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没有犯人的“驱魔娘娘”就跟没有玩具的小孩一样,意思是说,对药师寺凉子而言,犯人就等于玩具。百般玩弄之后,玩坏了、玩腻了就丢掉,在继续寻找新的玩具。这世间就是有这种比罪犯更恶质的人。
正因为如此,凉子进入警届以来一直多方搜集情报,在政、财、官、文化各界专注的寻找她的玩具。结果挖掘到几百名大人物的丑闻,足以让她随意滥用、为所欲为。
在这些丑闻当中,特别引起凉子注意的是“万魔殿”也就是财务省三田分处以及石油开发公团与西太平洋石油开发。这两件都是代表政府官僚腐败堕落、早已见怪不怪的丑闻,不过把这两者用一条线串联起来,就会产生新的构图。中神议员从西太平洋石油开发公司抽取二千亿日币资金,然后交给财务省三田分处,让百目鬼灿进行某项活动。至于活动具体内容为何,目前尚未明朗。
因此凉子开始从中挑衅,利用jaces组织在中神议员、百目鬼灿、西太平洋石油开发公司周遭散布谣言,并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警方已经盯上中神跟百目鬼,到时候或许会进行强制搜查,参与这个案件的是警视厅刑事课的参事官。”
大概就是诸如此类的内容。
而且短短数天就收到了莫大的成效。
“有翼人的出现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过银座那群歹徒则跟我预期的反应一样。”
凉子说明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由纪子便冷冷得说道:“重点就是,你在火药库、核子炉这种随时都有爆炸危险的场所附近玩火,还连累泉田警部补”
想不到凉子默不作声,让由纪子注意到这是进攻的好时机。
“回答我,驱魔娘娘!”
由纪子摆出咄咄逼人的姿态,我的手心不知不觉握出了汗,想必岸本也一样。只见凉子眨了三次眼睛,第三次眨眼是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的信号。
“喂——烦不烦啊你?你这风纪股长怎么这么啰嗦!?还喊着‘回答我!’神气个什么劲儿!等你当了教官再来讲这句话吧!”
“什么风纪股长啊,我是”
凉子挥手打断由纪子的话。
“是那些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兴建火药库的家伙不对!你应该知道;在东京、不、在全日本凡是心怀不轨的人都会被我的天线捕捉到!是神拜托我来铲奸除恶的!”
“荒谬至极,你以为你是神的使者吗?”
“别搞错了,正因为神太不中用才让人间罪恶蔓延,我是替天行道!”
“我听不下去了!”
由纪子终于按耐不住从沙发站了起来。
“本来还以为可以暂时与你建立合作关系,看来是我想得太天真了,随便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恕我告辞!”
“请便请便,像你这么心不甘情不愿,我一开始根本不打算指望你!碍手碍脚也就算了,我可受不了有人从背后偷袭。”
“从背后偷袭!?我、我才不会做出那么卑鄙的事!”
“是吗?你读过世界历史就应该知道,对同伴弃之不顾的人,到最后都会变成背叛者,然后反过来攻击以前的同伴。”
“话是没错,像你就很可能做出这种事,不过我是绝对不会使用那么卑鄙无耻的手段。”
我不禁大喊出声:“你们两位特地在此会面不就是为了联手合作吗?都已经不是小学生了,请你们像个大人成熟的讨论事情吧!”
我的心境越来越接近女校老师了。室町由纪子独立行事时,是个聪明冷静、思虑缜密、公正优秀的秀才官僚,为什么一碰上药师寺凉子,程度会骤降到这么低的水平?是中了邪?抑或者本性如此?
至于这次事件,我的想法比较接近凉子:速战速决。因为昨晚在银座出现了两只有翼人跟五名地面人,难保今晚不会再遇到袭击。我可受不了每天晚上被人偷袭而无法安然入眠,所以最好还是赶快做个了解,这是我的真心话。
不过,这就跟赌博一样,一旦输了后果惨不忍睹,原则上是由纪子谨慎的做法比较保险。因此我暂时竖起耳朵倾听两位才女“成熟的讨论”
“时间拖得越久,敌人的防御就会越加巩固,最后不但证据被销毁得一干二净,把你跟我调往海外担任大使馆书记官。”
凉子啐道。
“到时候,我们就得去应付那群美其名为考察,事实上是利用人民血汗钱游山玩水的议员,还要帮忙写一万张明信片给选民、介绍应召女郎、代垫他们在赌场输掉的钱,你想变成这样吗?”
“我又没这么说!”
“既然如此就应该先发制人,一举歼灭敌人才对。”
“听你一直讲敌人、敌人的,可是现在连敌人的全貌都还无法完全掌握不是吗?”
“只要进去‘万魔殿’一切就真相大白。”
“这种做法未免太草率了吧,要是进去以后什么也没发现的话怎么办?可不是你写张辞呈就能了事的。”
“是啊,你也得写!”
此时,岸本突然插话。
“恕我打个岔,我觉得呢,室町警视域药师寺警视在各方面都是同辈,这么一来是无法做出任何结论的。”
“谁跟他是同辈!”凉子道。
“结论必须依循正道。”由纪子道。
“照这种情况下去,二位谁也不肯让谁没完没了,所以在下我有个浅见。”
“浅见?那你说要怎么办?”
凉子把话锋指向岸本,由纪子也微蹙起柳眉看着岸本,岸本则搓着手答道:“我是认为,请在场人生阅历较为丰富的最年长者来做结论,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最年长者”
由纪子低喃着,随即恍然大悟的看着我,凉子的视线也投向我,我很快就了解了岸本的意思。
“年长!我吗!”
经他这么一提,三十三岁的我确实是在座的最年长者。比凉子跟由纪子大了六岁。然而在警视厅里老是被当成菜鸟,平时也没人因为我年纪比较大而尊老敬贤,所以我毫无身为年长者的真实感。
“不成不成,我只是微不足道的noncareer,一个区区的警部补怎么可以无视两位警视,擅自做出决定呢?”
“不,请你下结论吧。”
由纪子表情严肃地说道。
“至少比凉子做决定来的令人容易接受。”
“哎哟,你说得这是什么话!不过我也觉得比由纪子做决定来的好,就听你的吧,泉田!”
我“嗯”了一声点点头。
2
速战速决。
最后之所以做出这个结论,是因为凉子把四张邀请函扔到桌上。
邀请函的内容是今天晚上六点三十分,财务省三天分处、也就是“万魔殿”即将举行一场座谈会,主办人是财务省退休官员会“樱心社”代表中神真悟,受邀人是财务省数位现任年轻官员。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哟!”
凉子挺起外形跟腿同样完美的胸脯。在确定内容没有造假之后,我询问她是怎么拿到这些邀请函的。
“恶魔送我的礼物。”
凉子并没有这么说,她的回答是由财务省大臣官方秘书私下把不出席者的邀请函交给她的。我一听便心领神会,是透过贾琪也就是若林健太郎的协助吧,因为他甚至还说过“窃取国家机密也在所不辞”这类的话。
“借这个机会潜进万魔殿,搜出万不可赦的犯罪证据,顺利的话今晚就可以做个了结。”
“说的也是,能够顺利解决的话最好,不晓得座谈会是在做些什么?”
“财务省的官员从以前还是大藏省的时候就喜欢叫女性做些诡异的打扮,新进女性官员按照惯例要打扮成兔女郎跟前辈合唱,想也知道表演的内容正经不到哪里去。”
“没有依据让我表示反对意见。”
默默听着凉子、由纪子、与我的交谈的岸本开口了。
“请问,室町警视与药师寺警视二位真的要潜入敌阵吗?”
“那又怎么样?”
“你们二位是东大法学院的校友,想必在场的几乎都是熟面孔,要是被发现就不妙了。”
“确实有这个可能”
由纪子以手指抵住下巴。
“就说是双胞胎姐妹之中的妹妹如何?”
凉子这个提议实在让人不禁怀疑她究竟是不是东大法学院的毕业生,由纪子投过来的视线也透着露骨的轻蔑。
“如果被发现跟邀请人姓名不符,不就自露马脚了。”
“敌人不会调查那么多啦。”
“到时再随机应变,现在想太多也无济于事。”
我们再次确认四张邀请函的受邀人姓名,并做好分配。凉子是“丰田昌美”、由纪子是“柿谷薰”、岸本是“中井光弘”、我是“冈本勋夫”这是我们各自冒充的身份。丰田昌美跟柿谷薰本人或许是男性也说不定,不过女性也适用于这样的名字,多亏贾琪的细心。
这是却看见紧身癖岸本手拿着邀请函,哭丧着一张脸。
“我想,我的个性比较适合做后方掩护,所以我可以在外面待命,一旦接获任何情况我立即呼叫援军,这样比较适合战力部署的原则吧
凉子冷笑道:“就依他吧,由纪子,瞧你的手下一副缩头缩脑的模样,要是帮不上忙反而成了累赘就伤脑筋了。”
由纪子也略表遗憾的点点头。
“说的也是,不用勉强加入我们,岸本警部补。”
“不、属下不才,但请让属下随侍左右以效犬马之力。”
岸本同时抬头耸肩,似乎不像让凉子跟由纪子一致认为自己是“窝囊废”
凉子立刻转移话题。
“今晚八点,港区三田四丁目挂着‘三田分处’门牌的豪宅即将发生惊人事件,快到门前集合等着看好戏。”
凉子已经把这项情报散布到高中生的bbcall情报网之中。
“八点一到,门前就会聚集数百名高中生,如此一来,谅敌人也不敢作怪。”
“把高中生牵扯进来,这样不太好吧。”
“放一百个心,我在留言里附加了一句‘如遇到危险无法保证生命安全’,去不去就看个人决定,都已经是高中生了,这点判断应该做得到吧,又不是幼稚园小朋友。”
凉子甚至也在网路发布关于“万魔殿”的情报,老实说,无中生有相当容易引起一群好事者的好奇心。凉子的情报战术相当明快,敌人越是躲躲藏藏就越是要大肆揭发,让所有人都知道。
“对了,我们应该带些什么装备前往目的地呢?既没有搜查令又冒充别人的身份,不可能带警察证件进去吧。”
“我们的警察证件一并收进这里的金库就行了,变装过于夸张,戴副墨镜好了。”
“如、如果被敌人逮着遭到群殴!又不能报上警察的身份,就任凭他们痛扁吗!”
岸本提出懦弱的疑虑。
“胡说什么,当然是在被逮住之前逃跑啊!要是无路可逃就反击对方,抓个人当人质开一条生路,连这一点都不懂。”
凉子这番话是一个生来只有痛扁别人,没有被人痛扁过的人才说得出来的。
我叉起双臂抬眼望向天花板,感觉自己似乎参加了一项暴力计划。事情的发展都有一贯性,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打退堂鼓,就算想半途而废,敌人也不会轻易放过,类似昨晚银座的事件,今后可能随时随地的发生,甚至警界内部也存在着像兵头警视那样的对手,倘若坐视不管,到最后将被逼得走投无路,所以只有硬着头皮做下去。
我肯定,室町由纪子的想法跟我一样。
3
“万魔殿”玄关大厅的华丽程度与前天的皇后饭店相较起来毫不逊色,地板、墙壁、天花板所采用的全是最高级的进口大理石。
由于上次事件的前车之鉴,我看到大理石都会格外提防,不过想同样的状况应该不至于出现第二次,假如不幸再度发生,铁定会比第一次更惨绝人寰。
我尽可能装作若无其事的隔着墨镜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前天出面向把凉子跟我红出门的那个叫锻治的男子,也没有看见兵头警视,或许他们正躲在暗处以阴森冷酷的眼神监视着我们也说不定。
我在柜台登记,接着别上象征会名的樱花造型缎带。办完手续之后,凉子低声向我问道:“冒充的名字没写错吧?”
“没有。”
“我好像写错了,应该没关系吧。”
关系可大了!只不过现在要追究也无济于事。
会场设有衣帽间,本来想寄放大衣,念头一转还是算了。凉子一旦闯下大祸,倒是寄放的大衣不知道拿不拿得回来。
“听说在会场的保安人员全都是百目鬼灿教团里的信徒。”
“平时就这么多人吗?”
“今天例外吧?”
此时有两、三名保全人员瞄着我们,他们应该听不见我们的谈话才对。虽然每个人的长相都不同,却不约而同摆出一模一样的眼神,乱可怕的。
狂热的教徒是最凶恶的士兵。从十字军、占领美洲大陆的西班牙军、乃至于一九九五年在东京地铁散布沙林毒气的宗教团体,这群人坚信“消灭异教徒,神就会让我上天堂。”也因此应付起来更为棘手。
不仅如此,狂热的信徒往往会受到药物所控制,地下宗教团体制造禁药的实力在日本、美国不胜枚举。
“哇——这是什么啊!”
岸本发出怪叫,下一刻连忙捂住嘴巴,我望过去,只见眼前的墙上挂着两张巨幅图画。
也难怪岸本会惊叫出声,因为这两幅画的内容相当恐怖诡异,画中断了头的人还在不停往前走,一幅是男性,一幅是女性。既然没有头为何还能分辨的出男女呢?一是身上的服装,另一个理由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反胃,那就是他们双手捧着自己被砍断的头,所以看得到长相。
“女的是圣华利亚、男的是圣东尼。”
凉子加以说明。
“两人都是基督教的圣人,当时被指为异教徒并因此殉教,也就是惨遭杀害。不过据说他们捧着自己的头走到几公里远的墓地,令异教徒们大吃一惊。”
真有这种事不吓死人才怪,铁定认为“基督教徒是不是怪物啊?”其实不单基督教,宗教想来过分强调神迹,反而把圣人形容得像妖怪似的。
“把这种画拿来装饰,是不是代表着某种程度上的宗教意味呢?”
“是吗?我猜他们只不过是想炫耀这些画贵死人不偿命吧。”
前面的大厅已经涌进将近一百名出席者,他们自成小圆圈,时而谈笑时而走动,凉子看到一个像花蝴蝶般忙进忙出的男子,顺口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哎哟,七条熙宁也来了呀。”
“那个人是谁啊?名字听起来还真威风。”
“国家公安委员长啊,前几天才在皇后饭店见过面,你忘啦?”
“哦,原来这是他大名啊,他怎么会来这里?”
“因为他是中神派系的人,理所当然要来跟大老板作陪,这下事情好办了,有什么状况把责任推给他。”
为了避免被熟人发现,我们迅速离开原地,往会场最尽头处移动,凉子的视线也顺便把每个出席者的长相扫过一遍。
“想不到来了这么多涉嫌重大的人,这群人的刑期全部加起来在监狱可以待上二万四千年左右。”
“二万四千年刑期这个数字虽然只是随便说说,不过这群人确实有多处疑点。”
难得由纪子也表示赞同。
“泉田,牢牢记住那群人的长相,他们都是日后成为‘嫌疑犯’或‘被告’的可造之材,每一张走来走去、有说有笑的嘴脸都可以代换成警视总监的奖状跟奖金。”
凉子在一旁怂恿我,听起来颇有鼓励检举之意,正当我专心辨别“可造之材”们的形貌之际。
“百目鬼灿来了!”
由纪子低声提醒我们,于是我循着由纪子的视线望过去。只见百目鬼一身裹着分不清是印度还是希腊风格的紫色长袍,接受我们国家公安委员长的殷勤恳切的问候。不用说,他长得跟照片里一模一样,然而体格比想象中来的更好。从他行礼时角度小于国家公安委员长的这个小动作,可以窥见两者权力地位的高低。
他就是滥用上千亿人民血汗钱,把公家机关视为私人财产、在东京都心进行秘密实验(以上全是凉子单方面指控)的人物。要说到胆大包天、阴险狡猾,此人的表现可谓非常人所能及,可惜道行还比不上药师寺凉子。
“这个人的排场可真大。”
岸本嘟囔着,凉子则嗤之以鼻。
“真奇怪,为什么这类宗教骗子都喜欢穿紫色的衣服,而且还是俗气到了极点的紫色。”
“中神议员应该也来了才对。”
我说道,由纪子随即轻轻点头。
“我刚才已经找过一遍,一直不见他的人影,不过我确定他一定会来,可能晚一点倒也说不定。”
话又说回来,有翼人究竟躲在这栋建筑物的什么地方呢?
凉子曾指出在“地下二楼”这句话很难当成是纯比喻,即使刻意把秘密实验所设在都心闹市区,目的当然不是用来炫耀实验内容,因此将最为重要的设备摆在地下深藏不露是相当合理的做法。
然而,从有翼人连续两次现身在“万魔殿”以外的地方这一点来看,出入口就位于建筑物某处铁定错不了,只是从地下一楼不见得可以直接通往地下二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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