软的女孩子。”
“听不懂我的笑话吗?”
“啊,是,好好笑的笑话。”
接着小早川奈津子拎住前首相的衣襟走出仓库外头,冢越则抚着全身的痛处尾随在后。仓库外停着一辆大型豪华巴士,这是前首相向日本驻伦敦大使馆租来的,内部装璜犹如一个华丽的沙龙,日本大使馆书记长战战兢兢地迎接一行人。
大使馆员极力压抑内心的不满,兔得在脸上表露无遗。驻外公职人员最重要却也是最不愉快的任务便是招待特别贵宾。这群自认是大人物的政客由日本来访之际,他们必须前去接机,承办一切入境手续,开车护送这些人到饭店并四处游览,安排与当地名人知士开会,还得关照应召女郎。如果政客们想对选区内的选民做出游报告,就必须帮忙购买一万张以上的明信片,一一写上收件人的姓名。随行购物时又必须负责翻译,讨价还价,安排寄送日本的包裹或者运送过重行李,这时如果一般日本旅客遭遇纠纷,前来大使馆想请求帮忙解决问题,通常得到的回答是:“人手不足。”
一乘上巴士,小早川奈津子立即宣布——
“我发誓非将那群叛国贼赶尽杀绝不可,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国家!我有复兴大日本帝国,为我父亲在皇居前广场树立高达两百公尺铜像的崇高义务!”
目瞪口呆的大使馆员朝前首相低语。
“那位女士没病吧?”
“她是认真的。”
“不、我是问她有没有病”
前首相给了这张没大没小的嘴皮一巴掌,大使馆员轻声惨叫一声摇晃着身子,前首相则带着极度阴森的目光瞪着年轻的外交官。
“你这个智障,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现实的严苛,你想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是你的自由,就是不准把我拖下水!”
外交官面色惨绿地抚着嘴角,此时怪力女重重踩着地板来到前首相面前。
“开始准备屠龙行动。”
“咦?现在吗?先休息一下再说吧。”
“我从不知疲倦为何物!尚未将人类大敌竜堂兄弟,不!就是那群搞垮战后日本的和平主义与民主主义者的卖国贼五马分尸大卸八块之前,爱与正义的美女战士是没有时间休息的。”
“可是这么一来,小的”
“你们也一样。”
“啊小小的等人只是连奈津子小姐一根脚趾都比不上的俗人,到时不但跟不上小姐的脚步,甚至还会成为绊脚石。”
“少啰嗦,一边唱这首歌一边跟我来。”
怪力女将一张写满字的纸塞给前首相。
我是全北半球
最美丽最聪明的女子
啦啦啦
邪恶的大恶龙
发动攻击破坏大厦
此时一把破邪圣剑
紧握在我纤弱的手中
我要为爱与正义而战
啊啊恶龙克星奈津子
“最后一句要重复。”
爱与正义的歌手兼作曲家解释道。
“我在想,最后一句的‘啊啊’是不是要改成‘哦哦’比较好?”
“小姐,干脆再增加一句:‘哦哦恶龙克星奈津子’,不需要以同样的句子重复。”
“哟,冢越,没想到你文笔还不错嘛。”
“小的无才无能,只要能对小姐产生一点益处,小的就觉得荣幸之至。”
冢赵揉着双手,前首相则站在距离他稍远的距离瞧着他的背影,并以指尖播着所剩不多的头发。
“我一生功成名就,到了75岁的现在居然沦落到这般田地,干脆主动承认贿赂与逃漏税的罪行,到监狱去服刑还比较好也说不定。”
前首相慎重考虑之际随即甩甩头,想想自己在这之前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还不是能够践踏别人明哲保身;当旧市议会大厦失火时,他对哭喊求救的同事见死不救才得以逃命,所以他发誓这次一定也要置死地而后生,重返日本政坛再度玩势弄权。只是一股晦暗的心情笼罩着前首相,心想也许这次就要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