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夫又大摇其头道:“要是他现在油尽灯枯、流血而亡了,我倒还不这么惊讶了!”
我惊问:“那又是怎么了?”
胡大夫脸上又浮上一脸的疑云迷雾,皱着眉头道:“好奇怪的是,他的血竟然自发停止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象过这么大面积出血的病人未经任何处理会自发停止出血,而且还是那种喷涌而出的血。就好象他身体血管里装了水龙头开关一样,拧一下,血就哗哗喷出,再拧一下,就滴血不漏了!”
胡大夫的描述很传神,我听得直毛骨悚然,赶忙掩饰紧张道:“哪有你那么夸张的,可能也就是全身渗血而已,然后全身再逐渐发生凝血反应,可不就停止了!”
胡大夫摇头道:“我一开始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但是等我再查看了一下他的身体,我就再也安慰不起来了,因为他身上虽然还是一样地干枯,皮肤毛糙,但是却已经找不到任何血痕,别说血痕,就连血腥味都没有了,好象那血长了手脚一样一下子全爬回他身体里去了。”
我骇然变色,惊道:“那后来怎么样呢?他没有死吧?”
胡大夫道:“没有,他血液回缩以后,又完全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一点都没有变化!”
我松了一口气,道:“那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要神神秘秘把我拉到办公室里来讲,我们到病房里和同事们一起探讨探讨这事,不是更好么?”
胡大夫突然又变得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周围,然后俯到我旁边低声说:“我在病人病情平稳以后,也就慢慢变得冷静多了,就开始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就去仔细看了他的病历,结果倒没看出其他什么来,却发现了另外的问题,我说这个关兴实在太没良心了,他给这个病人完全是疯狂地检查,疯狂地用药,所有的药品,设备,机械,耗材,都采用我们医院最贵的,根本没有必要的治疗他也采用,我就想,在救治这个病人这件事上,你拂了他的面子,现在你来承担这个病人的医疗费用,他是不是就故意和你做对,让你难堪,让你后悔做出帮助这个病人的决定,来挽回他自己的面子?”
我气得脸都青了,我想完全有这种可能,因为昨天晚上我下班走的时候去查看那个病人时,就已经有这种感受了。这个天杀的关兴!
胡大夫又说:“而且慢慢的,我还怀疑,这个病人的奇怪状态会不会和关兴的这种离谱的扩大治疗有关,虽然关兴的方案严格来说也并不违反医疗规范,只是一切都扩大化而已,所以我也很难直接就说他们有关,但是我总是若有若无地产生这种想法。也许当科学到了一定的程度,很多东西要想解释只能凭感觉和臆想了!”
我在心里苦叹一口,谁说不是呢?关兴这个没有人性的畜生这样算计我,我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如果要指望依靠科学有效、合理合法的手段去向他报仇雪恨,那我估计要等我到阎王爷那里报到以后再慢慢从长计议了。所以我如果想获得内心的安慰和平和,就只能希望突然有一天,天空中降下万千利剑,将关兴打扮成一个刺猬供我观赏了!
不过,我想,如果最终我的这个乡亲要是死在了关兴手底,而且又让我找到了他的死与关兴的手之间的关联性,那我也是决计饶不了关兴的!不管他的父亲是一个多么大的“棺”员!
胡大夫将他折腾一夜获得的疑问向我表达干净后,就又开始呵欠连连了。我赶紧体贴地说:“老胡,你去休息一会吧,这会儿时间病房由我来替你看管。”
老胡抬手看了看表说:“替班倒不用了,这会都已经到上班时间了,大家都来了,只是我再交代你一件事,就是一会你去向关兴提出请血液内科来给那个病人会个诊吧!”
“请血液内科会诊?不是已经排除血友病了吗?难道你还认为他是血液系统的疾病?”我大感诧异,不知道胡大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想来想去,脑袋都想破了,还是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最后我就想,如果不是我见了鬼的话,这个病人应该还是血液方面的疾病,只不过可能是某种非常奇怪的血液疾病,我们搞外科的或者说不是从事血液疾病研究的医生从来没听说过而已,也许最资深的血液内科专家会对该病有所接触!”胡医生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充分展露了一个修为深厚的医学工作者追求真理、攀登高峰的职业素养和剖析精神。
我沉吟了一会说:“你是不是指的就是象真性红细胞增多症这样的稀奇血液病?”
胡大夫点了点头又摇头说:“我一开始也考虑过真性红细胞增多症,但是真性红细胞增多症患者往往血液很粘稠,一般不会出血,就算出血,也不会这么汹涌地冒血,另一方面,血红素水平也不会增加到这样惊人的高度,当然,真性红细胞增多症也是需要排除的,这就是我为什么建议你向关兴提出请血液内科会诊的申请!”
胡大夫说的其实也是我所想的,就我们这些外科大夫有限的内科知识而言,真性红细胞增多症是我们目前所能找到的最不荒谬的解释,尽管用它解释起来很荒谬。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我问胡大夫:“老胡,为什么要我去向关兴提出申请呢?一会你交班的时候,跟他直接说不就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