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我极度地同情她。我觉得,她对幸福的看法是错误的,对责任的忽视固然是错误的,而与她命运相连的那个伴侣也同样可怜。我尽可能地说些安慰她的话,并向她提出我认为她最需要的建议。我劝她,首先要对她的丈夫好好沟通,用她的善意、范例和劝导,试着改善她的丈夫。然后,当她已做了全部她应该做的,如果发现他仍无可救药,那么她就应当尽量不去注意他,保持自身的高尚,把由他带来的苦恼降到最低。我规劝她要从对上帝和人类尽责中寻求安慰,要信赖天堂,要以照料和养育她的小女儿来使自己快乐。当她看到女儿越来越健壮、聪明,并且真正爱她时,我肯定她就会得到足够的报偿。
“但是我不能对一个孩子全身心地投入,”她说,“她也许会死——这不是完全没可能的。”
“有很多体质柔弱的婴儿在精心照料下都长成强壮的人。”
“不过她也许会成长为像她父亲一样让人无法忍受的人,我会厌恶她的。”
“这是不可能的,她是一个小女孩儿,长得和她母亲如此相似。”
“那算什么,我倒更想要一个男孩——只是他的父亲不会给他留
下遗产供他挥霍的。眼看着一个女孩儿长大后把我的光彩遮盖掉,而那些快乐将我永远地排除,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就算我有这么慷慨大度,能从她身上得到愉快,她毕竟只是个孩子,我不能在一个孩子身上寄托我所有的希望,这只是比你专心致志地养一条狗稍稍好一点儿而已。至于你一向竭力向我灌输的智慧和仁慈,我敢说,所有那一切都非常正确和恰当,如果我比现在老二十岁,我可能会从中得到收益。但是人总得趁着年轻及时行乐,要是别人不让他们这么做,嗨,他们一定会厌恶的!”
“获得快乐最好的办法是做正确的事,不要憎恨任何人。宗教的目的不是让我们怎样死,而是让我们怎样生活。你越是能够及早成为具有智慧和仁慈的人,你的幸福就越是能够得到更多。阿许比夫人,现在我还要再忠告你一句,那就是:你不要把你的婆婆当做敌人。不要养成故意与她疏远的习惯,也不要总是对她妒忌和不信任。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但我所听到的关于她的议论,有好的也有坏的。我想,尽管她为人冷漠而傲慢,甚至要求苛刻,但她对能达到她的要求的人有着强烈的爱。尽管她溺爱她的儿子,她还是有原则的,并非不问是非,蛮不讲理的人。如果你能做出一点点主动和她和解的意思,甚至向她吐露你的委屈——真正的委屈,我坚信,到了一定时候,她会变成你的忠实朋友,会成为你的安慰和依靠,而非魔鬼。”
但是,恐怕我的劝告对这位不幸的年轻夫人起不了多大作用。我发现自己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于是我在阿许比庄园再住下去就感到加倍痛苦了。但是,我还得在那里再待两天,因为我已经答应了。我拒绝了她要我再住下去的诚恳的挽留,我坚持后天早晨就走。我坚持说,我不在家,母亲会感到孤独的,她正心急如焚地盼着我回去呢。尽管如此,当我与可怜的阿许比夫人告别,把她留在豪华的住宅里时,我的心情是沉重的。她竟会如此渴望我能留下来安慰她,热切地盼望一个在总的情趣和见解上与她格格不入的人来陪伴她,这是说明她的不幸的另一个有力的证据。她在日子过得称心如意时早就把我忘了,要是她心中的欲望有一半能够得到满足,那么我的出现就只会引起她的嫌恶,而决不是使她愉快。