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知道。”
“奇怪的是,你们住得这么近,还常常见到她们!”
“是吧,我想她们可能都是些活泼的、脾气好的女孩。可是我想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们,因为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和我谈过一句话。”
“真的吗!在我的印象里她们对人都不是很冷淡的啊。”
“她们对待和她们同一个阶级的人,很可能不冷淡。但是她们都以为她们生活在一个把我排除在外的一个不同的天地里!”
他没有对这作答复。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想,格雷小姐,正因为这些事情才会让你觉得,没有家简直就不能生活下去。”
“不完全是这样。事实上我的性格是非常愿意与人交流的,没有朋友,我的生活就不会过得愉快。只是我的朋友,仅有的或可能有的朋友都在家里,既然是这样,我就不能说,要是没有他们(甚至他们去世以后),我就活不下去了。但是,我要说,我宁愿不活在如此荒凉的世界上。”
“但是你为什么说你有的或可能仅有的只有那几个朋友呢?难道你不爱交际,就不能结交新朋友?”
“这倒不是,可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结识一个新朋友呢。我想想我目前的地位,也不应该有这样的可能,甚至连个普通的朋友也没有交到。这里面应该有我自己的过错,但我希望不全是我的过错。”
“这里的过错有一部分应属于社会的,我认为,还有一部分应属于与你接触的那些人,同时,你本人也有一部分责任。因为,很多和你一样地位的女士都能让自己得到别人的注意和赏识。你的学生应该是你一定程度上的朋友,她们也并不比你年轻很多。”
“噢,是的,她们有时是不错的同伴,但是,我不能把她们称做朋友,她们也不会想到要我给她们做朋友,因为她们有她们趣味相投的朋友。”
“也许是因为你太聪明了,不适合做她们的朋友。当你孤独的时候有些什么消遣?看很多的书吗?”
“读书是我喜欢做的事,只要我有空闲时间和可以读的书。”
他从大体上的书谈论到一些具体的、不同类别的书,又从一个主题转到另一个主题,在半小时的时间里,我们讨论了好几个反映各自的兴趣和见解的话题。但是,他对自己发表的意见不多,明显是不想表达他本人的想法和嗜好,而是想发现我的思想和爱好。他不会用一些策略和方法,或用明显的真实的言语来巧妙地查看我的感情和见解,也不会在谈话中慢慢地把谈话主题引向他想了解的方向。但是,他如此温和、不拘礼节和如此诚实的态度使我不可能对他产生反感。
“为什么他会对我的道德和智力的情况感兴趣呢?我的思想或感觉对他有什么呢?”我在问自己,同时我的心在悸动。
但是,简?格林和苏珊?格林很快到达了她们的家。她们站在庄园门口说话,尝试着请默里小姐到她们家去。这时,我希望韦斯顿先生马上能离开,以免她回过头时会看到他和我在一起。不幸的是,他要去拜访可怜的马克?伍德,正好和我们同路,几乎我们快要到行程终点时才和我们分开,然而,当他看见罗莎莉已和她的朋友们分开。我正要跟上她时,他只要加快脚步就可以离开我,而走他自己的路。但是,当他走到默里小姐身边时,谦恭而有礼貌地向她举帽致意。更让我吃惊的是:她并没有傲慢地微微点头,而是以她最甜的微笑招呼了他,还走到他身边来,用你所能想象的最亲切和蔼的态度和他谈话。这样,我们三人一起往前走去。
在他俩谈话的短暂停留中,韦斯顿先生特别对我说了一些话,提及我们刚才一直谈的话题。但是在我刚准备回答时,默里小姐抢过去先回答了,而且还加以发挥。他又接过她的话接着说下去,一直到谈话结束,罗莎莉把他全部独占了。也许,这都是因为我太笨,不懂谈话的技巧,也没有足够的自信,但是,我感觉受了委屈,身体有些打哆嗦。我怀着妒忌的心情听她轻快流利的说话,焦虑地看着她带着明亮的微笑,不时地注意他的脸。她走得靠前一些,其目的(我判断)是让他不仅能听她说话,而且还能看见她谈的那些很有趣的琐事,她永远不会缺乏谈话的话题,也不会找不到表达这些内容的话语。现在,她的样子完全没有她和海特菲尔德先生在一起散步时的那种无礼或者轻率的样子,只有温和而有趣的活泼。我想,这种性格一定是韦斯顿先生这种脾气的男子特别喜欢的。
当他走了以后,她就开始大笑起来,并对自己喃喃自语道,“我认为自己能做得到!”
“做到什么?”我问。
“抓住那个男人。”
“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就是:让他在家里和做梦时都想着我。我的箭已经射透了他的心。”
“你如何知道?”
“有许多确凿的证明:尤其重要的是他走时对我的眼神。那不是鲁莽的神情——这一点我可以排除——而是一种虔诚的、温和的和崇拜的神情。哈,哈!他倒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一个愚蠢的笨蛋!”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了,也差不多到这个程度了,而且我无法相信我自己能正常说话了。我的内心哭着在呼唤:“上帝呀,避免这个灾难吧!不是为我,而是为了他!”
当我们经过庄园时,默里小姐又说了些不打紧的话,(我努力控制我自己,不能泄露出一点儿我内心的感情。)但我对她的话只能简短地回答。她是想要折磨我呢,还是仅为了让自己高兴,这个我也不明白,我也不在乎,但是,我想起了那个只有一只小羊的穷男人和有成千只羊的富人的故事。不知什么原因,我不仅为自己的希望受到损害而担忧,同时还为韦斯顿先生担忧。
真高兴我回到了屋子,发现自己又一次独自一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了。我有一种冲动,就是坐进床边的那把椅子上,把脑袋放置在枕头上,尽情地哭泣,让泪滴的热情来求得宽慰。减轻心头的郁结,可是,唉!我还必须要保持克制,把自己的感情强压下去。铃声响了——召唤我到教室里去吃饭的讨厌的铃声。下楼时我脸上必须显出平静的表情,还要微笑,或者大笑着和她们聊些无聊的话。是的,如果可能的话,还要吃饭,就像一切都是正常的。我们刚结束了一次愉快的散步返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