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守坨内有个客栈,这也是方圆四十里中,唯一的客栈。
客栈虽不算模样光鲜,可倒也打理的还算干净,顺着隔街远远瞧去,是老木与黄泥的扮相,瞅着也有几分古色古香,那阁楼低矮,一数之下竟只有区区三层,底层门头上摆着一张老旧泛黄的牌匾,浓墨稳书上‘沫岭’二字,便是此地远近闻名的沫岭客栈了。
这商门名字,也不是依山伴水所得,是因这客栈掌柜名叫徐沫岭。
要说这名为徐沫岭的老男人,可是宋守坨,乃至周边小村落众所周知的大善人,边境地处多是难民流离,这徐掌柜若是客栈内有空缺,便以极低的价格或无偿给难民居住,事后细细打扫一番也就作罢,如今乱世当头,哪怕是难民也不曾继续在这西齐与梁的交界处停留了。
徐沫岭五十有四的年纪,却还未娶妻生子,因为周边客栈极少,所以沫岭客栈向来生意极好,他招了不少人来打杂,可怪在九州动荡,许多百姓纷纷举足南下逃难去了,哪里还有边境贸易一说?于是近年来生意惨淡,打杂人手走的走辞旳辞,如今就剩下一个小子。
那斗笠少年一己之力杀了好些悍匪,且不说他为民除害的壮举值得尊敬,单单凭那般犀利身手,要桌吃喝,徐沫岭岂敢不从?
桌上七人有老有幼,老似枯松缺牙,幼如新枝出芽。
顶着一对儿三角眉头,青年这才发现对面端坐的女子竟生得如此好看,柔美中不失英气,这种气质是岁诚镇里那些姑娘所远远不及的,当下一瞅居然瞅到了菜肴落桌,直到后厨传来徐掌柜蹒跚的脚步声,刘原方才回神,脸颊微红,不知所措。
当下满脸赔笑,好菜齐上,便是那坛藏了许久的桂花酿,徐掌柜也毫不吝啬地取出来摆在桌上,笑道:“各位客官,这是在下私藏的桂花酿,乃五年前,从梁国的过境商队手头那儿买的,当初可是要价十两银子呢!”
“施主好意,贫僧心领了。”光头见一桌子大鱼大肉,满头虚汗,双手合十,只是苦笑。
徐沫岭一怔,而后不好意思道:“是是是,忘了大师可是吃斋的,我这就去准备些斋菜去!”
小和尚一只手附在自家师父手背,一脸认真道:“师父,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万万不可没有这般定力啊师父!”
“留你个大头鬼!”
赵升宣反手就是个爆栗,扣在那小光头脑门咯噔一声。
温轲摇头笑道:“这小和尚说得对,我说赵升宣,你面对佛祖之言,就这般没有定力?”
唯恐天下不乱?
黄衣赤足狠狠瞪了一眼簇着泪水的徒弟,转眼平下心来,双手归于合十之态,淡淡道:“让各位施主见笑了。”
高云兰与温轲坐在一席,本是满脸冷寒,但终究被玄律逗笑,此刻抿嘴伸手去摸小和尚光溜溜的后脑勺儿,略有些心疼道:“不哭不哭,还疼吗?作为出家人,还是要吃点素才好呢,守规收矩,方能成大事。”
“切,做个酒肉和尚,多快活?”温轲长筷横伸,在那碗内一搅一挑,块肉倏的掀起,落于口中,一面细细咀嚼,一面斜眼看向那童子剑客道,“几日前差点把你给杀了,也不知道你小子叫啥,现在于饭局之上,报上姓名吧。”
高云兰闻言也耳朵竖起,事实上她也好奇。
“面具,还我。”对于名字,男孩闭口不言,只是伸手。
温轲报以冷笑,放下筷子道:“不杀你就不错了,居然还想要东西?”
一时间饭桌上像是凝结寒霜,除了赵升宣和他那还在哭哭啼啼的小徒弟,都是一脸阴霾。
“哈哈哈,喝酒喝酒,这桂花酿我可听说过,乃是梁国的名酒啊!”老黄头打破沉默,掀开酒布,拿了只圆碗,眼看就要给温轲先斟上一碗去。
少年抬手轻轻一抵,摇头道:“老头儿,我不喝酒。”
偷偷打量女子,此刻正分心推送瓷碗的刘原闻言一怔,默默地捏着碗边儿缩了回来,而后又瞥了眼坐等斋菜的赵升宣,暗中思索道:莫不是这等厉害人物,都靠禁酒来达到不损内力修为的目的?当真如此,我也便不喝了!
计较来计较去,原哥儿终究没能问出口来,只得看那老黄头一口一个美哉美哉,独酌倒也畅快。
“公子如此洒脱,居然不喝酒?”老黄头颇为奇怪,但也只得无奈,抿抿唇,几个半碗片刻下肚,这会儿又为自己斟了一碗,冲着后厨帐帘高呼道,“掌柜的,来来来,这桌子上没人陪老头喝酒,你来吧?”
温轲单手按住腿上斗笠,一笑置之。
少年觉着自己的心境似乎发生了变化,那时在谷下天大的火气,此刻居然消散如烟,低眉细思,想到定是又杀了许多人的缘故吧?
师父,哪怕是破了心魔,现在的我,似乎仍旧有些管不住自己的手。
少年心中有一盏灯,一旦被点亮,他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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