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英雄泪

    话说诸葛擎天奉命赶回京城做寿，尽管来贺者如云，贺礼都在元帅府后院堆成了小山，他心中还是不禁悲痛异常。只因昨日他前脚刚到家门还未下马，后脚便收到了紧急军情：落凤山大营遭袭，长子诸葛贤惨死。难忍心中剧痛的他在马上晃了两晃，差点一头栽下，这才稳住身形，还是感到胸口一阵气闷，难以遏制地在马背上吐出一口鲜血。

    傍晚，一名宫中官人来宣了皇帝口谕，请天册大元帅诸葛擎天入宫小叙。诸葛擎天也不声张，便要管家招待好客人，自己叫了顶绿呢小轿，便随着进宫去了。

    诸葛擎天招呼客人，本已忙了一天，再加上猝闻长子噩耗，心力交瘁，在轿中晃晃悠悠地便合眼打起盹来，一会功夫忽觉轿子停了下来，睁眼一看，已是到了清心轩。清心轩是皇帝李天寿在宫内经常召见亲信大臣的僻静所在，外边种着满园子郁郁葱葱的斑竹，一条小溪打院墙外引入，横穿过竹林直达后院，迎面立柱上竖挂着两块黑漆烫金木匾，一侧是：一阵清风丝竹韵。另一侧是：半壶黄酒世俗心。中间高挂着一副横匾，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清心轩。

    诸葛擎天刚跨入院门，里面就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是擎天来了吧，快进来吧，朕备了一桌小菜，一坛上好的美酒，就等着卿家来了。”

    诸葛擎天也不客气，推门便走了进去，边说道：“老臣谢皇上隆恩。”

    只见里面只点了两盏朦胧黯淡的宫灯，屋子正中央摆了一个小圆桌，只两把圆凳。一个消瘦的老头一身便装侧对着门口坐着，正自拿着一只青瓷酒壶，自斟自饮，正是华龙帝国的皇帝李天寿。

    诸葛擎天快步走到桌前落座，李天寿边帮他倒酒边说道：“卿家劳苦功高，朕得知前日卿家长子诸葛贤为国捐躯，心知卿家必然心中郁悒，特吩咐人备了这一桌酒菜，一来为卿家祝寿，二来答谢诸葛家满门这数十年为我华龙帝国所作出的贡献。”

    诸葛擎天连忙端起酒杯道：“多谢陛下体恤。昔日陛下不嫌臣残废之身，委以重任，老臣百死难谢陛下知遇之恩。臣先干为敬。”

    李天寿摆摆手道：“卿家何出此言，昔日若不是卿家冒死行刺三弟，朕早已化作一堆枯骨了，该是朕敬你才对。来来来，喝酒。”

    君臣尽欢，酒过三巡。诸葛擎天忽觉天旋地转，浑身酸软，胸口发闷。扶着头，心道：今日这酒好生厉害。忽然便见李天寿站了起来。

    李天寿起身走了几步，背对着诸葛擎天，突然厉声喝道：“诸葛勤，你可知罪？”

    诸葛擎天大惊失色，多少年来，皇帝从未对他如此疾声厉色地说过话了，连忙震慑心神，跪倒在地。

    又听李天寿道：“你身为我华龙帝国兵马大元帅，里通外国，放那三十万凯撒精兵回国，此其一；这些年养匪自重，以我华龙百万雄师，竟然拿天佑区区几个草原部落联盟的蛮人毫无办法，居心叵测，此其二；拥兵自重，民间只知你天册大元帅诸葛擎天，却不知朕姓氏名谁，更教唆愚民，唤你擎天大佛，此其三。这三条弥天大罪，你认是不认？”

    诸葛擎天连连磕头呼喊道：“老臣冤枉。”话到嘴边，只觉舌头发胀发麻，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联系之前症状，心知已经中毒，惊骇地抬头望向李天寿那被昏暗的灯光拖得狭长的背影。

    李天寿陡然转身，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神色显得分外狰狞。他用诸葛勤从来没有听见过的语气尖笑道：“诸葛勤，说这些，也许你还不服气。那我问你，你可记得，三十五年前，在你家碧柳山庄，你以下犯上，呵责于朕，令朕差点自刎当场，又逼迫朕下令诛杀朕的皇弟李天祥，之后更是亲手将其杀害！朕念在你一片忠心，曾给过你机会，如果你当时坚持不接任镇军大将军一职，也许朕就放过你了。可惜你一意孤行，将天下兵马大权牢牢握在手中，这一握，就是三十多年！有你在，朕如芒刺在背，寝食难安啊。朕只好学那古时帝王践卧薪尝胆，一面与你虚以委蛇，将军权都交到你手上，一面暗中慢慢拔除你诸葛家在朝中的势力，甚至暗中加派人手，将你军中的情报秘密传于天佑那帮蛮人。也只怪那帮人太蠢，对上你便一败再败，朕如此帮他们，直到现在才将你两个儿子除掉。朕等不及了！朕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再不对你动手，朕那个废物太子怎能压服于你，朕一旦有什么不测，只怕这天下立刻就要改姓诸葛了！”

    诸葛勤跪在地上，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坐拥天下，却多少次与他把手言笑的帝王，望着这个在他一步步扶持下到成熟到老迈的老人，这个令他舍却左臂，又将他两个亲子害死，对他痛恨已极的消瘦身影，两行热泪不由滚滚而下，喉头哽咽着含糊不清的话语，一头栽倒在地上。

    诸葛勤，诸葛家第三十五任家主。少时天资聪颖，拜凌霄殿殿主凌无锋剑圣为师，二十七岁艺成下山，便为八级大剑师。恰逢三皇子李天祥弑君作乱，勤假意投诚将其诛杀，左臂断。遂辅佐李天寿为华龙第二十四世皇帝。官拜镇国大将军，当年平巴儿思之乱，迫降凯撒，晋为天册大元帅，赐名诸葛擎天。勤一生为国为民，出生入死，平生共计统帅十万人以上大战二十九场次，未尝一败，民间喻其为擎天大佛。其长子诸葛贤、次子诸葛廉皆为国捐躯。于华龙历七九九年在天都城旧伤复发，不治身亡，享年六十岁。被追封天册大元帅加太师太傅太保衔，谥号忠勇公。幻兽为八级红鹤血琉璃。

    ——语出《华龙史·卷三十六诸葛世家·诸葛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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