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真的很不容易啊。”猿飞真心实意地感叹一声,“将军,属下真的很佩服你,竟然把见回组收了。”
“我才要庆幸有你。”茂茂微笑着,细长的狐狸眼眯起来:“若不是你这样冒险,我怕是没机会好好跟佐佐木异三郎聊。小猿,关于见回组,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这让我很高兴。”
猿飞菖蒲听到赞扬,不好意思起来:“我也是误打误撞,这个录像半真半假,本来凭着它就不可能软禁佐佐木异三郎太久,不过是想着借这个暂时让他们动摇一下而已。哪知将军竟然能达成说服佐佐木这样大的目标。”
“说服?”茂茂哈哈一笑:“佐佐木异三郎才不是凭着嘴皮子就能说服的对手。他们家和结城家我都已经事先料理好啦……许以利,施以压,他才肯乖乖听话。现在他看起来是心悦诚服,我想更多的也还是保持观望,能否为我所用仍不知道。”
……原来如此!
本来,茂茂就是个“离经叛道”的将军。他的理想——废除将军,建立一个百姓各自凭借自己心中的君主自由地活的世界——与佐佐木异三郎的理想本就是一致的。
与佐佐木异三郎一致的理想,成就了他们合作的基础。
只是佐佐木与茂茂相比,对这个世道更狠,对自己也更狠——他想拉着旧时代一起下地狱。而温和如德川茂茂,包容之心若能感化这个人,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佐佐木异三郎这种人,不可能轻易被说服,肯定也有其他的压力才能让他就范。
猿飞菖蒲虽然低着头,但眼光闪动,看来是渐渐理清了思路。
茂茂看着她,温和地说:“对啦,明天是天子生辰祭,你有安排了么?”
猿飞心里一闪,想起了白卷毛一脸严肃地说:“喂,M娘,明天晚上不要出去玩儿了啊,去人妖酒馆等着,有事。”——明明是很正经的一句话,她已经在脑补了N种儿童不宜的画面。某人脸上顿时一片飞红,情不自禁地双手捧着发烫的脸:“呃……明天有、有约了。”
一抬眼,看见德川茂茂探寻又带点好笑的目光观察她的神态,更加害羞,赶紧掩饰道:“不不不将军您别误会不是男女之间滑溜溜的那种约会就是男女之间单纯地要谈点正事呃不对不是男女之间就是朋友之间……”
简直越描越黑好嘛!
猿飞菖蒲想抽自己的嘴巴。
“一碰到和白卷毛有关的事智商就掉线”这种设定……真是……太糟糕了囧
“好啦,我知道了。”看着她语无论次、脸越来越红,茂茂似笑非笑地打断她,低头想了想,语气严肃道:“……不过,不管约你的人是谁,怕是你要爽那个人的约。我那天也有件事必须委托你去做。”
猿飞菖蒲刚才的小女儿情态一扫而空,她心下有些惊奇,德川茂茂第一次用这样不容置疑的将军口吻跟她说话:“好的,您说。”
茂茂看出她的小情绪,也不说话,狐狸眼眨了眨,恢复那个温良的神态:“胜海一舟那天要秘密去见一些人,虽然无甚危险,但此事极机密。你陪着他,护他不出事。我本也不想你为难……可猿飞,全藏不在,天子生辰祭也需要真选组,这件事很重要,只能请你务必亲为。”
猿飞心里叹了口气,这是拒绝不了啦。
她默默伏下身子行了一个礼,表示接受任务。
看着她沉默的样子,茂茂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上前扶起她,柔声道:“……你啊,以后行事,不要再像上次那样冒失啦,不经部署,就敢只身闯到敌人的地盘去……片栗虎也真是太放任你了。我原来说把你留在身边护卫我和澄夜,就是不想你冒险——在将军府,起码我也可以护着你一些。天塌下来,还有我…咳咳咳咳……”
他忽地猛地咳起来,脸色憋得通红,猿飞唬了一跳,方才小小的不满也灰飞烟灭,赶紧递了张手帕上去。茂茂接过后咳了好一阵子缓过来。猿飞揪心地看着他,才终于知道,之前看茂茂苍白的脸上有一丝病态的猩红,原来是这样来的。
茂茂看着手里的手帕怔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天塌下来,还有我…和全藏顶着呢。谁知道你这个人呐……这么不听话,安排自己的得力助手在我身边,自己却跑到外面冒险去了……咳咳……听御庭番的人说,你晕了几天,现在身体感觉怎样?”
他现在虚弱的样子和刚才在佐佐木异三郎面前的神采奕奕判若两人,原来刚刚是不想示弱,拼命忍着的呀……一念至此,猿飞感动又心酸,将军真的是很信任她,而且对她这个朋友很上心。
只是她是他的护卫。
这话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还好,伤得不重,劳烦将军挂心啦。倒是将军的身体,咳嗽一直不见好,又比以前瘦了很多,是操劳太过吗?最近我看情势也在您的掌控下,太累的话不如好好休息几天?”猿飞坐回自己的座团,关切地问。
“操劳啊……为这天下,这本是我的责任。”茂茂眼光有些黯淡,忽然问道:
“猿飞,你相信这世上有命运么?”
“命运?”猿飞菖蒲皱了皱眉,茂茂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我以前不相信,可是最近,大概是身体不太好,所以越来越怀疑,或许我是错了呢……”茂茂继续说着,语气带着失落,“或许有些事注定不能成功,有些人注定不能得到,无论你做什么、试多少次都改变不了。”
“我只信有的人被命所运,有的人则可以运命。”猿飞自信满满地回答:“我相信将军是可以运命之人。”
命运?
她不信。
她当然不信。
就算有,也一定有机会可以扭转。
不然,为什么她能有机会重来一次?
她能重生,不就正是说明了天意让她改写命运么?
——只是猿飞菖蒲不曾想过,“天意”是什么。
茂茂不说话,抿着薄唇微笑地看着她坚定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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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茂茂似乎越来越疲劳,整个人倚在靠垫上,猿飞知道她差不多该告退了。
忽然想到一事,“将军,今井信女……我知道她在哪儿。”
“嗯。我知道。”茂茂虚弱地笑了笑,揉揉自己的额头:“你按自己的想法做吧。”
“……”猿飞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征夷大将军。
他怎么知道信女在她那儿?按自己的想法做?他这么信任她么?
想到将军今天虽然强行塞了个跟她见银桑相冲突的任务,但茂茂毕竟对自己这个发小有充满关怀与信任,而且方才听茂茂所说,胜海一舟是下午去拜访别人,那么晚上说不定来得及去见银桑——这么想着,猿飞心里也渐渐轻松起来,跪坐的双腿有些累,她不禁歪了歪身体,伸手按了按自己脚踝。
一抬眼看到将军惊奇地看着她,赶紧又把手收回,心里暗骂糟糕。赶紧解释:“不好意思…跟将军一起的时候,我不…不知道为什么,老容易放松下来。”
茂茂苍白的脸上闪过的一丝惊喜,竟然爽朗地笑起来:“你知道我讨厌别人和我客套,这句话我当作赞美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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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飞菖蒲退下时,已是黄昏时分。
殿内没有其他侍卫,阳光斜斜地从半开的竹门穿过,把房间分割得光影分明。
德川茂茂似乎很疲劳,整个人倚在靠垫上轻轻地咳嗽,一大片阴影盖住了他的脸色。
空旷而寂寞的大殿里,有人低低自语。
“是啊……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