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宫正嬷嬷恰好也出来了,一看这场景,皱起眉头来:“怎么回事?”
她问了两遍,几个人根本说不出话来,就是只管抖着嘴皮子,张昭华甚至还看到一个人的裤腿上有明显的水渍痕迹宫正嬷嬷声音高了起来:“怎么回事!”
这下殿里的众位命妇们都听到了声音,循声望过来。郭宁妃道:“叫进来。”
那为首的太监跨过殿门的时候又摔了一跤,这下大家似乎都觉得不对劲了,大殿声音悄然静下来,这太监从地上爬起来,声音尖利地简直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颍国公、国公,自戕了!”
颍国公是谁张昭华脑子里还在搜索的时候,就看见对面的晋王世子妃傅氏的脸色变了,眼睛也瞪得不像话!
啊,张昭华想起来了,颍国公傅友德,可不就是傅氏的亲爹吗!
果然傅氏奔过去,揪住这太监的衣裳:“你说什么!我父亲怎么了!”
那太监越急越说不出话来,不过幸好后面几个从奉天殿跑来的人还能说几句,从他们语焉不详的话里,张昭华大概听懂了事情经过。
奉天殿的庆成宴上,本来气氛融洽,只是后来侍者撤去杯盘的时候,发现颍国公傅友德一道菜也没有吃。
这是皇帝赐宴,怎么能一口菜都不动呢?皇帝见状,果然很生气,立即斥责傅友德“大不敬”,还让他把两个随从进宫的儿子叫过来,要一并训斥。
傅友德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不一会当他再回来的时候,整个大殿的人都震惊了。因为他浑身血迹,一只手拎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而那两个人头正是傅友德的两个亲生儿子!
就是见惯了腥风血雨的皇帝也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对傅友德道:“你何忍至此?”
傅友德回答道:“不过欲吾父子头耳”
你不过就是想要我们父子的人头罢了!
傅友德说完,就从袖里抽出一柄匕首,当场自刎而死。
如今奉天殿全都乱了,三人尸首横陈,惨不忍睹,百官惊慌躲避,皇帝更是暴怒,当场下令傅家所有男女,不论老幼,全部发配辽东、云南,永世不得回京。
张昭华听完前殿发生的事情,感到脑子一片昏沉沉的,不知道是血上头还是酒意上头,总之一片晕眩。她下意识看向傅氏,就见傅氏两个眼珠子不动了,死死盯着地面,就好像是有人从她的泥丸宫里抽走了三魂七魄一样,让她霎时间变成了一个木偶。
郭宁妃捂着心口道:“还不快把世子妃扶下去!”
世子妃有三个,她说的哪一个自然很明白,然而傅氏却慢慢抬起头来:“家父自元至正二十一年乘骢受钺,旌霜履血,于今已三十四年矣。卅年殉国,百战功成。丹心碧血,天日可鉴。有此结局,不过是法重心骇,威尊命贱罢了。臣等不敢怨天尤人,唯愿圣天子万万年也!”
她甩开去拉扯她的张昭华的手,朝着殿中的柱子撞了上去。
张昭华猛然一扑,却只抓到她袍角带过来的轻风。而柱子方向喷射出的血液,却已然溅了她一脸。
刚才还死寂的大殿忽然间就鼎沸起来,人人惊走,失声尖叫,一片混乱。
张昭华伸手将傅氏的头抱在怀里,徒然用袖子捂着那个汩汩冒着血的碗口大的窟窿。
她看到傅氏的嘴角还在微微动着。
“苍苍、蒸民,”张昭华听到了:“谁无父母?”
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
傅氏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