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老叫化道:“你叫化子,鬼点子真多!”
“不敢当,副堡主落了单,是不是该坐下谈谈?”
“这是你的同情心?”
“不,是我老化子的诚心。”
金沙夫人嘿嘿一笑,回顾岳奇一眼,道:“老实说,岳奇!老身是为你而来的。”“在下深感荣幸!”
“你还有一位大姐,她人呢?”
“芳驾是指言副堂主?”至此,岳奇不得不佩服韩梦真确是有两把刷子。
“言君君叛离本堡,不够资格当本堡的副堂主了。”
“那言姑娘的叔叔?”
“言百言已升任为本堡的总管。”
“继李奎的遗缺?”岳奇到现在才知道言掌柜的真名叫言百言,此人城府之深,恐不下于韩梦真。
脑海中陡又展现碧瑶池那一晚上的事,李奎把言百言看作心腹,带他去那神秘的小池,最后当李奎殉情池水,言百言未加阻拦,却乘机溜了。
“芳驾不怕言百言又来一次叛变?”
“不,可能!”
“为什么这么自信?”
“言百言和言君君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
“副堡主不怕后悔?”
“老身作事,永不后悔,即使是开始就错了。”
“芳驾雄才大略,应该再升一级。”
“你很聪明,可惜老身不会再上当。”
“是怕堡主对你猜疑?”
“绝不是!”“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金沙夫人不由真正地笑了,笑得脸上像绽开的白蔷薇花,一圈一圈的。
“岳奇,你懂得不少?”
“谢谢夸奖!”
“老身虽喜欢你,但还是要把你除掉。”
“在下随时会保护自己。”
二人针锋相对,一问一答,其他人听得很入神。
“你敢不敢再去‘万年堡’一趟?”金沙夫人用上反挑拨。
“在下去过一次了。”
“好汉不提当年勇。”
“在下到时会不请自来。”
“那很好,老身随时候驾。”
乌家姐妹花不约而同的各用仇视的眼光,望着金沙夫人。
韩梦真不在意地笑笑,对乌文翼道:“老身想对令媛说两句话,堂主认为如何?”
“副堡主有此必要吗?”
“同是女人,老身乐意提供意见。”
殊不料乌堂主大摇其头,表示拒绝。
“堂主不高兴?”
“不是!”“是认为老身不够格?”
“也不是!”“那是为了什么?”
“副堡主问错了对象。”
韩梦真哑然失笑,转脸笑着对花衣婆婆道:“请原谅,老身应该先问这位姐妹的。”
金沙夫人年已近六十,花衣婆婆不过五十不到,相差悬殊,韩梦真对她以姐妹称呼,礼貌上是很周到的。
“请说!”众目睽睽之下,花衣婆婆以礼回报对方。
“两位姑娘对岳少侠的评价如何?”
乌玉兰默然不作声。
乌金兰可就不一样了,她立即有了反应,说道:“副堡主既以过来人自居,副堡主的评价又是怎么样?”
金沙夫人毫不在意,哈哈笑道:“问得好,老身就是喜欢这种性格的女娃,岳少侠貌俊才高,未来发展不可限量,不过”
“不过什么?”乌金兰急急接下去。
“老身只说给你听。”金沙夫人附嘴过去,咭咭咕咕地说了十几句。
“真会是这样?”乌金兰睁着一双大眼,面露无限的诧异。
“切记!”金沙夫人面露微笑,又叮咛了一句,转过身面对乌堂主大声道:“老身就此告别,今天的事暂告一段落。”
这女魔头说走就走,只见她腿不动,肩不摇,全身有如一丝柳絮,轻飘飘地飘出一丈开外,转瞬走得无影无踪。
“爹,我要回去!”乌金兰魂不守舍,两眼发呆,突然变了一个人。
这就是她的家,她还能回到哪里去?
“妹妹,你怎么了?”乌玉兰从未看到妹妹如此怪怪的。
“我要快点回家休息!”乌金兰好像是在说梦呓话。
岳奇感到再无留下的必要,对乌文翼抱拳道:“打扰贵堂很多,在下告辞了。”
老叫化随后跟着也向乌堂主道别。
偌大的一场干戈,雷声大,雨点小“万年堡”的来人可说是铩羽而归。
可是,金沙夫人韩梦真也真是厉害,最后她送给乾坤堂的十几句话,对乌家姐妹花,也许会造成心理的障碍。
晴空万里,风和日丽,远山含笑,天气是乍暖还凉。
八月初十,中秋节前五天。
也是岳奇和马忠约好,分头向“万年堡”总攻击的前一天。
岳奇离开了乾坤堂,走没多远,言君君赶来加入行列。
三人同心如金,决心向“万年堡”方向出发。
沿途上,三人的话题离不开刚才在乾坤堂发生的事,言君君问得详细,岳奇说得一点也不含糊。
老化子就是揣摩不出,金沙夫人到底说了什么话,使得乌金兰失魂落魄的。
“这件事有文章,老妖婆在施展阴谋。”言君君听过后,马上抓住了重点。
“管它娘的,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叫化看得开,他一向是乐天的习性。
“大姐,你能不能说出个道理?”
“等一等,让我再想想。”
“老化子可不愿受这洋罪。”老化子举起酒葫芦,猛喝下一口。
“如果咱们现在回去”老化子又出主意。
“回到哪里去?”言君君大吃一惊。
“不能回去,回去多丢人!”岳奇坚决不同意。
“你们不要吵,让我再想想。”
三个人争吵一番,还是没争出结果。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岳奇不再罗唆,他领头走在最前端。
“对!不管‘万年堡’人多势大,现在,是和他们算总帐的日子到了。”言君君附和着。
“万年堡”声名恶藉的“万年堡”龙盘虎踞,倚山而建,形势天成,一半是天然的雄伟,一半完全是人工雕凿的。
黑压压的一片房屋,比起以前又多盖了好多间,尤其是议事堂,拆了重盖,雕龙画凤,极尽人间的奢华。
这一天,堡主朝阳真君尉迟泰,正在议事堂和副堡主金沙夫人论及岳奇的事。
尉迟泰端坐在堡主的虎皮椅上,只见他头戴金冠,身披锦袍,面如冠玉,两道剑眉横飞入鬓,看来不过四十许的年龄。
江湖中人人传说,尉迟泰今年已是满百之年,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的岁数,有人恭维他已通仙道,有的却在背后骂他是人妖。
金沙夫人倚坐在他的右侧,两人相距不远,低首交谈,谈得正起兴。
“妮娜,你真认为和乾坤堂结盟的事已经绝望了?”
原来金沙夫人的乳名叫妮娜。
“困难重重,那个老猴子突然变了卦。”
“是不是受了什么压力?”
“不会,老猴子不是这种人!”
“是受了他两个女儿的影响?”
金沙夫人沉吟了一下,摇头道:“乌家一对姐妹花,在她老子的心目中,还没有这分重量。”
“那会是谁?”
“甭猜,一定是岳奇搞的鬼。”
“你有证明?”
“岳奇先一天赶去了乾坤堂。”
“同行的有什么人?”
“老叫化,还有一个”金沙夫人吞吞吐吐,她实在不愿意提起那个人的名字,提起了她就伤心。
“说呀!”
“你真想知道?”
“你今天怎么了?”
“我不甘心!”
“为什么?”
“因为你逼我提到那个坏女人。”
话不说不明,鼓不敲不响,说到此处,尉迟泰面孔一板,冷冷地道:“你是说君君,她也跟去了?”
“别那么亲热,我没见到她!”
“她躲着你?”
金沙夫人突然大发娇嗔,满怀委屈地骂了起来:“一个叛徒,一个淫浪的小母狗,见一个爱一个,她的心已被姓岳的抢走了。”
“又是那混帐的岳奇,本堡主要把你碎尸万段!”尉迟泰醋意翻腾,他舍不得骂言君君,只有找岳奇出气。
“你还想她归来,投怀送抱?”金沙夫人只要提起言君君,就恨得牙痒痒的。
“以前过去的事,提它作甚?”
“我偏要提,错在你从西北把她接过来。”
“她是跟她叔叔来的!”
事情也真凑巧,提到言家的人,如今的言总管,正好由外入内,步履匆匆,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
二人没有再辩下去,停了舌战,看着言总管进来。
“禀堂主,毒蛇谷发现有人潜入。”
“什么人?”
“一男一女。”
“莫非是岳奇和”尉迟泰急切止口,当着言总管的面,他更不好提言君君三个字了。
“身份有没有确定?”金沙夫人插嘴想问清楚。
“没有!”
“是谁发现的?”
“厉副总。”
自从上一次厉木端受伤回堡,需要较长的时日来休养,所以尉迟泰就命他专司看守通天谷。
至于通天谷何以又称毒蛇谷?
因为现在的通天谷,比起以前“武林暴君”时期更是诡谲,四面谷壁,削得更平更滑,平滑得有如四面大镜子,连飞鸟都找不到任何落足之点。
壁上长些小树和萝藤什么的,统统被削得光光的。
原是白骨骷髅,堆堆积积的谷底,现在全是毒蛇盘踞的世界。
尉迟泰费尽了苦心,搜集到各地出产的毒蛇,集中放生在谷底。
其中最大最毒的是尉迟泰从他老家找来的黑龙,这种蛇毒性无比,身长一丈,比碗口还粗,三角形的头,舌尖分叉为二,背上墨绿发光,腹部却又红得如血。
金沙夫人怔了一怔,任何人都无法自那些蛇群中走过,除非他本身也是一条蛇。
“副堡主,你的看法呢?”
言总管知道金沙夫人生性多疑,最难伺候,首先最好多问问她。
“厉副总怎么说?”
“两条黑龙已经死去了一条。”
朝阳真君大惊失色,猛地站了起来。
黑龙二去其一,这一点不假,通天谷确实有能人潜入。
就在这时,传过一阵急骤的鼓声,鼓声密而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尉迟泰悠悠地不在意,向着言总管道:“你去看看!”
“总不会是乾坤堂的秦姥姥来了吧?”金莎夫人生平最畏惧的对手,就是秦姥姥,秦姥姥玄功登峰造极,她不愿和她正面为敌。
“妮娜,你不是说服了乌家老二,使她和岳奇反目了?”
“本夫人的妙计,天下无双。”金沙夫人想起乌金兰听了她的话,傻呼呼地信以为真,乐得哈哈直笑。
“什么锦囊妙计,说出来听听。”
“很简单,十二字就够了。”
“那十二个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但已婚,且生一子。”
“真是妙不可言!”
“不如此,怎能让那女娃儿死心。”
“妮娜,真有你的。”
金沙夫人口锋一转,缓缓地又提起旧事,道:“如果你早听我的话,不派那小骚货守在四方酒店,姓岳的小子早已被擒了。”
“君君仍有她的长处。”尉迟泰旧情难忘,他为言君君辩护。
“什么长处?水蛇腰肢,会扭?会浪?”
金沙夫人火大了,尉迟泰居然当着老情人的面前,夸奖小情人的好处,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口不择言,妮娜!你怎么了?”朝阳真君也有点冒火。
“我我到通天谷去。”金沙夫人怒气冲冲,转身就走。
尉迟泰悻悻地,没有出言拦阻。
蓦地——
“万年堡”的堡门,突然爆裂声大震,石屑纷飞,破砖碎石,冲上了云霄。
尉迟泰再也沉不住气,大惊失色,头也不回,全身子空扬起,向大门口飞赶而去。
“尉迟老怪!老朋友来了!”
话声中,从议事堂的窗口,突飘进两个人来。
尉迟泰硬生生地稳住身形,向那两人看去。随护的黑衣七煞,分向两侧。
只见来人一个是老汉,江湖郎中的打扮,貌相长得并不怎么高明,肩上担着药箱,手里拿着串铃和布招。
他就是如假包换的崔延年,岳奇的大师兄。
另一个人则是矮胖的老者,外皮披着没扣,挺着小肚子,手中握着一个大算盘。
这个人正是以前四方酒店的老掌柜——马忠。
马忠果然守信,在这节骨眼上,把岳奇的大师兄真的找来了。
“是你们两位贤契?”
尉迟泰敞声大笑,他在辈分上和崔延年的师父同一辈分,所以毫不客气的称呼对方为贤契。
“尉迟老怪,咱们谈谈‘万年堡’的事!”马忠算盘一摇,算盘子的的答答地响着。
“马忠,你带着算盘来和老夫算帐?”
“江湖上近来血风腥雨,人人自危,都是你‘万年堡’造的孽?”
“你是算老帐,还是新帐?”
“老帐,新帐怎么分?”
“凡属陈年老帐,你找‘武林暴君’去!”
“老帐以后的呢?”
“本堡主一肩承挑。”
“那很好,我问你,浙江普陀山的一尘大师,半夜被人斩去了脑袋,你该知道?”
“不错,那是本座派的杀手。”
“长江崇明岛明月庵的净音师太,中毒身亡,是你干的?”
“对!”
言州白鹤门的掌门人施九皋,在荒郊被人砍断了手脚,也是你干的?”
“一点不错,本堡绝不赖帐。”
“河南汤阴岳家庄的岳大庄主,遭人暗算,卧病而亡”
“慢着!”
“我马忠说错了?”
“不是你说错,是贫道有话说。”
“你说什么?”
“补充两位的来意,两位是为了岳奇家兄的死而来,是不是?”
“说得对,但不全对,”
“此话怎讲?”
“不止岳家庄,被害的各家门人,都已分途赶来‘万年堡’。”
“都是来算帐的?”
“老怪,你接受得了吗?”
“一律接待,不分远近。”
尉迟泰面不改色,大言不惭。
崔延年关心师弟岳奇的安全,他进堡之后,没有得到丝毫岳奇的消息,他不知岳奇现在的情形如何?
是人没有来?还是进堡被擒了?
“岳奇是区区的小师弟,区区有责任保护他。”崔延年说话很有技巧。
“所以你们分兵两路,一明攻,一偷袭?”
“偷袭?你是说岳奇在偷袭?”
“崔大郎中,你真能撒谎!”
“区区那里撒谎了?”
“你的小师弟现在本堡的通天谷,鬼鬼祟祟,不是偷袭是什么?”
崔延年至此大为心安。
通天谷,他清楚地记得在上次破“万年堡”时,岳奇走的就是这条路线。
这次,他又走同一条路。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岳奇这次不是单身,身旁多了一位言君君姑娘陪伴。
蓦地——
“万年堡”的后山,也响起如雷的爆炸声,轰轰隆隆,长长地如放鞭炮。
此时,人声鼎沸,到处充满了喊杀声,呼救声,兵器碰撞声。
“万年堡”就在这顷刻间,变成了一锅沸汤滚滚扬扬,盖也盖不住,压也压不下了。黑瘤子总巡查,这时如飞的赶到议事堂,身子还未进门,就高声叫道:“堡主,四面八方都有强敌,快退到凌霄殿上去。”
就在这混乱时刻,花五娘首先开溜,黑衣七煞老大一声招呼:“兄弟们,咱们闯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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